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番外:狐狸是養不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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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鬼族所掀起的風波逐漸消弭, 以及四神結界的重新建立, 平安京回到了以往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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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王城那一戰後, 稍有眼力和決斷的妖怪都選擇了遠離平安京, 不再踏入這一片沃土之城。

雖然平安京擁有著無數鮮美的削弱,但是同樣也有著極為硌牙的保護者, 經此一役, 晴明的名字恐怕會成為妖怪口中的另一個傳奇,

連線著一條戾橋的庭院裡,櫻花、杏花、梅花正爭相競豔,流水淌過硃紅的小橋, 帶來星星點點飄落的花瓣。

亞克拉姆的長髮披散在背後, 暖風輕柔拂過, 將他落在肩膀上金髮輕輕吹起,泛起了一片融金般璀璨的光澤。

他沒有戴面具,也沒有身穿著曾經那一身華美繁複的楓色狩衣, 就如同一個普通的人類般,坐在屋簷下靜靜地聽著泉水汩汩的聲音。

亞克拉姆待在晴明的庭院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期間他安分地養傷, 並且悄然地觀察著晴明。

雖然覆滅京都的陰謀計策失敗了,但晴明並未奪走他的性命,反倒是將亞克拉姆囚於此地, 命他今後贖回自己的罪孽。

亞克拉姆的心情很複雜,不過卻又比曾經可以將平安京玩弄於鼓掌間時輕鬆不少,至於繚繞在心口自己那尚不明白的感覺, 等日後再慢慢地去研究。

——平心而論,晴明並沒有打罵折磨亞克拉姆,也沒有把他視為奴隸吆來喝去,但亞克拉姆卻是被晴明的咒術用無形的術法所束縛著,無法做出任何會傷害晴明、傷害人類的事情。

再深的城府、再強大的力量,在絕對的束縛之前失去了效用。

亞克拉姆本來盤算得很縝密,既然晴明沒有馬上殺了他,那他便還有機會,仔細想想,如果能夠讓平安京的守護者轉而成為了自己手中的刀,對準這個京都,豈非更加有趣?

亞克拉姆當然知道這有多難做到,但他以人類之身獲得非凡力量,又以區區四人的勢力將平安京攪弄得混亂不寧,又怎麼會懼怕困難險阻?

亞克拉姆在晴明的庭院裡見到那傳說中才能瞥見一絲的八岐大蛇出現在櫻花樹下時,想讓晴明對自己傾心的念頭更加強烈了。

情字總是會令人類暈頭轉向,亞克拉姆甚至不需要讓晴明死心塌地愛上自己,只需要晴明相信自己已然無害,然後解開對自己的束縛便可。

晴明的庭院中有那麼多的妖怪式神,又並非每一個式神都會對晴明忠心耿耿,肯定也會有如亞克拉姆這般被施下束縛的存在,那麼如果他和這類妖怪裡應外合,重獲自由不提,統領平安京也唾手可得。

不過亞克拉姆計劃得很好,真正行動起來卻是處處碰壁,他原本欲以自己這幅異於常人、妖異俊美的外貌讓晴明注意到自己——然而明明晴明已經得到了長期的休沐日,可以好好地在庭院中休息,亞克拉姆卻沒能見到晴明幾次。

往往晴明才剛剛從迴廊盡頭走過來,才剛剛注意到亞克拉姆正坐在廊邊,很快又被式神喚走了、或者是被式神們弄出的動靜給叫走了。

幾次下來亞克拉姆要是沒看出這些都是庭院裡式神故意弄出的把戲,那他也乾脆別當這個鬼族的首領了。

“哦,你的傷口倒是恢復的不錯啊——明明是個人類而已。”白藏主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估計是被晴明叮囑了要過來詢問檢視,正一臉不滿地看著散發出妖異魅力的異邦人。

亞克拉姆叫住了轉身欲走的白藏主,低聲問道:“我有一個疑問,想要請你為我解惑。”

白藏主本來張口就要拒絕,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亞克拉姆去找晴明大人問的話那豈不是更糟糕?便撇撇嘴,停下了動作,說道:“你想問什麼?”

“安倍晴明……將我留在這個庭院裡,就不擔心我反噬麼?”

他竟自信如此?

亞克拉姆作為人類,晴明對他下的禁制可以說嚴格極了,但也可以說寬鬆極了,而亞克拉姆也有數種方法令自己重獲自由。

正因為如此,亞克拉姆才奇怪。

“狐狸可是養不熟的,早晚會背叛他的。”亞克拉姆毫不在意地把自己自比為狐狸。

他曾經有過一隻喜歡至極的黑狐,但明明他已經極為寵愛那只黑狐、親手地養育著,那只黑狐還是咬傷了他,想要逃回森林裡,所以亞克拉姆親手射殺了那只黑狐,並且將它的皮毛剝了下來,圍在了肩膀上。

亞克拉姆的話剛一出口,對面白髮的少年眼眸一瞪,瞳仁尖豎起,一邊怒氣衝衝地回道:“你竟然罵我?!”一邊甩動起身後的尾巴就向亞克拉姆攻去!

亞克拉姆被白藏主忽然的發難逼退了一步,同時結印在周身佈下了結界來阻擋那帶著呼呼風聲的攻擊,不明白為何白藏主生氣至此。

不過當他看到了白藏主立起的寬耳和尖而蓬鬆的尾巴時,頓時明白了,這名少年式神,真身是一隻狐狸。

想必亞克拉姆方才的話語,令白藏主以為他是在拐彎抹角地罵他吧?

但亞克拉姆可不是會解釋的性格,他儘管失去了面具的力量,但亞克拉木本神便是極為又天賦之人,遊刃有餘地擋下了白藏主的攻擊。

很快,這邊的動靜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纏鬥:“小白,你這是在做什麼啊?大老遠就聽到你發出的動靜了。”

一個擁有著細長眉眼,臂彎裡抱著一隻貓又的男子從迴廊的盡頭走了過來,正是晴明的師兄賀茂保憲。

“啊,保憲大人!”白藏主本來對著亞克拉姆齜牙咧嘴,那模樣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但是在見到賀茂保憲出現時,便耳朵一動,又恢復成那天真可愛的少年人模樣了。

“都是這個鬼族的錯!他竟然說狐狸是養不熟的!還說小白早晚會背叛晴明大人!”白藏主搶先告狀著,那義憤填膺的模樣讓賀茂保憲挑了挑眉。

“哦,是嗎?不過嘛……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在賀茂保憲說完這句話後,白藏主先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後便一臉委屈地跑開了:“我要找晴明大人,告訴他小白才不會背叛呢!”

賀茂保憲沒有阻止白藏主的離去,他的目光轉到了亞克拉姆的身上,氣定神閒地問道:“雖然小白好像誤會了,不過我倒是同意你說的話。”

亞克拉姆對賀茂保憲雖然沒有對晴明那麼瞭解,但也知道能夠成為安倍晴明師兄的男人,並非看上去那麼簡單。

亞克拉姆沒有出聲,而是耐心地等待著賀茂保憲接下來的話語。

“晴明那孩子看似強大萬能,好像什麼都難不住他、什麼都打不倒他一樣,但作為他最親近的人,我可是清楚得很——那孩子就是太溫柔了。”

賀茂保憲的目光盯著亞克拉姆。

“哪怕是妖怪,他也會從妖怪的立場和地位去思考著,然後試著寬恕著他們、去拯救他們。”有一些罪不至死的妖怪或是被晴明封印起來,或是被晴明收服至庭院中,以此贖罪,但真正罪大惡極、毫無悔改之心的妖怪,則是徹底地消失在了天地間。

雷霆與雨露,晴明處理得恰到好處,但是偶爾,也是會出現被人類的心情與思緒干擾的錯判。

——畢竟晴明也終究是太溫柔了。

而賀茂保憲作為晴明的師兄,自然有著為可愛的師弟掃尾、然後提醒他的責任在。

“你是想說,晴明想要寬恕我、拯救我?”亞克拉姆彷彿聽到了什麼極為可笑的事情,冷笑了起來。

“他有什麼立場寬恕我?更何況我也不需要他的拯救——要知道,被殺死了族人、被驅趕得無處容身、被殺戮被迫害的,可是我們一族啊!”亞克拉姆捂住了額頭,面具留下來的負面情緒似乎又一次地被引發出來,令他失控地低吼出聲。

“同樣的事情,你不也如法炮製地返還到了京都的人們身上嗎?”

賀茂保憲不為所動,他目光冷靜地望著眼前的鬼族,看得出眼前的鬼族內心裡充滿著憤怒與絕望,一時半會也不會消退,而且或許會一直沉浸這份傷害他人、也傷害自己的情緒裡,直至燃燒殆盡。

賀茂保憲為自家師弟的任性再一次頭疼起來。

“你該慶幸是落到了晴明手中,如果是我的話……呵呵。”賀茂保憲句末的‘呵呵’意味深長,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過這裡是晴明的庭院,我無權置喙晴明對你做出的決定。但是如果真的有不長眼的‘狐狸’想要咬傷我心愛的師弟……我會讓他嚐嚐陰陽寮寮頭的怒火和手段的。”

賀茂保憲丟下這近乎於威脅的話語,頭也不回地與亞克拉姆擦肩而過,準備去找自己家的師弟,再耳提面命地提醒一下晴明這名鬼族首領的危險度。

晴明不是第一次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了。

年少時期晴明就曾經深夜傷痕累累地抱著一隻狐狸,跑到了賀茂保憲的府上,用柔軟的聲音請求著賀茂保憲為自己照看好它。

賀茂保憲一眼就看出了這只狐妖身上凝結不去的血氣,恐怕是殺了數百個人才會有如此粘稠的腥臭味,但是他沒有問,只是開啟了門讓晴明進來,然後命人抬來木桶和熱水,把一人一狐都塞進了加入了治癒藥水的浴桶裡,洗掉身上的風塵與血汙。

對,這只狐狸就是現在張口‘晴明大人’、閉口‘晴明大人’的白藏主。

晴明那時把白藏主從源氏的囚牢中救了出來,為了防止被源氏人馬追查到,思來想去後,便將白藏主暫時寄託在賀茂保憲這裡。

賀茂保憲當然不會因為可愛師弟的幾聲請求就真的讓這樣的妖物靠近晴明,吃過人的妖怪一旦嘗過血肉,想要戒掉是幾乎不可能的。

也正如賀茂保憲所料,白藏主待在他府邸上時,經常會從睡夢中驚醒,然後因為飢渴而暴走,擊傷了賀茂保憲不少的式神。

晴明之後也是花了不短的時間,才總算是把白藏主安撫好,令他不再因為戒斷反應而發狂。

但即便是現在看上去忠心耿耿的白藏主,也曾經把晴明咬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而這一次的鬼族亞克拉姆,恐怕比白藏主更加難纏。

僅僅只是方才的一個照面,賀茂保憲便看得出來此人心機老練、城府極深,

至少白藏主已經認定了晴明,他的歸處就是晴明,但是亞克拉姆可不是。

‘要小心別被咬傷了才是,養不熟的狐狸咬起人來才更痛。’

賀茂保憲在心中嘆了口氣,開啟了晴明所在書室的木障子,然後正好看到了先他一步過來的白藏主,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晴明的膝蓋上,化成狐狸原形攤開肚皮讓晴明揉。

白藏主身後的尾巴搖晃得極快,在晴明輕笑著揉捏著他的耳朵時,還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那模樣與其說是狐狸,倒不如說是小狗了。

“……”

賀茂保憲不由得開始重新思考起來,狐狸應該是養不熟的……吧?

賀茂保憲千思萬想,擔憂萬分,或許是也沒有想到這一點:自家的師弟本身就是一隻狡猾的狐狸,而狐狸是最清楚怎麼對付狐狸,也最清楚,該如何讓齜牙咧嘴、傷痕累累的‘狐狸’對他徹底放下戒心,露出柔軟溫暖的肚皮任他撫摸。

亞克拉姆被馴服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藏主:小白不是狐狸,小白是狗!!

晴明:??

啊啊啊啊!!我忘記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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