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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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申寧律所的尤律師突然找到了韋喜,查驗了他的身份證,又核對了一些情況,陪他去做了個什麼鑑定。望著一臉莊重的律師,韋喜不敢不從。沒多久,尤律師又找上了他,讓他跟著去見個人。臨動身前,尤律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問能否換件稍微像樣一點的衣服。他尷尬地回答沒有了。尤律師想了想說,這也好。

會面在景河商務區的金虹大酒店。尤律師領著他到了頂層的一個大套房。一推開門,就見一位瘦弱的男子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兩人目光相遇,韋喜立馬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對方的身子似也明顯地晃動了一下。男子抑制著激動的情緒,示意他走上前來,然後一把摟住了他,兩顆碩大的淚珠滾落在那張蒼白的老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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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峰,百強民企樂和集團董事局主席,韋喜的生父。在他病入膏肓之際,終於找到了他的私生子。與家人的一番博弈,韋峰為韋喜爭取到了集團2%的股權和一億元現金。父親告訴他,依他對他的瞭解和自己家族企業的複雜情況,他韋喜不要參與家族各類事務,也不要同他們有任何聯絡,他已委託尤律師幫韋喜每年按時獲得分紅。韋喜也不要自己做什麼投資,把錢存進銀行,“這點利息足夠你開銷的了”,還一再叮囑他要娶個良心好、父母明事理的平民家庭的女孩,“太太平平生兒育女,過日子”。父親入葬那天,韋喜按照父親生前意願,沒去參加,他在自己出租屋裡給他燒了香。

按著父親的叮囑,這一切務必要瞞過所有的人,“像你這樣的情況,錢多有時未必是件好事”。尤律師受命幫他看管好這筆資產。(後來才瞭解到,為了避免利益衝突,尤律師主動放棄了和樂和集團剛籤了才不到半年的顧問合同,只為了幫韋喜照管好這筆資產)韋喜原本也沒幾個朋友,要做到這一點似乎不太難。不過,有幾個人,他是不能忘記的。

第一個就是老王頭。他揣著十萬元百元大鈔,找到了已棲身寶山的救命恩人。老王頭望著一捆大鈔,霎時臉變了色。他沒去接,而是幾步走到破棚子門口,朝外探了探,掩上門,把這捆錢重新裝回那只韋喜背來的牛皮雙肩包,用顫抖的聲音說,喜子,闖大禍了你。唉,你怎麼能幹這種事啊!你怎麼對得起你那苦命的娘哦。你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以後可千萬千萬別再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啦!說著,就把他往門外推。韋喜不能跟老人講明實情,只能暫時作罷。第二天,他帶著兩盒冬蟲夏草再去時,老人已搬走了,打手機,手機號碼是空號。

接受教訓,他去看望已退休了的“大麻子”,先掏出兩包紅中華作試探。“大麻子”剛才還樂滋滋的臉僵住了,他重又打量了一遍韋喜刻意打扮樸素的衣著,怎麼,真的有錢了?你沒事託我,給我抽這麼好的煙做啥?你現在吃的是青春飯,怎麼好大手大腳?去退掉!韋喜還敢做什麼?

邵家阿婆已作古,他去了福壽園,出錢請法師擇吉日給阿婆做場法事。

還有

誰忘了呢?那些素昧平生善待過他的人,他怎麼答謝呢?只能默默記在心裡了。

沒想到,“糞球”出現了。“糞球”早就出獄了,一直沒來找過韋喜,韋喜本來就沒怎麼待見他,出了那種事還連累了自己,不怨恨他已經算不錯的了,所以,他也沒主動找過“糞球。”

在自己一般般的出租屋裡,韋喜接待了“糞球”。這是尤律師給他提的建議,讓他不要一下子露富,待慢慢適應了,再過上好一點的生活。尤律師還提議讓他最好回老家,就說自己在大城市發了,回來享清福。再說那裡畢竟有熟悉的街坊鄰居,大家都能照應。尤律師給他辦了一個境外遊輪遊,開開眼界,好好補償一下自己,然後就打道回府,太太平平過小日子去。尤律師給他辦的是海景房,已經不錯了。韋喜經不住銷售員的一番推介,他就改成了最高級的至尊套房,他要揣著娘的遺照去遊覽。

他沒帶“糞球”上館子,在家裡燒了幾個菜,買了瓶水井坊。他起初對這個不速之客有提防的,可架不住對方的勸酒,漸漸失去了防線,最後竟然喝斷了片。第二天中午醒來時,發現桌上放著下載下來的海外遊合同書,摸摸褲袋,一沓百元大票也不見了,恍恍惚惚記起好像是自己硬是往“糞球”手裡塞的,到底還說了些什麼,他實在是記不起來了。拿起手機,找“糞球”的號碼、微信,居然都沒留。喲,可別說漏了嘴!他恓惶起來,想想還是早點回老家吧,至少老魏叔他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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