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本青衫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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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命,上天註定,有人天生為王,有人落草為寇,何談公平?

“那麼永別了,少將軍。”胡山魁嘆了口氣,看著那一張冥頑不靈的年輕面孔,揚起了那只滄桑的手。

可是就在這時,他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之中,那雙滄桑而略有些渾濁的雙目之中,浮起了濃濃的茫然和不解了起來。

因為他看見趙輝在笑。

笑有很多種,此時趙輝的笑,則是一種透著無限殺機的詭異,甚至還有著即將復仇的痛快?

胡山魁心頭驟然一緊,猛然轉身,去尋找季白的身影。

第八章.殺談

目光迴轉之間,胡山魁先是看見了那風情萬種的大澤掌門之女雲沉璧,神情呆滯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跟著,他看見了一片狼藉和廢墟前,正在專心致志把玩、研究“山水自在傘”的季白,松了一口氣,正要說話,眼角餘光便瞥見一抹白影。

一個身材消瘦的白衣少年,彷彿只用了一步,便從那條橫向巷弄跨到了季白的身後,揚起了右手。

在他的右手中,握著一柄普通農家耕作最常見的鋤頭。

但這柄鋤頭只有鋤頭柄。

筆直的鋤頭柄就好像一柄筆直的劍。

在白衣少年手中直刺而出。

在季白還沒有反應的情況下,重重擊打在了季白的頸椎骨之上,勢大力沉,尺寸間的驟然發力,竟然隱約有呼嘯風聲,亦無比精準。

季白原本在感受到身後寒意和殺意的時候,憤怒無比,欲要怒喝。

一個鄉野之地,竟然有人敢對他這個堂堂大秦王朝的十八世子痛下殺手,真是放肆。

但下一瞬間,那鑽心蝕骨般的疼痛,便讓他的憤怒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淒厲慘叫。

與此同時,白衣少年並未收手,而是再次揚起了那鋤頭柄,如用劍般狠狠斬在了季白的後腦勺。

說是“斬”,不如說是砸。

因為白衣少年的力道,實在是太過迅猛。

在如死囚遭受凌遲酷刑的慘叫聲中,這位無比尊貴的大秦王朝十八世子,口吐鮮血,與那把“山水自在傘”一起跌落到了這鄉野的塵埃裡,直接暈死了過去。

趙輝嘴角的笑意漸濃,他心中的那個猜想是正確的。

他也沒有看錯白間。

胡山魁和雲沉璧目瞪口呆,這一切的變故實在發生的太快。

即使是這位大秦神武天子昔日身邊的四大護衛,和這位中洲八大門派之一大澤掌門之女,也一時間難以反應過來。

誰能想得到,堂堂大秦王朝的十八世子,在身邊跟了一個超級高手的情況下,竟然被一個鄉野稚童,以一柄鋤頭柄,一招間打得半死?

這傳出去,丟的不僅是胡山魁的臉面,甚至還是大秦王朝的臉面。

就在這時候,有冷風忽起,有片桃葉飄了下來,其斷茬非常光滑,就像被真實的劍斬斷一般。

白衣少年撿起了跌落在塵埃裡的“山水自在傘”,以傘作劍,在空中用力一斬,輕輕一笑,暗自呢喃道:“萬事萬物都有其薄弱之處,而我最擅長的便是找到那處,然後讓其斷開。”

……

……

大澤掌門之女、風情萬種的雲沉璧呆若木雞的站在鄉野巷弄的街道上。

在趙輝陷入死境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突然殺出一個白衣少年,以雷霆手段直接將大秦十八世子打倒在地,生死不知。

局面變化之快,轉折之大,即使是這位見多識廣、眼見不凡的奇女子,此時也是大腦一片空白,茫然無措。

而胡山魁畢竟身為大秦昔日大秦神武天子四大護衛之一,走過的橋比這些後生晚輩走過的路還要多。

他儘管心中驚訝無比,但還是在瞬息間回過神來,宛如一頭暴怒的野獸一般,一步踏出,身前青磚盡數破碎,竟是在瞬息之間,便來到了白衣少年身前。

這位氣息如山一般高大巍峨的老人,揚起了右手,悍然出拳。

白衣少年只覺拳風如刀,撲面而來,卻沒有絲毫慌張。

那一雙明亮而清澈的雙眸中,如同深廣的大海一般平靜。

亦在此時,他猛然開啟了“山水自在傘”,飛速的旋轉起來。

無數白蛟,遊動或翱翔於墨色的山水間。

與趙輝舞動“山水自在傘”時相同也不同。

不僅那些白蛟脫離了傘布,就連那些墨色的山水,也脫離了傘布。

就好像一條條墨色的江河奔流而出,朝著胡山魁這位銀髮老人席捲而來。

而那些白蛟則是奔騰在這江河之中。

一時間,龍吟四起,胡山魁被墨色的江流和白色的白蛟逼退數丈。

若不是身處此方天地,處處受到壓制,這柄“山水自在傘”又豈止是區區如此威力?

如果是全盛時期,“山水自在傘”全力發動,又該是怎樣的強大,那畫面又該是怎樣的一副壯景?

想到這種種,即使是眼界極高、見膩了大半個天下的胡山魁,對白衣少年手中的那柄白傘,也升起了濃濃的熾熱之心。

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冷了下來,因為那白衣少年竟然在季白的身上東摸摸、西探探,原來起的竟是殺人掠貨的心。

胡山魁眼睛微微眯起,說:“小子,雖然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但老奴若拼得不顧此方天地壓制,就算身死道消,還不能與你同歸於盡一起下去見閻王麼?我勸你還是最好離殿下遠一點,就全當是一場誤會,興許我們還能交個朋友。”

白衣少年並未抬頭,而是繼續在季白身上摸摸搜搜,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看來你們這些自以為位高權重的人都比較信奉這個,人各有命,上天註定,世間平等,實力說話,也確實是真理。”

說到這裡,一直面色平靜的白衣少年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但是你們搶了我的機緣,我難道還不能搶回來?公平既然上天不給,那就要自己爭取,更何況你如果真敢拼得身死道消也要拉我去見閻王,你還會跟我廢話,恐怕早就動手了。”

“雖說前輩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四大護衛,晚輩也不是三歲小孩子,剛剛您跟趙輝也說了,您之所以如此拼命保護季白,是因為你們在為自己的未來,也就是子孫後輩、家族興旺鋪路,可如今季白這個樣子,您哪怕身死道消,他也走不出這小鎮。”

“若是季白走不出這個小鎮,你覺得神武天子會放過你的子孫後輩,乃至整個家族麼?”

白衣少年說著,忽然從季白的身上翻出了一枚碧青、赤紅兩色交雜的扳指,然後不知用了什麼手法,輕輕在扳指上比劃著,一束光輝就此生出。

這一束光輝亦是碧青和赤紅兩色交雜,在光輝裡,有一個魚簍,在魚簍中則是一尾純金色的四腳錦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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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山魁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心底泛起了濃濃的冷意。

他不明白為什麼白衣少年會這枚扳指的開啟方法,所以震驚。

但他卻知道了這名白衣少年的身份。

他正是軒轅陋巷中的白間。

而白間剛剛所分析的那一切,俱是精準無比,這說明了少年擁有怎樣睿智的判斷力,此時季白這個樣子,他胡山魁再怎麼悍勇,都的確不敢上前拼命。

而倒在地上身受重創的趙輝,卻是在聽到“公平既然上天不給,那就要自己爭取”這句話,略有所感。

至於那位大澤掌門之女,則是神色複雜的看著場中幾人,風情萬種的雙眸中眼珠子轉個不停。

而就在這時候,白間得到了那魚簍之後,便從身上掏出了一隻沉甸甸的繡袋,悠然一笑,扔給了胡山魁:“我們,算是兩清了。”

繡袋是當初那只繡袋,話語是當初一模一樣的話語,就連動作和神情都近乎一致。

胡山魁面色陰沉,他堂堂一大秦王朝一流高手,竟然在鄉野之地,護主不周,被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如此欺辱。

若不是如今局勢成了這幅模樣,他定會不顧一切,讓這白間身不如死。

但他畢竟是侍奉天子多年的老人,只是轉瞬間,便壓下了心中所有的不快,準備溫和的與這白衣少年商談一番。

至於今日之事,則是來日方長。

就在此時,這位銀髮老人忽然想到了什麼,無比震驚地看向了左手提魚簍,右手執白傘的白間:“你怎麼知道我是大秦神武天子的四大護衛胡山魁,你怎麼知道我家殿下是秦十八世子季白,換句話來說,你本小鎮中人,怎知世外之事?而你又怎會大秦皇室空間法器開啟之法?”

他不相信一個僅十二歲的白衣少年能夠成為“買劍人”,更不相信有人能夠在八大門派那些老怪物眼皮子底下做手腳,將一位世外之人,送到小鎮寄養。

白間依舊神色平靜,說:“為何小鎮中人,便不可知道世外之事?”

胡山魁冷笑道:“用你剛剛說過的話來說,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麼?桃花鎮是什麼地方,鎮中與世外完全隔絕,簡稱世外桃源之地,鎮中之人又怎麼會知世外之事?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詳細,更不可能認出老夫和殿下,甚至知道大秦皇室空間法器的開啟之法。”

說到這裡,這位身為大秦昔日神武天子身邊的四大護衛之一的老人,忽然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容:“若是你今天不給老夫一個交代,老夫定要刨根問底,想必其中定大有問題。你是想小事化小,大事化小,還是魚死網破呢?”

白間沉默半晌,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生平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別人威脅我,更何況……”,他話語頓了頓,眉頭微挑如劍:“就憑你,也配跟我魚死網破?大秦四大護衛的‘山字衛’當真很了不起麼?”

趙輝曾言白間的靠山很硬。

如今看來他的靠山的確很硬。

不說胡山魁所述的那些疑點,就單單說“山水自在傘”這樣的法器,放眼天下,又有幾方勢力承得起?

胡山魁面色冰冷,不再隱忍,周身殺意盡數釋放,一股恐怖的氣息席捲整個巷弄,壓得巷弄中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身為大秦一流高手,還未發力,專是氣息,便能讓人膽寒。

而白間卻依然面色平靜,他死死地看著胡山魁,胡山魁也死死地看著他,四目相對之下,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忽然沉重了一般。

這名身在鄉野之地,居於陋巷之中的白衣少年,很是從容的解下了背上那個從不離身,以蜀中雲錦綢緞包裹的劍匣。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個隱隱有些不凡的劍匣。

雲沉璧一臉茫然,猜想著這劍匣中,該是怎樣一把劍,不久之後又會有怎樣身份的“買劍人”,來買走這把劍?

趙輝卻是蹙了蹙眉頭,他好像在某個故事裡聽說過這個劍匣。

胡山魁卻是看這個劍匣無比的眼熟,好像曾在哪裡見過一般,但偏生一時卻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當劍匣從白間背上解下,放到青石板豎立起來的時候,周遭沉重的空氣忽然變得不再沉重。

就好像一座大山,被無數把劍切割成了石屑。

……

……

湘妃竹林間、玉帶般的小溪後,桃花鎮學塾一座不掛匾額的草堂書屋內,青衫儒士枯坐於冬日暖陽之中。

在他身前的桌案上,擺著一個漆黑如夜的瓷盤,瓷盤裡有一些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光粒,就好像一片夜空裡掛著的無數渺小星辰。

他正要將一顆光粒落在瓷盤上,忽然又悠悠嘆息了一聲。

原本早有定數的光粒生根處,青衫儒士卻開始舉棋不定,他收回手後,那顆光粒卻依舊懸停在空中,距離瓷盤仍有存於高度,就好像一縷漂浮在空中的微弱螢火。

他叫沈君寧,是坐鎮桃花鎮此方天地的當代神仙人物,中洲大陸八大門派天三十六書院之首白鹿書院的前任院長。

哪怕被貶謫至此戴罪立功,沈君寧仍是當之無愧的當世大儒。

對於小鎮普通百姓而言,草木一歲一枯榮,甲子春秋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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