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九點。

潘月英和王衛國帶著女兒王樂樂一起到醫院接替徐金鳳來了。

“金鳳阿姨，我給你拜年啦，祝你2019年穿上潔白的婚紗和我舅舅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王樂樂上前來給了徐金鳳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謝樂樂的祝福，還是你最懂阿姨的心。阿姨也祝你在新的一年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徐金鳳邊說邊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紅包給王樂樂當壓歲錢。

徐金鳳跟潘月英和王衛國沒什麼話說，但跟王樂樂倒是很投緣，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相談甚歡，無話不說。

潘月英和王衛國沒想到徐金鳳的爸爸媽媽也在病房裡，趕緊熱情打招呼。

潘月英也知道徐爸和徐媽是堅決反對徐金鳳來醫院照顧潘陽的，她對這次倉猝碰面頗為尷尬。

王衛國倒顯得很自然，他跟徐爸早就認識，既然碰上了，免不了要跟徐爸寒暄幾句。

徐金鳳對潘陽確實做到了仁至義盡，如果她現在提出來要離開潘陽，潘月英和王衛國也是無話可說的。

潘月英以前對徐金鳳看走了眼，如今她心裡不得不承認徐金鳳確實是一個好姑娘，只是不知道潘陽是否有福氣醒過來將徐金鳳娶回家。

事實上潘月英也強忍著萬分的不捨勸徐金鳳離開潘陽，一來是因為徐媽找過她，要她一起做徐金鳳的思想工作，勸徐金鳳去開啟一段新的感情，她無法拒絕徐媽的請求；二來她也覺得潘陽都已經昏迷三個多月了，現在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繼續拖下去對徐金鳳確實很不公平。

自從潘陽出車禍以後，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潘月英和王衛國墊付出來的，這個費用可不低。雖然潘陽有醫保，但好多藥物好些治療醫保是不能報銷的。此外，雖然肇事司機也賠了一筆錢，但這筆錢的數量不多，因為根據銅都市交警大隊的交通事故責任鑑定書，潘陽也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潘陽的治療費用現在還不是關鍵問題，潘月英和王衛國財大氣粗，這筆費用他們目前還拿得出來。

關鍵問題是沒有人知道潘陽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能否醒過來？潘陽如果一直這樣沉睡下去，他的治療費用將是一個無底洞。

此外，潘陽的護理也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潘陽的爸媽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就謝天謝地了，總不能指望他們來護理潘陽吧？

潘月英和王衛國管理著好幾百號人的公司，每天也是忙得要命，而且公司現在又處於轉型的關鍵時期，有時候忙起來連女兒王樂樂都顧不上，他們也不可能拋下公司不管專程來護理潘陽。

潘家其他人更指望不上了。

潘陽二姐是一個病秧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大年初一這一天強撐著不熬中藥喝。

潘陽還有一個弟弟沒成家，在銅都一中擔任高三（1）的班主任兼政治課老師。銅都一中是省級示範高中，高考曾經出現過全省文科狀元和全省理科狀元各一名。高三（1）班是高三年級的文科重點班，包括市領導在內的全市人民都指望潘陽的弟弟能帶著他的學生在2019年的高考中再造輝煌，再創奇蹟呢。

請保姆或護工來護理潘陽不就行了嗎？

請保姆或護工只能解決一部分的問題，比如早晚的口腔護理、2小時一次的餵食、2小時一次的翻身、大小便排洩處理等。

潘陽的主治醫生說，如果僅僅花錢僱請保姆或護工對潘陽進行這種日常的護理，也許他永遠不會醒過來。

對待植物人，除了需要細緻的常規身體護理，還需要頻繁的情感慰藉護理。即每天需要在病人的身邊安排一個人不斷地跟病人說話聊天、為病人讀報唱歌，以此刺激病人的聽覺系統，強化病人的反應能力，換醒病人的求生意識。

潘陽的主治醫生還說，最合適為病人做情感慰藉護理的人是病人昏迷前最牽掛最在意的人。

還有誰比徐金鳳做潘陽的精神慰藉護理工作更合適呢？

但潘月英和王衛國能好意思開口向徐金鳳提出這個過分的請求嗎？久病床前無孝子。如果父母親長期臥病在床，做子女的照顧一段時間也有可能就厭煩了，他們憑什麼要求徐金鳳無怨無悔地辭去工作專門到醫院來照顧一個植物人，再說徐金鳳又不是潘陽的老婆。

“金鳳，你昨晚辛苦了，還是早點跟你爸媽回家休息吧，這裡有我們。”潘月英滿懷愧疚地對徐金鳳說道。

徐金鳳點點頭，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和衣服，跟著爸媽離開了醫院。

徐金鳳回到家的時候，徐金龍正在餐廳裡教老婆孩子包餃子。

“哈。新、年、快、樂。”徐金龍的美國妻子希拉里用蹩腳的中文跟徐金鳳打招呼。

徐金鳳微笑著對希拉里揮手示意。

“姑姑，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孌生兄妹傑克和安娜衝過來，伸著沾滿白色麵粉的小手，向徐金鳳討要壓歲錢。他們雖然只有七歲，但說起普通話比希拉里順溜多了。

“兩個小財迷，紅包早就給你們準備好了，不過你們每人得先親姑姑一下。”徐金鳳揚了揚手裡早就準備好的兩個紅包，蹲下身來，將臉湊近到傑克和安娜跟前。徐金鳳每年都要陪父母去一趟美國探望哥哥一家人，跟希拉里和侄兒侄女的關係處理得很好。

“啵、啵。”隨著傑克和安娜每人在徐金鳳的臉上親了一下，徐金鳳多日來被潘陽的病情折磨得已經疲憊不堪的心靈終於得到些許的緩解。

“餓了吧？餃子快煮好了，一會兒就跟你端過來。”徐金龍心疼地對徐金鳳說道，眼裡滿滿都是溺愛。

“還是哥對我好，爸媽早晨到醫院裡來都不知道順便給我帶點吃的。”徐金鳳埋怨道，她自從昨天中午吃過午飯後到到現在沒有吃任何東西，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昨晚的年夜飯我準備了一大桌子你喜歡吃的菜，跟你打十幾個電話你都不回來吃。你餓肚子也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徐媽沒好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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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金鳳看見媽媽還在生自己的氣，吐了吐舌頭，進衛生間洗漱去了。

徐金鳳洗漱好後，來到餐廳，徐金龍將一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韭菜餃子端出來遞到她跟前。

“哥，國外對潘陽這種病情有沒有什麼特效藥？”徐金鳳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問徐金龍。

“特效藥沒有，特殊的新療法倒是聽說過。”徐金龍說道。自從得知妹妹的男朋友出車禍變成植物人之後，他對這方面的醫療資訊格外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