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銀漢迢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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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搖搖頭,嘆道:“我也不知道。”完這話的老頭神色有些落寞,想了想,笑道:“或許是他覺得我在人間是個大麻煩,阻了他很多事情,所以他才想著將我送到天上。老頭果然很討人嫌啊”狗剩強忍著自己內心的巨大震顫,許久之後才澀著聲音喃喃道:“娘的”然而,此時的狗剩也只能出這麼兩個字,其餘他,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過了許久,狗剩已經恢復了些許平靜,才咽著唾沫問道:“那您為何不飛昇?”

此時的老頭自困於地下已經一甲子時光,自然是不曾飛昇天界的,那麼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才使得這位本應位列仙班的天人如此落魄,滯留人間不去呢?老頭聽得狗剩發問,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笑道:“爺我本來是要走的,但是在飛昇之際,在半空之中,爺看到了一些東西。”

狗剩愣了下,茫然問道:“什麼?”

老頭認真道:“一縷燈光。”

狗剩呆在當場。老頭眯起眼睛,輕聲喃語:“既開天門,氣運牽扯,豈是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當初姓董的孤注一擲,集合我二人修為大開天門,我本應拔地飛昇,可眼望著登天梯擺在眼前,我卻忽然看到了一縷來自西曄佳鳴谷的燈光。”

狗剩豁然想起老頭曾吩咐過自己在學宮紫雲殿上懸掛燈籠的事情來,心中猛的一咯噔。

“飛昇仙界彈指剎那間,具備仙人氣運的修行者會神識大開洞察萬里,我不知道那些早就位列仙班的前輩高人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的,只是那一抹淡紅的燈光。而且我還能看到那是鈞城祥記燈籠鋪的燈籠,以前以前在草堂的時候,我經常和秦一起去祥記買燈籠,每逢中秋便將燈籠掛在草堂裡。人家都是中秋燃許願燈,通天燈,可秦偏偏那些燈籠隨風飄走,看著在天上搖搖曳曳煞是好玩,但肯定是極為孤獨的。不如買些燈籠,每天晚上都能看著,而且要是有迷路的人,只要看到燈籠,就知道該往哪走了。”

“讓我想想是啦,新建的應天學宮中,只有紫雲殿最是高大,我走了那麼長時間,秦一定很擔心,她一定以為我迷了路,回不到佳鳴谷了,所以那些燈籠也一定是她放的。入天門,開神識,就算隔著千里萬里,我又哪裡會看不到。哈,大紅燈籠,掛在紫雲殿四角,屋拱角之上我甚至依稀能夠看見她的影子。看見她託著腮,傻傻是往南望,看著她坐在殿上,不時的將燈籠取下來換一支蠟燭,那樣子,分明是要守上一整夜才作罷。”

狗剩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美麗的女子孤獨一人坐在一座恢弘大殿之上,痴痴望著南方,等著某人歸來的場景。這場景很陌生,但卻又很熟悉,這種情緒輕而易舉的感染了狗剩的內心,他猛然想到那個在燕國塞北鎮苦苦生活了十幾年的娘們狗剩微微閉上眼,覺得睫毛有些溼,他嘆了口氣,張了張嘴,卻不出什麼。好像此時此刻,除了安安靜靜的聽之外,再也不需有別的動作,別的言語了。

老頭是聲音空靈而溫柔,神色平靜,他緩緩道:“我就這麼看著佳鳴谷裡格外明亮的那盞盞燈光,任由自己漂浮在天梯之上,被天地罡氣託上天門。或謝是彈指間的功夫,也或許已經過了一千年一萬年,爺我那麼大年紀,實在是記不清了。我只知道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仙雲渺渺,紫雲輕曳,有金龍自身前擺尾而過,無數仙人隱隱現在雲層之中,天籟輕揚,恢弘巨大氣勢磅礴的天門聳立在眼前,只需一跨步,便能位列仙班。”

狗剩嘆了口氣,無聲的苦笑搖頭。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顯而易見,不需老頭多加贅述了。

老頭似乎也是這麼覺得,所以他住口不言,而是淡淡道:“秦過,許願燈也好,通天燈也罷,在天上搖搖曳曳看似風光無限,但肯定是極為孤獨的。爺不想要那份兒孤獨,更不想成為一個迷路的人,爺知道那些燈光在哪,爺想回家。”

狗剩心神大震,一句爺想回家,剎那間險些讓狗剩熱淚盈眶。他自認為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甚至他連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都不算,但儘管如此,聽到一個過天門而不入,甘願自困地底多年的老人輕聲自訴,他還是心旌搖曳,連生嘆息。

老頭笑了,因為他看到了狗剩的表情,當年過天門而不入,攜流星之勢重新落回人間,只為尋求那一抹溫暖的燈光。這般做法天上那些本來穩坐天庭的神仙肯定無法理解,而董承運更是無法想象,所以,他這麼多年一直自困於地下,無論如何,都是萬分孤獨的。可是現在,卻有一個少年郎為當年他的毅然下界報以嘆息,並帶著一份吾與之的贊同態度,這讓老頭感到了很大的慰藉。他笑了笑,對狗剩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姜子是個舞文弄墨的傢伙,寫了很多酸詞,這一首《聽雨》寫出來後老師傅評其‘為賦新詞強愁’,草堂同窗大多都是這麼認為,我亦難免俗。多年後再想起來,卻聽出了些別的味道。記得年輕的時候也喜歡偷偷跑到鈞城聽書人講故事,大多都忘記了,偏偏一句話記憶猶新”老頭閉上眼,嘴角浮現一絲溫柔的弧度,輕聲道:“只羨鴛鴦不羨仙。”

狗剩笑起來,狠狠了頭。

老頭手指輕輕在腿上敲,似乎要將那七個字唱出來,良久之後才聽到狗剩問:“那你怎麼會被困在地下呢。”

老頭呵的笑了一聲,臉上有一絲愁苦隱現,他想了想,道:“已見天門,哪裡還能那麼輕易的跑下來。若是可以隨意上下,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天道如此,就算是仙,也只能固守天道,絲毫不能逾越。我記得有一年天生異像,我的神識感知到神州又有人洞開天門,正是那以一杆長槍稱霸江湖數十載的林家槍後人,聽此人以自創盈虧槍開了天門一線,卻福緣不足,天雷陣陣以為天譴,活生生將一個已經開了天門的真武奇才打落凡塵,差被天道褫奪所有修為這就是一個明證啊。只是無意開了天門一線便有如此後果,更不要我當年過天門而不入了。那時我回到下界,已是冒天道之不為,差就被天誅地滅了。”

狗剩若有所思,頭道:“您就是因為這個才自閉於地下。”

老頭嗤笑一聲,似乎對狗剩的這句話十分的不滿,冷笑道:“會當凌絕,爺連神仙都懶得做,豈會在乎所謂的渺渺天道。大不了就是受天誅而亡,我何懼哉!”

狗剩吐了吐舌頭,這種看過絕風光的人物,果然是夠豪邁。

老頭歇了口氣,才道:“我自困地底,只是因為因為秦,她,她死了。”

死了!

狗剩豁然一驚,不可置信。

老頭倒是在這個時候顯得很平靜,他緩緩道:“我早該猜到,秦寒毒未清,已是病入膏肓,我於姓董的半年之爭,谷內的兩個真武高手都不在秦身邊,她受寒毒侵襲,自然難以為繼。呵呵現在想想,當年為意氣之爭,卻害的秦寒毒發作而亡若是,若是能夠重來,哪管洪水滔天,我也要保住秦。”

狗剩黯然道:“你自責過切,所以自閉地下。”

老頭這回不再些什麼了,過了許久,幽幽嘆道:“是。”然後他又笑道:“這份天人機緣是董承運給我的,秦死後,我便發誓此生不受半縷天光,董承運自以為是,爺就讓他自食其果。”

狗剩愣了一下,喃喃問道:“自食其果?”

老頭笑了起來,頭道:“若不然,你以為姓董的為何一甲子都不曾出過佳鳴谷?”

狗剩心中大駭,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老頭不管狗剩如何的反應,自顧自道:“他若是敢離開佳鳴谷,我必讓他一生心血剎那間毀於一旦。”狗剩深吸一口氣,並不為老頭話中的戾氣所動,而是顫著聲音問道:“他既然知道你在這山上,為何又讓我來這兒,他想幹嘛!”老頭嘿然一笑,搖頭道:“無外乎是想借老頭子尚還未褪去的仙人氣運化一下你子而已,現在想想,你在他的心目中,地位恐怕不低。”完這話,老頭也是咦了一聲,笑問道:“爺也是很納悶,董承運到底想讓你子幹嘛,竟然如此看重。”

狗剩皺著眉頭,神色有些難看,他忽然意識到,或許自己已經成為了董承運手中的某個棋子,正朝著既定的計劃穩步前行。而恐怖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計劃到底是什麼。

沉默了許久,狗剩啞著嗓子道:“你們一群老奸巨猾的傢伙。”

老頭未置可否,並不話。半晌,老頭忽然抬眼,似乎看到了什麼,平靜道:“子,別瞎胡思亂想了,抬眼看看天,你的銀漢迢迢,已經來了。”

狗剩驟然抬頭,只看到頭的天空之上,有無數隕石拖曳著長長的尾巴,朝狗剩瘋狂撞來!

八月十五清晨,鈞城中忽然多了兩具無頭屍體,被麻袋裝著,扔在了城中的河水中。清晨早起的商販發現了這兩隻麻袋,心知怪異,便通知了鈞城巡城兵馬司,兵馬司派人打撈後一見之下大驚失色,隨即報告了連親王府。首先得知此事的是王府幕僚左子寒,左子寒先是沉默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報知了連親王南宮舒,南宮舒聽了左子寒的話後同樣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笑著了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身份蹊蹺。

左子寒當然知道王爺的意思,他心中同樣清楚蹊蹺在哪裡,所以道:“這兩人,都是真武修行者,兵馬司已經查過,兩人並沒有路引,也不是城中民戶,似乎是從南邊來的。”

南宮舒下意識的抬起眼看了看南邊的天空,想了好久才道:“南吳的真武修行者,來西曄做什麼,又是被誰殺掉的呢。”

左子寒笑了笑,嘆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跑到西曄,矛頭所指王爺,恕在下大膽揣測,這些人,似乎是為學宮中秋燈會而來。”

南宮舒皺起眉頭:“還真是山雨欲來。”

左子寒道:“相比之下,我更擔心是誰能悄無聲息的殺了這兩個真武修行者,而殺了之後,又為什麼扔在河水中任由我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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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寒但無妨。”南宮舒瞥了一眼左子寒,沉聲道。

左子寒微微躬身,道了聲是,組織了片刻語言,才緩緩道:“王爺可曾聽過火中取栗四個字。”

南宮舒眯起眼,了頭:“渭城宋家的私人諜探組織,名頭大的很吶。咱們鈞城的諜子和他們鬥智鬥勇,也不下四五年了。”

左子寒嗯了一聲,道:“如今鈞城雖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但能夠有實力撲殺兩個真武修行者而不動聲色的,以在下看來,還當數那些隱匿在城中的取慄郎。所以,此事,很有可能是宋家所為。”

“可是為什麼?”南宮舒還是不怎麼明白。左子寒皺著眉頭想了想,才道:“只有一種解釋,此二人前來鈞城,或者前往應天學宮,將要對另外一些宋家格外看重的人不利。”左子寒看了看王爺的臉色,頓了下又道:“雖然如今宋家已經被吳國貶落,但其根基未傷,更舉族遷往了睢國,實力依舊不容覷,宋家既然敢於動用隱藏的諜探組織狙殺兩名真武修行者,那麼在應天學宮裡的那人身份,呼之欲出。”

南宮舒面色一變,低聲道:“你的意思是宋家七子,很有可能在應天?”

左子寒笑了笑,道:“雖然不見得便是那個飽受爭議的宋家七子,但無論是宋家的誰,分量肯定是相當足的。王爺”左子寒話了一半,但南宮舒已經明白了。宋家雖然被南吳貶斥的一文不值,但本身家族的實力對於其餘幾國而言,依舊是一個巨大的誘惑。這從睢國不惜陳兵東海灣幫助宋家遷徙中便可看出一二,若是他南宮舒能夠得到宋家的支援,那麼在將來的西曄國本之爭中南宮舒咧開嘴笑了,然後收斂笑容,重重的一揮手,道:“派人去應天,見機行事。”

左子寒微笑著頭,告退而去。

南宮舒站在原地,良久未動,他沉默著眯眼看向晨曦微露的天空,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取慄郎為什麼會將屍體拋進河裡,是故意讓他察覺到什麼的嗎?

宋家是要幹什麼?藉助他的力量保護那個在應天的宋家人物嗎?看來宋家早就想插手西曄了。

不過如此一來,倒也正中下懷,南宮舒眯起眼睛,覺得今日的天氣,可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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