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抵達菲律賓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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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水兵可以從一艘船直接轉到另一艘船上去,不經過任何練習,就能把船開走,這真是令人震驚。”

“公約”號上,董南正站著觀看俘獲的尼德蘭船離開,它掉轉船頭,在水面上劃出一條長長的平滑弧線,把船頭指向西南偏北方向,而“公約”號則繼續朝西南方向前進。

做成了一單收穫不菲的“生意”,史蒂芬司令官心情看上去格外愉快,禁不住地笑道:“有人告訴過我,索具的複雜性在所有航船上都很類似。正像您可以在人身脊椎骨架之間清楚地看到類同之處,水手們看船也是一樣的。”

董南了頭,呵呵笑道:“是啊,在橫帆雙桅船上,有些纜索是向前鋪設的,而在三桅杆航船上,好像同樣的纜索是向後鋪設的,可對水兵來,這並不會引起混亂。就像對解剖學家而言,反芻動物的多個胃、吼猴不正常的舌骨,也不會引起混亂一樣。”

心裡一直惦記著對抗訓練時從帆桁上摔下,這麼長時間傷情都未經好轉的克勞迪婭,可沒興趣跟他們談這些,立馬接過話茬,憂心忡忡地道:“傑克,‘海神’號上轉來的那個烏爾比諾傷員怎麼樣了?出於善良的願望,真希望你能去探訪下他。”

作為烏爾比諾女大公,妻子必須表現出一個女大公應有的氣度。董南並不感到奇怪,回頭笑道:“親愛的,事實上早餐前我曾和隨艦醫生進行了一次會診,他目前的精神狀十分激動,身體也極端痛苦,我們一致認為要等到情況有所改善再,而且也禁止任何人去探望。”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光線充足了吧,”董南沉思了片刻,若無其事地道:“我有個算得上精細的手術要做,我得在可憐的普萊斯頭上做開顱手術。我也希望今天就可以動手術,可司令官先生卻告訴我前面有壞天氣,而我們卻需要穩定的甲板,需要病人保持一動不動,所以只能延後。”

“你親自做?”

不幹大夫已經很多年,克勞迪婭顯得有些不可思議。董南了頭,調侃道:“是的,我甚至讓鐵匠打了把改進的拉瓦歇開顱環鑽,呱呱的器械,穿透力特別強。要你願意,你可以幫忙轉把手!”

對那樣的場景克勞迪婭可沒興趣,頓時連連搖頭道:“開顱手術,我的上帝,還是算了吧。”

上帝保佑,天氣居然奇跡般地好轉了。經過一番精細地準備,傷員終於被隨艦醫生和教士抬上了甲板。

“公約”號的船員像大多數水手一樣,都是群患疑病症的食屍鬼,而且他們喜歡外科手術的程度,幾乎和喜歡捕獲敵船的程度相當。但他們如果全都清楚夥伴截肢後的不良後果,那他們也應該清楚開顱沒有任何後果。病人只要能活過來,他以前的能力就會全部恢復——就會像沒事人一樣,還會因為多加了一塊銀片而感到光榮,這光榮甚至會伴隨他和他的朋友們直到墳墓。

這種手術董南只在培訓艦隊衛生勤務委員外科醫生時在屍體身上做過,為了讓傷員一動不動,隨艦大夫加大了麻醉藥的劑量,以至於看上去跟一具屍體沒什麼區別。

在一陣陣驚呼聲中,船員們看見普萊斯的頭皮被揭了開來,頭蓋骨露了出來!先一片圓形的骨頭,被吱吱有聲地鋸下,然後教士手中那把環鑽不停地轉動著;一枚三先令的錢幣,被軍械土錘成了平展的圓,旋蓋在圓洞上面。頭皮又鋪上了,又被親自動手的參謀長先生幹淨利落地縫合了起來。

這一切都極端地令人滿意——大家看見史蒂芬司令官臉色發白了,還有傷員的表哥巴雷特也是一樣。儘管手術很成功,但血還是順著普萊斯的脖子流了下來——他們還清楚地看見了腦子——這可是為了一大筆錢也不能錯過的事情啊——而且還富有教育意義——他們什麼也沒錯過。

對某些人來,這也是他們最後的滿足。從南面和西面來的長長的劇烈海湧,預示著天氣會變得糟糕。極端險惡的天氣,來得比他們預期的還要早,把他們打擊得比預期的還要沉重。

但“公約”號是一艘裝備齊全、能夠風行船的軍艦。

它裝起了預防性後支索、轉帆索、支桅索,前前後後都裝滿了支索、滑動索具。全副的風暴帆也及時繫牢了,所有的上桅杆也都拆下來放在了甲板上。

雖然狂風非常大,裹挾著令人盲目的雨水,雖然一開始狂風逆著海湧,鼓動起邪惡的巨浪。但風向卻並非不利,戰艦扯著帆篷收縮起來的中桅帆,以飛快的速度駛向南面。船的一半窒息在飛濺的海水裡,綠色的海水時刻都在灌進來,於是甲板上汪洋一片,人們只有抓住從船頭拉到船尾的救生繩才能移動。

狂風吹了一天一夜,風暴的霧氣和桅一樣低,不過到第二天上午就晴朗了,中午又可以進行觀測了。史蒂芬司令官高興地發現,他們航行到了比預期更西的地方——比他們用船位推算法預測的地方更西——離菲律賓的距離一炮就可以打到!

他和航海官把很多航海圖展在身前,進行了長時間的商議,對很多難以對付的島嶼、暗礁和海岬,各種航海圖各自都標著不同的經度。他們交談時,甲板上直到船尾欄杆都飄動著被海水浸透的衣服,企圖在傍晚暗淡的陽光下變幹。

董南一次又一次向航海官詢史蒂芬艦長的精確程度,航海官一次又一次肯定他能以福音書的名義發誓。

“放心吧,參謀長先生,司令官閣下帶了一對那不勒斯產的航海計時錶。他一直在用它們,一直在旋緊發條,從來也沒有停過。上次從東方返航時,一直到我們在巴拿馬灣南面,一直到我們被大浪沖壞船尾之前,它的精度和實測相比也只差不到十秒。”

“一對阿諾德的航海計時錶?那麼好用?”董南終於滿意了,道,“既然確定沒問題,那就麻煩你回去儘快制定一條向澳門的航線。要是你到船頭去,請告訴司令官閣下我打算去巡視下病人。”

“沒問題,參謀長先生。”

這種場合,克勞迪婭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把藍藍都帶上了。這讓跟風暴搏鬥了一天一夜而受傷的水手們受寵若驚,一個個強撐著站了起來。

董南擺了擺手,一邊示意他們坐下,一邊朝迎接他的大夫笑道:“布利斯大夫,今天你的傷病員名單很長很長啊。”

“都是些普通的關節扭傷、手指壓斷、骨頭撞斷。”布利斯,“我一直告訴他們,‘你們一定要留一隻手給軍艦,留一隻手給自己;要是你們兩個時之內要爬桅杆,你們就得把骯髒的摻水淡酒倒進排水孔裡去,’可他們不聽。他們在掌帆長的鼓勵下,在索具上跳來跳去,就好像他們是群八腕亞目動物,還外加可以翻卷的尾巴呢;所以每次只要有暴風雨,我的傷病室就滿了。”

“這恰恰證明他們是一幫好夥子。”董南一邊四處觀察著,一邊接著問道:“普萊斯怎麼樣了?在大艙前後顛簸得那麼厲害時,克勞迪婭一直在想著他。”

克勞迪婭了頭,急切地問道:“是啊,怎麼沒看見他?”

大夫聳了聳肩,倍感無奈地道:“因為失血過多,他大多數時間都沒有知覺,但無論如何,對海上的病人來,吊起來的床真是神奇地適用。我看他已經熬過了高燒——我給他剃光了頭——儘管她還極其虛弱,我以前談到過的年輕人的康復能力會把他挽救過來的。有上帝的保佑,我想他很快就能醒過來的。”

重傷員是大家最關心的人,見董南夫婦打算親自去底艙探望,輕傷員們連忙讓開了一條通道。然而走到傷員面前,董南卻發現他能康復的跡象卻非常之少!灰色的臉孔、空洞的帶黑眼圈的眼睛,顯示了死亡的印記。

克勞迪婭放下手中的果籃,順手抓起一條圍巾心翼翼包在他的禿頭上,同時向大夫投去責備的一瞥,又朝董南嘟囔:“傑克,你不是沒問題嗎?”

“他會醒過來的,對此我深信不疑。”董南毫無底氣的敷衍了一句,隨即抱著藍藍返回了醫務艙。

在傷病室裡,他感覺自在得多,在這兒他明確知道對每個男人和男孩該些什麼——這兒的男孩是約翰-耐斯比,候補生當中的一個,他的鎖骨斷了。見他懷著很複雜的心情往底艙方向張望,董南立馬打趣道:“約翰,別為普萊斯擔心。在我看來從這件事情裡至少有一個好處:至少再也沒人可以,‘可憐的普萊斯窮得只剩下一個先令了。”’

夥子閉起一隻眼睛,期待地問道:“您怎麼知道的呢,閣下?”

“哦,那是因為已經有三個先令旋在他頭上了!”

他的話音剛落,醫務艙裡倍受疼痛煎熬的傷員們頓時爆笑了起來。連一直埋怨他非得搞什麼對抗訓練,以至於讓水手們無故受傷的克勞迪婭都禁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這時候,值星官從甲板上跑了下來,敬了個觸帽禮,低聲問道:““參謀長先生,各艦傷亡報告統計出來了,司令官閣下問您要不要過下目?”

這關係到艦隊戰鬥力,董南自然不會視而不見,連忙將藍藍交給妻子,並和聲細語地笑道:“寶貝,留在這裡跟媽媽一起照顧傷員,記得給叔叔們念一段聖詩。”

藍藍稚聲稚氣地問道,“哪一段?”

“會什麼就唸什麼,只要有一顆虔誠的心,我想上帝是不會介意的。”

“那好吧,我先念一段祈禱詞。”

見還不四歲的公主殿下,像大人般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水手們連忙依葫蘆畫瓢,不約而同地抱起拳頭一起祈禱起來。

的確需要祈禱,一場強度不是很大的風暴,就讓艦隊非戰鬥減員一百八十餘人。看著值星官遞上的傷亡清單,董南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隨即轉過身去,急沖沖地返回了大艙。

“這樣的損失並不令人意外,要知道絕大數人都是頭一次遠航。當然,這也從另一個側面提醒我們,訓練方案還要做一些調整,尤其訓練強度必須加大。”

史蒂芬表現出一個艦隊司令官應有的專業素養,不等剛走進來的董南開口,就指著他手上的清單分析道。

這就是沒有後備水手隊伍的教訓啊!

董南暗嘆了一口氣,一邊示意圍在地圖前制定航線的參謀們繼續工作,一邊若有所思地道:“關鍵還是捕鯨業,如果能把這項事業發展起來,那我們今後就無需付出如此不必要的代價了。”

“但願吧。”

培養合格水手,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遠水解不了近渴,史蒂芬連話語氣都是那麼地無奈。

已進入菲律賓海,隨時都可能碰上尼德蘭商船,董南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緊盯著地圖道:“司令官先生,為了確保戰役的突然性,我認為艦隊應該進入戰備狀態。從現在開始,不管碰上什麼船隻,必須全部佔領或擊沉,絕不能在抵達澳門前暴露目標。”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史蒂芬重重的了下頭,指著地圖上的臺灣問道:“不過參謀長先生,您確定尼德蘭人先攻擊澳門,而不是臺灣?要知道增援傑爾先生才是我們的首要任務,如果因此而導致一系列可怕的後果,那我將很難向艦隊參謀部交待。”

“奧普多爾總督同樣重要。”董南指了指地圖上的澳門,面無表情地:“至於傑爾……我相信他會堅持住的,而且還有穆先生,還有福建海軍。”

除了原“奇蹟”號上的官兵,整個太平洋分艦隊的人員都沒來過東方。人生地不熟,分兵是不可能的,同時為了確保區域性優勢,所有艦隻也必須集中在一起。分兵顯然是不可能的,史蒂芬司令官權衡了一番,毅然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去澳門。如果尼德蘭和英國東印度公司艦隊去了臺灣,那我們就抄他們的後路。反之,則留在澳門設伏。”

“或許他們正在攻擊澳門。”

董南沉思了片刻,接著道:“要知道相對於臺灣和澎湖而言,那裡要重要得多,至少對他們來更重要。”

按照英尼聯軍起航的時間推算,他們兩個月前就應該抵達了馬六甲海峽。一個月時間補給和休整足夠了,也就是敵人不但可能正在攻擊澳門,甚至還可能跟太平洋分艦隊一樣,在正駛往澳門的途中。

史蒂芬司令官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再次看了一眼海圖,斬釘截鐵地命令道:“值星官,命令艦隊進入戰備狀態。主力戰艦呈戰列線航行,‘冰果’號、‘檸檬’號和‘獨角獸’號負責警戒。”

“是,司令官閣下。”

值星官前腳剛邁出大艙,史蒂芬司便接著道:“查爾斯先生,請你儘快檢查下各艦的武器裝備,並將傷員全部轉移上武裝商船;因風暴而導致的水手和炮手減員,暫時只能從陸戰隊抽調補充。馬爾科先生,這關係到艦隊戰鬥力,希望你能儘快處理完。”

“是,閣下。”

半時後,“公約”號的主桅杆上升起了黑色的戰鬥旗。‘冰果’號、‘檸檬’號和‘獨角獸’號等四艘航速最快的雙桅橫帆船,在分艦隊參謀部的命令下,張起所能承受的每一面風帆,在艦隊前後左右四個方向擔任起了警戒。

與此同時,桅上、桅臺上和艉樓上的瞭望哨,一下子比平時多出了兩倍。擔任前鋒的“海神”號,以及擔任後衛的“騎士”號,更是解開所有的栓炮索,做好隨時都可以投入戰鬥的準備。

“沈,到家了,作為你最忠實的朋友,我很樂意到你家喝一杯!當然,前提是你願意發出邀請。”

朝夕相處了那麼久,“海神”號陸戰隊長荷納已經跟沈楠成了無話不的朋友,見他也像猴子似的爬上了桅臺,荷納便忍不住地仰天喊道。

正如陸戰隊長所的那樣,沈楠的心情格外激動,恨不得接下來的航程在一天裡駛完,“沒問題!到時候由我來請客,請全艦的人,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保證讓大家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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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司令官先生也要去呢?還有馬爾科指揮官,他可是個如假包換的酒鬼。”

“請,通通請。”

荷納樂了,仰著腦袋哈哈大笑道:“他們一去,參謀部的那幫混蛋肯定也要跟著去,然後是各艦艦長,大副、二副、航海官、水手長、掌帆長,對了……還有隨艦大夫和教士,沈,親愛的二副先生,你會破產的,會因此而成為一個窮光蛋!”

不就是頓飯嘛!沈家二少爺還真沒把這錢看在眼裡,抱著桅杆大笑道:“別的不行,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親愛的陸戰隊先生,這一你就放心吧。”

“我就知道你是個貴族,東方貴族。”荷納嘟囔:“跟參謀長先生一樣,窮得只剩下錢了,或許還有多到數不清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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