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我聽著。”

步惜顏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像蜜蜂的翅膀，扇動著葉凡心中的波瀾。

葉凡停頓了一下，才開口說道：“你相信世上有輪迴嗎？”

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鑑於經驗，告訴別人一個看似很荒謬的事情時，以疑問句開始比較好。

“不相信。”步惜顏毫不猶豫地答道，她皺眉看著葉凡，“你究竟想說什麼？”

葉凡雙手一攤，他不知怎麼說下去了。

步惜顏和夕顏的性格確實差異很大，步惜顏出身於軍人家庭，家中成員又俱是武道強者，連她本人都是武道宗師。武者心志堅定，如果不相信輪迴之說，那就是真的一點都不相信，連一絲猶疑都不會有。

“這樣吧，我換個方式和你說。”葉凡沉思了一下，“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從一萬年後回來的人，你會不會覺得很荒謬？”

他決定將重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步惜顏，這樣更容易講清楚接下來要說的事。

他現在的修為已經到了小周天境，實力能壓制一般的人仙，就算是人仙巔峰，他敵不過也可以從容退走；如果動用秘術，人仙巔峰他也不懼。在地球上，已經沒有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強者。所以就算修仙者和重生者的身份暴露了，也不會有多嚴重的問題。

何況，他相信步惜顏的心性人品。

步惜顏此時神色卻是逐漸凝重起來，她上下打量了葉凡一眼，半晌方才說道：“如果不是確認你就是葉凡，我一定會認為自己遇到了一個瘋子。但你確實是葉凡，一個聖境強者，應該不至於胡言亂語。”

“可是回到過去這種事情實在匪夷所思，我依然無法相信它的存在。”步惜顏搖搖頭，素手成掌輕輕一擺一勾，一道氣勁卷出，已是將青石小徑邊的一朵嬌豔紅玫採在手中，“就像這朵玫瑰，它已經被我採摘下來，這是一個既定的事實。就算時光可以倒流，這朵花也不可能回到枝頭吧？花尚如此，何況一個活人呢？”

“再說，時光又如何可以倒流？”

葉凡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如果不能做出一些證明，後面那些話都不用和步惜顏講了，因為對方根本就不信這些。

“好，我現在讓你看看，時光如何倒流。不過以我目前的修為不足以逆轉太多的時間，你重新摘一朵花吧。”

葉凡前世雖然位至仙帝，但對於時間法則的掌握也只是皮毛。以他目前周天境的修為，即便他熟諳這點皮毛的時間法則，而且身在下位面，卻也無法逆轉太多的時間。

大概也就一到兩秒。

步惜顏莫名看了葉凡一眼，將信將疑地伸手摘下一朵伸出石徑的紅玫瑰。

就在她將玫瑰從枝頭採摘下來，花朵離開主枝不超過十公分時，葉凡發動了逆轉時間的神通。

歲月！

這是葉凡前世能夠縱橫仙界萬戰不敗的大神通，“歲月”發動，時間無限趨於靜止，能碾壓絕大部分仙界大神通，困住同境界的敵人一瞬。真仙境界之上的修士交手，一瞬時間，已經足以決定勝負了。

這還是因為打鬥在仙界位面，如果葉凡在地球這種下位面施展“歲月”神通，足以令滄海化作桑田，萬山盡歸腐土，可以讓下位面的時間規則加速、減速、停滯、倒流。

此刻，他施展的其實是閹割版的歲月大神通，不然，以他周天境的那點神念和真元，根本就催動不出來。

由於是閹割版的，效果自然微乎其微，只能讓五米之內，沒有反抗意志的事物倒退到兩秒鐘之前。

“滴答，滴答！”

玫瑰園這段小徑上的畫面在一瞬間定格，然後像遙控電視快退一樣，畫面一幀幀倒退，一直退到步惜顏嫩白纖細的手指觸碰到那朵伸展出路面的玫瑰花為止。

畫面迴歸正常，開始向前流動。

步惜顏在這一刻就像聽到了鐘錶的行走聲，她剛一恍惚，就驚覺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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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一看，竟是葉凡不知何時欺身到近前，抓住了她的手。

步惜顏十分氣惱，妙目瞪了葉凡一眼，就要動手。

“且慢！”

葉凡立刻收回了手，指著玫瑰花道：“你看。”

步惜顏依言看去，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抓在一朵紅玫上，如果葉凡不阻攔她，她可能就採下這多豔紅的玫瑰花了。

“可是，這朵花我不是已經採摘下來了嗎？怎麼會……”

步惜顏疑惑了，其實她極聰慧，已經知道答案了。就是剛才她恍惚的那一刻，葉凡讓時間倒了回去，這朵被她摘下的玫瑰花，重新回到了枝頭。

“你想的沒錯，剛才我讓時間倒回了兩秒，恰好來得及阻止你摘下這第二朵玫瑰。”

葉凡見步惜顏站著不動，面色疑惑，哪裡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主動出言給予確認。隨後他又補了一句：“你的境界太低，所以無法感受到時間的倒退，但這朵花我想你能認得出來。”

步惜顏這時才緩過神，慢慢將握住玫瑰的手抽回來，點點頭道：“是的，我感覺不到時間的倒退，只覺得恍惚了一下。不過玫瑰確實回到了枝頭，我相信了，時間是可以倒流的。”

“你想和我說什麼，請說吧。”步惜顏收拾情緒，待稍微平靜後，她看著葉凡說道，“雖然剛才的事不能印證你來自萬年之前這句話，但足以表明你來歷神秘，擁有極其強大的能力。所以接下來你無論說出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

葉凡對步惜顏能這麼快平靜下來十分詫異，更佩服對方縝密的邏輯。他耗盡真元，演示這個閹割版的歲月神通，不就是希望步惜顏能接受他說的話嗎，現在目的達到，他心中也是輕籲了一口氣。

“我是一個修仙者。”

葉凡第一句話就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他見步惜顏神色一動，裡面還帶著遲疑，便主動解釋道：“修仙者只是一個稱呼，類似國內的武者，可以看做一個修煉類別。武者鍛鍊氣力，修仙者卻是吐納靈氣，和術師煉氣的原理相當，但比他們要強大的多。”

葉凡不準備介紹太多修仙界的常識，步惜顏出自武道世家，受過良好全面的教育，對華國傳統神仙志怪的小說應該有所瞭解，她自己可以對“修仙者”做引申聯想。

“按照前世的軌跡，我會在明年九月離開地球，成為一個修仙者。然後五百年後，我會回來這裡，認識一個人。那個人叫夕顏，夕陽的‘夕’，容顏的‘顏’。”葉凡描述了名字中的兩個字，以免步惜顏弄混淆。

“她後來和我一起踏上仙路，再之後成為我的妻子。又五百年後，我渡飛昇雷劫，成功後試圖滯留下界，卻在緊要關頭被陰冥宗偷襲，她為護我而死。”

葉凡淡淡講述他和夕顏的過往，雖然講述很概括，聲音也很平靜，但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哀傷。

步惜顏到底只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聽了葉凡動人曲折的感情故事，已經完全融入其中，心有慼慼。哪還在意什麼真假？見葉凡停下了講述，她不由輕聲問道：“後來呢？難道你回到從前，就是為了救你的妻子？”

葉凡對步惜顏講述他和夕顏的過往，自己也好像回到了從前，心神不由陷入更深的回憶之中。他聽到了步惜顏的問題，但下意識忘了去理會，而步惜顏也靜靜在等著，沒有催促。

半晌，葉凡收回情緒，籲了一口氣，這才搖搖頭，回答道：“不是，我後面又修行了九千年，但依然沒有穿梭時空，回到過去的能力。之所以現在回到少年時代，是一個機緣巧合。”

仙界十大先天靈寶之一的輪迴磨盤，再加上九天四境的四位帝君的鬥法之力，才在陰差陽錯之下，將他的一縷元神打到萬年之前。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機緣，數萬分之一的唯一生路，葉凡估計重來一次的話，他極可能被青華帝君完全抹滅元神。

步惜顏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如果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你現在剛好可以重新修煉，等五百年後找到你的妻子就好了。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應該是一件好事吧？”

葉凡抬眼看著步惜顏，輕輕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原本也是如此打算的，可是今天我遇見了你。”

“遇見我？”步惜顏不解地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在問出這句話後，步惜顏再度警惕起來。她有點懷疑，葉凡今晚說這麼多，不管那個故事是真是假，他的目的應該都是她。

葉凡透過步惜顏的眼神，就知道對方對他重新有了警惕心，不由苦笑一聲。曾經他的妻子夕顏，待人是多麼熱忱啊，美麗的身姿，善良的性格，真誠的笑容……就是一個陌生人，也能得到她真誠的對待。

葉凡將腦海中夕顏的音容隱在心中，看著莫惜顏緩緩道：“因為你，是夕顏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