第77章緋聞(二)
安亦口中的暖室坐落在整座慈觀的後方。
三人從主觀後穿過一片林間的石板路, 順著青瓦簷下,經由觀弟子的居處,最後停在一座木石砌單獨成棟的屋。
安亦走在最, 踩兩階木質的樓梯上到簷下, 叩了叩門扉。
沒幾秒,裡面有門栓轉動的聲音, 然後面的推拉木門被人從裡面拉開。屋裡露出一人影, 聽聲音是個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小士, 恭恭敬敬地朝安亦作揖:“師叔祖。”
“水煮好了?”
“已經好了。”
“好, ”安亦一抬袍,正要進門,他想什麼回了回身,示意了下停在後面的顧念和駱修, “他是我的客人。”
安亦身影讓開,被隔住的兩邊人以互相瞧。顧念看清楚了, 確實是個小士,看模樣應該是二十左右的年紀, 麵皮白淨清秀。
顧念等著對方候一句他家慣用的“福生量尊”, 但是等來等去沒等到。
她茫然抬頭, 只小士原白淨的臉竟然一點點紅了來, 眼神倒是一眨不眨地直盯著顧念。
顧念被看心生迷茫。
這是……困在觀裡久了, 沒過女孩?
駱修察覺,面上假作的溫和被簷外涼冬的風吹散了許多, 他垂手正要走去顧念身,小士的臉紅到極致,回過神顫著聲:“您是盲、盲枝老師?”
顧念:“…………?”
忍到這會兒,安亦終於回過身, 他揣著手朝駱修露出個憊懶蔫壞的笑:“這是你家顧小姐的忠實粉絲,我觀裡獨一位。當初顧小姐退圈,他哭被他師父一腳踹到殿外反省了好幾。”
“……”
駱修溫笑不變,轉向安亦的眼神迅速降溫。
某人眼底溫柔要作刀了,安亦忍著笑回身,把個完全沒察覺的不知死活的小徒孫攔住,“外面太冷了,回暖室再聊。”
小士還想上來什麼,被自家師叔祖攔了,只點頭:“好…好。”
這麼著話,目光還一直小狗似的黏在顧念身上,依依不捨地被師叔祖拎了進去。
暖室裡是觀一貫的極簡風格,最南向坐著低矮的木榻和暖爐,隔著半開的推拉門,多層加厚的落地窗玻璃倒是顯又奇怪又格格不入了。
不過落地窗外是白雲山的後山,冬季的林木鬆散排布,景色靜謐宜人。
顧念剛走進房裡,望著窗外呆了下,回過神,她忍不住加快腳步跑到窗,扶著窗邊往外看了一會兒,她笑彎著眼角回眸對駱修:“這裡好像我跟你描述的養老的地方啊!”
駱修走過去,停在她身旁,溫柔低聲:“你很喜歡?”
顧念轉回去,望著後山飛快點頭,興奮:“完全是我夢裡的場景。”
駱修點頭,若有所思地轉向身後。
安亦已經在方木質的低矮榻上坐下來,正拿一把戴著長柄的木筒往質地溫潤的茶壺上緩慢澆上剛煮好的山泉水。
潤完壺身,他放下木筒長柄,沒抬眼地懶聲:“不賣。”
沒頭沒尾的一句,惹顧念茫然回頭。
駱修遺憾垂眼:“慈觀的這塊地皮使用權,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產。”
這信息量有點,顧念消化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輕聲:“為什麼要賣不賣?”
安亦聽了,坐在兒一撩袍,懶散開口:“因為你剛剛完了,駱修想買了。”
顧念:“……?”
顧念去跟駱修確定,在他兒收到切實的目光回饋,顧念頓時有些窘:“我沒有個意思,這裡是慈觀的地方,怎麼……”
駱修回身:“我可以支付足夠的價格,然後給你重新選一塊你想要的地皮。”
安亦:“不賣。”
駱修:“為什麼?”
安亦:“懶搬。”
駱修:“……”
感覺到安亦的堅決,駱修遺憾地轉回來:“我會照著這邊風景,重新選一處相似的。”
顧念方才沒好意思直接阻攔駱修的話,這會兒奈地拽了拽他袖子。
駱修會意,朝她低了低身:“怎麼了?”
顧念壓低聲音:“這樣會不會太罪人了?”
駱修莞爾,直身,回答的聲音並未遮掩:“沒關係,我和安亦認識很多年了。我三個人之間不需要繞彎。”
“三個人?”
“嗯,”駱修一頓,語聲難有點不自然,“還有喬西,我自小認識。”
顧念恍然。
“熱戀中的人,還真是走到哪裡都變成兩人世界?”安亦隨口調侃的聲音傳過來,“你再不過來坐,茶可該涼了。”
顧念驀地回神,不好意思地拉著駱修走回低矮的木榻旁。
小士這片刻裡終於把理智找回來了,幫顧念又是鋪軟墊又是擺茶杯的,好不殷勤,連駱修在旁邊望向他的眼神都沒注意。
始作俑者的安亦忍著笑。
直過了半晌,小士的師父邊來人找他回去有事講,小士這才依依不捨地往外走。
臨到門扉,他又想什麼,在駱修“溫柔”快要殺人的眼神裡毫自覺地跑回來,不好意思地顧念:“盲枝老師,你走之、給我留一個簽名嗎?”
顧念笑著點頭:“好啊。”
“謝謝您!”
小士開心地跑了。
這個“粉絲”憨直可愛,顧念心情極好地轉回來,還沒落眼呢,對上了一雙藏在薄而清冷的鏡片後的褐色眼眸。
沒來由地,顧念心裡一虛,笑容微微僵了下。
駱修輕淡地垂下眼:“……簽名啊。”
“對,”顧念從某人的語氣裡品出一種低緩幽沉的情緒,小心翼翼地,“怎麼了?”
駱修:“你好像還從來沒有給我簽過。”
“……?”
顧念噎住。
顧念還沒在“為什麼要給駱修簽名”的題上捋出一條邏輯線,駱修垂下眼,聲音輕一吹散了似的:“沒關係,忘了忘了吧。”
顧念:“——!?”
顧念立刻醒悟,嚴肅表情:“不沒關係,回去籤。”
駱修點頭:“還是要排在他後面,來後到對嗎?我理解。”
“…不,哪有紙筆嗎?我現在籤,立刻籤。”
顧念淚流滿面——
今的惡龍是綠茶兌果醋味的。
於是顧念的暖室品茶變成了一場簽名現場,足足簽完了十張,駱修才“慷慨”地同意把第十一張留給了小士。
結果顧念往第十一張上多寫了一句話,被駱修瞥,綠茶果醋味惡龍再次上線。
最後顧念含淚又給十張各自補了一句“肺腑之言”。
安亦在旁邊,一邊喝茶一邊好笑地看熱鬧。
可惜歡樂總是短暫的。
顧念這邊剛結束自己的簽名之旅,一直放在旁邊掛著的手包裡傳來震動的聲音。
顧念身:“我的手機,應該是有電話來了。”
木榻上駱修一頓,抬手去收和整理鋪散在矮桌上的簽名。
顧念拿出手機一看,是江曉晴的電話。
聯想到上午離開公司她給江曉晴的囑託,顧念表情一變——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曉晴?”顧念接電話。
“你可終於接電話了,急死我了!”江曉晴在電話對面叫苦連,“你現在人在哪兒呢?趕緊回公司一趟吧!”
“怎麼了?你慢慢。”
“…你沒關注後續??”
“後續?上午新聞的後續?”
“對啊,你真沒看啊?”江曉晴噎了半晌,“你可真是心,鬧出這麼事都不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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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提醒來,顧念頭疼地:“駱修公關部邊會處理,我一來慈觀散心了。又有什麼後續了嗎?”
“對,個最開始爆料的網站又放新的照片了。是你幾和我一吃飯,最後你和駱修單獨離開的照片,還有幾張是你進出個別墅區的。”
“——?”
顧念呆了幾秒,終於慢慢回神。
她轉回頭,看向木榻上的駱修:“所以網上現在的輿論風向是……?”
“還是什麼,基認定了你是駱修的幕後金主;還有人曝出了你和駱修簽約bh傳媒的事情,都在是你把駱修帶進去的呢。”
“……”
顧念絕望地扶了扶額。
她轉回到掛著手包的衣架,壓低聲音:“我這回公司,待會路上詳細。”
“好,你快點吧,工作室裡都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
“嗯。”
顧念結束通話電話,三言兩語和駱修清楚了事情,兩人只提結束這場下午茶會面,匆忙離開了。
他走後沒多久,沒有鎖上木栓的門扉被人急急忙忙地推開,小士跑進來,看已經空了的半邊木榻,失望地塌下肩膀:“師叔祖,盲枝老師已經走啦?”
“嗯,這會兒該到山下了。”安亦放下茶盞,“給你留的簽名。”
“哦哦。”
小士連忙過去,半是失落半是高興地把張簽名拿來,端在手裡看。
等看完後,他想什麼,抬頭安亦:“師叔祖,剛剛跟盲枝老師一來的是您位之想來咱觀裡出家的朋友吧?”
“嗯。”
“他又不來啦?”
“……”
安亦低低哂了聲,懶垂著眼晃了晃茶盞,“你看他像是還有來出家的意思嗎?”
小士撓了撓頭:“怪可惜的,我還聽住持師祖,您這位朋友性出世為,是很難的修行苗子呢。”
“他?”
安亦驀地笑了聲。
小士被這笑裡的意味弄茫然:“您好像不贊同這話?”
安亦笑著身:“師兄這話可以是完全對的,可以是完全錯的。”
“哎?弟子不明白,請師叔祖賜教。”
“你年紀輕輕的,別學跟你師祖一脈似的咬嚼字,點人話。”
“…噢。”
安亦打趣過,懶洋洋地走到窗邊的陽光下:“駱修出世為確實不錯,什麼人啊,事啊,紛紛擾擾的,他以沒一樣兒看進心裡,更沒什麼在乎的,可不是出世為麼。”
“您怎麼又是錯呢?”
“因為現在不一樣了。”
小士想了想:“是因為盲枝老師吧?”
“算是,不完全是。”
“……啊?”
安亦從窗轉回來,形容懶散地摟著袍,半靠到陽光曬暖和的玻璃上。
“因為從一開始他算不真正的出世,他只是從來沒被什麼人全心愛過。在這世上他應有盡有,一切唾手可,除了愛,他什麼都不缺。而只這一個,卻從未有過。”
小士恍然:“所以盲枝老師的出現……可這樣,如果以後還有別的人出現怎麼辦?”
安亦揣手,望著窗外懶散又欣慰地笑了下,“你不懂他這種人。”
“哎?”
“顧念給了,他不要別人的了。多一分一毫他不會要。”
“……”小士明顯替他的盲枝老師松了口氣,“好。”
“好?未必好。”
“?”
安亦走回來,在小士寶貝似的護在懷裡的簽名紙上輕彈了下,然後笑著走開——
“他既只要一個人的,會要她的全部。”
“…一絲一毫都不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