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柳月盈又變回了玖笙,不,應該說柳月盈就是玖笙,而玖笙就是柳月盈,那一刻,千年之前的那個她和如今終於重合,她們彼此融合,成為一個完整的玖笙。
“再見,鳴玉!”
說完這句話,玖笙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不再理會背後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喊叫。
慕老闆靜靜撫摸著那把天青色的扇面,一顆懸掛的心終於落到了實地。
誰也沒能想到,這把天青色的摺扇竟然成為連線過去和現在的鑰匙,玖笙沉浸在過去的美好記憶中,不願自拔,卻被天青色的一幕勾起這把摺扇的記憶。
迷迷頓頓的柳月盈心中疑惑,面對一生愛戀的鳴玉,卻總覺有個缺口,越來越大,大到快填不上,潛意識有個聲音不停地再提醒她,她必須找到那把扇子,否則她將錯過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難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是鳴玉嗎?那一刻,她壓根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只顧不停地在尋覓,能夠解開心中那團迷霧的鑰匙——那把天青色的扇面上題著“雨霖鈴”的詞的扇子。
“啪”一聲,玻璃杯砸在牆上發成刺耳的破碎聲。
杯裡滾燙的咖啡肆意飛灑,濺得滿地都是褐色的水漬,香醇迷人的咖啡香氣迅速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善變的女人……”
路西掏出手帕,細細地擦乾了被弄髒的手指,嘀咕了一聲,面上一片平靜,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門在玖笙身後關閉的那一剎那,所有的一切瞬間化作黃沙,灰飛煙滅。
蘇鳴玉的撕喊和絕望定格在煙滅的瞬間,但玖笙已完全看不見,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垂柳依依春風拂面的西湖河畔。
時光一下子回到她“醉生夢死”後所見到的場景,簡直一模一樣。
日暮降落,明月高懸,她一身輕紗長裙立在柳樹旁不停地張望,她在尋覓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鳴玉……”
燈火闌珊的剎那間,她看到他了,一身白衣面對著河面而立,風揚起他的衣袍,不停翻飛,格外地少年翩翩,氣宇軒昂。
“鳴玉……”
她一邊喊著,一邊朝那個白色的背影跑去,深情而滿懷期待。
而此刻鏡子外的慕老闆看著這一幕,不由眉頭微微皺起,臉上浮起一絲疑惑。
玖笙破除了心魔,做出了選擇,按理來說,應該自動脫離幻境,回到真實的紫雲閣內,但為何此刻,還是深陷在她曾經的夢境中,重複曾經的記憶?
但下一刻,慕老闆又安下心來,因為,玖笙奔到那個背影前,卻停了下來,只聽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找來找去,找了好久好久,卻怎麼也找不到你……”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他帶著那根刻著你名字的紅木竹筷來找我……我接近他,瞭解他,看著那張和你越來越相似的臉,我心生歡喜和感激……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在歡喜的同時,卻莫名地悲傷,理智告訴我,他就是你,可直覺卻更加強有力地回擊我的理智,他不是你。我突然好害怕,你知道嗎?”
聽著這話的慕老闆,不由自主地撫上那鏡子裡那張秀氣臉龐,浮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心疼和愧疚。
“對不起……”
這句道歉輕得只有他本人和晚風能聽到。
卻見鏡子那頭的玖笙浮出難以掩藏的笑意,繼續說道:
“我害怕他不是你,因為這樣一來,我等了千年的希望又落了空,我又多久才能再見到你,我不知道……但發現他越來越像你,甚至連愛好和性格都很像你的時候,我的心裡卻又更害怕,但我卻自己也不知道怕什麼,雖然我的心裡隱隱約約有個理由,但我不敢也不願面對……
直到我拿到那面可以分辨真假的往生鏡,直到我喝下那壇‘醉生夢死’,我終於明白了,我原來一直更害怕的是,他就是你……”
玖笙伸出手,緩緩搭上那個一直不肯轉身的背影,在她伸出手的瞬間,那一襲白衣竟變成了天青色。
“只有在完全失去理智的醉夢裡,我才敢面對你,面對自己,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這裡等我……”
說到這裡,那雙秀美的眼眸有淚光閃動,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但玖笙還是鼓足了勇氣,朗聲問道:
“告訴我,是你嗎?”
那天青色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
鏡子這頭的慕老闆也是手指顫動,雙眼中水光閃動,頗有些激動。
那場等待了許久的晚宴,他特製的“驀然”美酒,那個在“燈火闌珊”的舞臺與她攜手共飲此杯的期待,終於在此刻得以善待,那雙素手終於接過他手中的美酒和期待,只待她說出最後那句話,從破除契約的幻境中歸來,他們便可以重新開始新的一切。
撫上鏡面的手顫抖著,激動著,期待著。
鏡中那個身影轉過來,果然是慕老闆那張溫暖如春的俊臉,他柔聲答道:
“是我,你沒猜錯!”
但下一刻,那張臉上卻浮出詭異的笑容。
“但你好像忘了契約……”
天青色的衣衫瞬間變成了白色,強有力地大手突然伸出,死死地抓住玖笙的雙肩,那張臉又突然變成了蘇鳴玉。
“你怎麼能忘了我?你怎麼捨得把我丟在冰冷骯髒的廢墟裡?盈盈……”
猙獰的表情讓那張俊朗的臉扭曲,宛如來自地獄的厲鬼,厲聲質問。
“不,你不是鳴玉!”
玖笙本能地想要逃離,卻被他死死地抓住,脫不開身,但她神色平靜,毫不畏懼地迎上那雙惡毒的眼眸,淡然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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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你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
對面的身影聞言一頓,臉上的激動和憤慨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屑和鄙視。
“喜新厭舊,見異思遷,水性楊花……”
雖然還是蘇鳴玉的聲音,但語氣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他冷哼一聲,不斷用惡毒和不堪的詞語來攻擊玖笙,但玖笙卻不為所動,打斷他。
“就算我是這樣,又關你何事?”
這句話瞬間刺激到了對方,惡毒的目光像是要噴出最毒的毒液,恨不得將玖笙剝皮削骨一般憤恨。
“哼,別以為你躲過了心魔,就萬事大吉了,只要你死在這場幻境中,就再也別想醒過來!”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而過,玖笙還來不及任何閃躲,就見一把尖刀直直地刺入她的身體。
“……”
鮮紅的血噴湧而出,灑在清冷的夜風中,莫名有些溫暖。
握著匕首的那張臉突然變成了卡秋沙夫人,那張笑起來帶著兩個酒窩讓人倍感親切的圓臉,此時,卻變成了握著尖刀的地獄使者,她望著緩緩倒在地上的玖笙,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好獨享這最後一刻吧,這是你應得的……”
紫衣如煙般淡淡消失在空中,只剩楊柳在夜風中輕輕搖擺,看著這一幕幕朝陽起落,悲歡離合。
“啪”一聲,慕老闆手中的往生鏡應聲落地,他顫抖著雙手,似不敢相信這一切。
“不,不,你不可以死……”
慕老闆手忙腳亂地拾起往生鏡,但手腳顫抖,不停使喚,這是千年以來,他第一次如此驚慌失措,他恨自己為何沒能早一點預料到這危險,竟將她置身於虎狼之地。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慕老闆在心中默喊著。
顫抖的手觸碰到了那把摺扇,終於平靜了不少,修長的手指終於再次握緊了往生鏡,符文和咒語終於在驚慌失措中順利生效,只見青光一閃,慕老闆整個身影化作一陣青煙鑽入鏡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