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沉重的鍾鳴聲一遍遍的在中央星迴盪著，遍佈整顆星球各個角落的鐘樓相互呼應著，傳遞著這個讓人悲傷的訊息，像是來自兩極的寒潮，悄無聲息，卻又聲勢浩大的席捲了整個星球，帶來難以名狀的哀痛。

然後，這個訊息以光速蔓延開來，以人所能想象的途徑輻射到帝國的所有角落。電視臺的主持人穿上黑色的西裝，打著黑領帶，素顏上鏡，表情悲痛的回顧著顧燁在位期間，為帝國所作的一切貢獻，展示著一張張他曾經出席活動的照片。

但是死去的永遠沒有還活著的令人關注，很快，他們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皇帝臨終前簽下的兩條命令。

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封為公爵，這完全可以理解，也沒有任何人會反對。而和凱特琳皇后離婚，這雖然並沒有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但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無論凱特琳和皇帝婚姻的開始是不是由一個欺騙得來的，無論她有沒有謀害自己的親妹妹，有沒有做叛國的事情，作為一個沒有生育後代的皇后，只要皇帝和她離婚了，皇室的一切與她再無瓜葛。

雖然她同樣可以上訴，要求法院和皇室宗親共同裁判皇帝的離婚協議無效，但這將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而在追回自己權益的過程中，她必須以非皇室成員的身份參與上訴過程。更何況皇帝已經過世了，而現在整個帝國幾乎陷入了停擺狀態，她沒辦法透過合法程式追回自己的頭銜，只能單方面控訴這份離婚協議無效，是穆景風等人聯合起來欺騙皇帝簽字的。

但隨即，韓遜放出了一段影片，這是當時皇帝親自擬定離婚條款時錄製下來作為證據的影片。與此同時，韓遜要求皇后立刻搬離皇宮，又因為她在瑪德琳小姐失蹤案中有重大嫌疑，既然已經失去了皇室成員的特權，作為普通貴族的凱特琳應當即刻前往中央調查局接受審查。

原先還留有一絲餘地的形勢頓時緊繃得如同涮了鐵塊的細絲，戰火一觸即發。

“不一定。”寧遠宸，或者說，顧遠宸，慢條斯理的對著窗戶玻璃重新整理著自己黑色的領帶。不管怎麼樣，大行皇帝應當在三天之內舉行葬禮入土為安，在葬禮期間，任何輕舉妄動的行為都將合情合理的以叛國罪論處，沒有誰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行動。

“凱特琳被廢，除了給對方陣營帶來巨大的精神壓力以外，同時也帶來了新的機遇。他們不過是因為利益聯合在一起的烏合之眾，不存在忠心和信仰，他們都是牆頭草，只要給他們想要的，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轉換陣營。”

“我們或許可以做個表格。”他轉過身看著身後的三個男人，“把這些人歸個類，比如誰只是想趁火打劫，誰是涉案其中不得不反。”

和顧遠宸一樣，這三個男人也都穿著黑色的西裝，不過顧昭庭在胸前掛了一條綬帶，而穆景風別了一枚軍徽。他們今天將把皇帝的遺體護送回皇宮，然後從皇宮出發，將皇帝的靈柩護送到皇家陵墓進行安葬。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雖然凱特琳還佔據著皇宮，但是她什麼事都不敢做。在皇帝陷入昏迷的時候，穆景風趁最後幾個小時搶先將自己的軍隊調到了中央星外，幾十艘戰艦虎視眈眈的包圍著中央星，在地面上甚至能看到大氣層外戰艦反射的一星明亮的光芒。而在其他人反應過來，準備調動自己的隊伍，或者反擊的時候，顧燁已經去世了。國葬期間不能進行任何軍事活動，任何動作都可能落人口實，攤上一個叛國的罪名。穆景風搶佔了先機，儘管現在這些戰艦並沒有任何動作，而一旦凱特琳想藉機幹些什麼，穆景風可以無所顧忌的下令圍攻了。

顧昭庭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又去看穆景風和韓遜的表情。皇帝腦死亡的訊息傳來後，寧遠宸當時暈了過去，而醒來以後，他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平靜的和顧昭庭一起簽下了同意撤除支持系統的同意書。他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除了愈趨冷漠的表情和眼下隱約可見的陰影。治療儀器可以有效地祛除黑眼圈，可它也不是萬能的。

顧昭庭擔心顧遠宸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把自己逼瘋，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更聰明的韓遜和顧遠宸更信任的穆景風身上。然而這兩人到現在都沒有採取任何措施。

“凱特琳失去了皇后之位，太子即將登基，而你成了公爵，現在正是權力重新分配的關頭，我們可以把某些立場不堅定的人爭取回來。”韓遜瞭然的點了點頭。

“不過有些人，我覺得完全可以放棄了。”顧遠宸說，“帝國太龐大了，物極必反，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我們已經過了最繁華的頂點，衰落不可避免。預期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勉強維持表面上的統一，不如放棄實質上已經脫離統治的封地，以**為條件，換取更有力的合作協議。”

“可是……”顧昭庭猛的打斷他的話，他的表情有些難看，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擺了擺手。

顧遠宸知道他作為太子和將來的皇帝，恐怕不太能接受國土被分割的方案，祖宗疆土，當以死守，不可尺寸與人的理念還深深地紮根在他的心裡。

“具體的等葬禮結束以後咱們再繼續討論吧。走吧。”最後顧遠宸說。

他們來到顧燁病逝的病房外。顧燁已經換上了皇帝專用的禮服。入殮師放幹了他體內白色的人造血液，注入了紅色的人造血液，這些血液會在一個小型的泵血機的幫助下在體內迴圈，以保證他的遺容和正常人差不多。而這樣做以後，躺在床上的顧燁看起來面色紅潤，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顧昭庭和顧遠宸，以及十個政府和軍部高官一同把顧燁的遺體搬進一口棺材裡，十二個人一同吧棺材抬下樓，放進運送棺材的車內。運棺車開在最前面，顧昭庭和顧遠宸的車緊隨其後，其他這段時間一直守在醫院大樓的官員緊隨其後。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皇宮駛去，路邊站滿了悲痛的居民，大家手裡都拿著白色的鮮花，在運棺車駛過的時候，把鮮花投在地上。

皇宮內，平時舉行重大慶典和儀式的正殿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先把棺材送到正殿旁邊的房間裡把遺體換到另一口更寬大更豪華的棺材裡，隨後，由皇家衛兵將棺材抬到正殿內，正式舉行葬禮的儀式。

整個宮殿內氣氛十分緊張，即將成為皇帝的太子一脈和已經被廢的皇后一脈涇渭分明，站成兩排，雖然已經不能被稱為皇后，但是凱特琳還是固執的穿著皇后的禮服，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以皇帝遺孀的姿態參與葬禮。作為羅伊斯公爵的女兒，她是有資格參加葬禮的。

雖然葬禮期間誰也不能做什麼，可大家還是十分警惕的望著對方的隊伍，沒有人在乎顧昭庭等人發表了什麼演講，大家都低著頭故作哀痛，心裡卻在計較著葬禮結束以後的進一步計劃。

追憶逝者的步驟結束了，顧昭庭和顧遠宸帶著一眾貴族高官，抬著棺材，徒步離開皇宮，來到距離皇宮幾公裡以外的皇家陵園。整個過程中，抬棺的人換了六次，最後幾乎走不動路的顧昭庭也不得不停下來換成別人，只有顧遠宸始終站在最前面，穩穩的將棺材的抗在自己的肩頭。

皇家陵園的內部十分簡樸，沒有奢華的地宮，沒有華美的陪葬品，和普通人一樣，不過一個足夠埋下棺材的墓**，唯一的區別便是與眾不同的墓碑以及陵園森嚴的守衛。

歷代皇帝皇后以及尚未分家便去世的皇子公主都葬在這裡，踏進這裡的一瞬間，顧遠宸感到一種微妙的戰慄感，好像一陣風順著脊背輕輕的吹拂，他放下棺木，抬起頭，這裡安靜的只剩下微風拂過樹林的簌簌聲，然而這風中似乎有什麼。

或許，他的祖先們都在這裡，正浮在半空中看著他們。

宗室內一位德高望重的公爵用衰老而顫抖的聲音，緩緩的念著送葬詞，顧遠宸親自將棺木抬進墓**內，送上一束白色的鮮花，隨後站在一旁，看著其他參加葬禮的人做同樣的事情，用手中的鮮花將棺材掩埋。

蒙著黑色面紗的凱特琳上前，她的白色花束裡還有一朵紅玫瑰。那通常是妻子或者情人為了嚮往生者表達意的花束。

顧遠宸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花束。

“你想幹什麼！”凱特琳驚呼一聲，好像他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顧遠宸只是面無表情的把紅玫瑰從花束裡抽了出來。他用手把那朵嬌嫩的玫瑰揉碎扔在腳邊，這才後退一步，做了個“請”的姿勢。

“你！”凱特琳氣得說不出話來。顧遠宸是在用行動告訴她，她不配獻上紅玫瑰。

“等到*官宣判父親的離婚協議無效以後，我再給你道歉。”顧遠宸聲音不輕不重的說，“現在，我不會允許一個很有可能殺了我父親，害得我母親被囚禁的人，用紅玫瑰侮辱我的父母。”

凱特琳還想爭辯什麼，顧遠宸不耐煩的又做了一次“請”的手勢：“別耽誤時間，女士。”

凱特琳冷冷的看著他，忽然憐憫的笑了起來，她瞥了眼顧昭庭，隨即高傲的扔下花束轉身離開。顧遠宸看了眼她的背影，把視線投向正在獻花的下一位貴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