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揚端了粥進來, 趙汐靠在床頭喝了半碗，說是餓了, 也的確是餓了，卻又幾口就吃不下了。

“不合胃口？不對啊, 跟前兩次的都一樣。”秦牧揚接過碗，十分不解。

趙汐也不解，上次這種情況他沒有這種待遇，也沒有心情去關注多變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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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餓了再吃。”趙汐說道。

秦牧揚把碗放下，嘆著氣摸他的額頭，再摸自己的, 最後心有餘悸的把人輕輕抱進懷裡, 雙手撫摸對方的後背。

“你嚇死我了，你知道我回來看到屋子沒人是什麼感受嗎？我以為我要完蛋了，這輩子都要孤家寡人了。真是太可怕了……”

趙汐沒做聲，秦牧揚繼續道：“我以前跟你說過, 我要治治你這彆扭的性格。所以, 我覺得我有必要最後一次，嚴肅的，鄭重的跟你宣告一下。”

趙汐緊張起來，眨著眼看他的下巴。

秦牧揚笑抬起他的臉，“你答應過我要在一起，是不是？”

趙汐點頭。

“也答應過我，無論什麼事, 大家說開，不能逃避，是不是？”

趙汐猶豫，再點頭。

“那麼——”秦牧揚懲罰的咬他的嘴唇，放開，“那這次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等我回來，這件事這麼匪夷所思，我連驚訝都不許有嗎？小汐，你太無情了。”

趙汐低下頭，聲音乾啞，“我沒有，我以為你……”

“以為我不要你了，不要鼕鼕了？還是以為，我真的當你們是怪物了？”

趙汐抿著唇不說話。

“對不起。”秦牧揚再次道歉，“真的對不起。我應該先給你打個電話的，上飛機前我就關了手機，到那邊沒呆兩個小時又趕了回來，我滿腦子都是理清這件事，我忽略的你的感受，真的很抱歉。”

趙汐搖頭，“沒有，是正常的。”對方能回來，能接受他們，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秦牧揚卻不滿意，“不要用這樣的語氣，我不喜歡。你沒有自信，小汐，你太悲觀了，也對我太沒有把握了。”

他口氣低了下去，“我承認，我當時的確是很震驚，嚇了一跳。可那僅僅只是對於這件事的反應，不是對你，對孩子，你明白嗎？我們的感情這樣不順，我都走到這一步了，我會因為這個放棄你嗎？真是傻瓜。”

“嗯……”趙汐呢喃的動了一下頭，將他的手拿過來，輕輕放在自己的腹部，“我不確定，但是有可能……又是一個孩子，我，你……”

“我很開心。”秦牧揚堵住他的唇，右手輕輕在那處柔軟上撫摸，“如果真是個孩子，我當然開心。你看，我喜歡男人，早就沒想過孩子的事。鼕鼕已經夠讓我驚喜了，我也不想去調查他的母親是誰，現在，你又要送給我一個禮物，我能不開心嗎？”

他低聲笑起來，趙汐肚子那裡溫度更高，秦牧揚摸著摸著突然說了一句，“我說怎麼感覺好像多了點肉。”

他指的是晚上抱著對方睡覺時的手感。

趙汐無語，拍開他的手，“別摸了，難受。”

一聽“難受”，秦牧揚就六神無主，“難受？怎麼突然難受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不是吧，我就摸了兩下，就出事了？”難道以後都不能摸了嗎？秦牧揚有點鬱卒。

趙汐也不大明白，自己摸了摸，猶豫道：“……有點脹脹的。”還有點疼，但不是很嚴重，這幾日經常會這樣，他不知道算不算有問題。

秦牧揚卻沒他這麼放心，立馬跑出去給高巖打電話，慌里慌張的把這邊情況說了。高巖也不是婦科的，哪裡知道咋回事，但是，肚子脹什麼的也不是啥好事吧？

於是高醫生只得連夜給小學妹兼他的目標老婆打電話，撒嬌賣萌十八般武藝用上，最後敲板明天去看。

秦牧揚一顆心放回肚子，不經意摸到額頭……都是汗。

這種感覺……真特麼奇怪啊！

秦二少有些怏怏的忽略掉趙鼕鼕疑惑的目光，儘量自然的回到臥房。

趙汐見他臉色有些白，也緊張起來，“怎麼了？是有問題嗎？還是，還是……”

“啊？哦，沒有，沒有。”秦牧揚窘了一下，輕咳，“高巖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上午過去檢查，會沒事的啊，放心。”

“哦。”趙汐閉眼，打哈欠，揉揉頭。

“困了嗎？要睡覺？”

趙汐點頭，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鐘錶……才八點不到。

趙汐不好意思的鑽進被子，沒有昨晚那般翻來覆去，幾乎是剛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旁邊秦二少目睹愛人飛速的睡眠狀態，摸摸鼻子。他也想睡，連續三十幾個小時連軸轉，他也想休息啊！

“爸爸，秦爸爸——”趙鼕鼕在門口小聲得叫。

秦牧揚哈欠打一半，哦……他要當奶爸了，還有一個大崽子呢……

第二天趙汐照例是五點多久爬起來去嘔了一趟，秦牧揚已經開始那般大驚小怪，眯著眼爬起來去給人順背，遞毛巾，擦臉，一連串動作他閉著眼也能做出來了。

到了早上九點，高巖來電話，已經到樓下了。

趙鼕鼕的學校昨天已經退學了，今天又事情來得急，孩子只能跟著一塊兒去醫院。

車上氣氛比較嚴肅，趙汐表面平靜，被秦牧揚握住的手心卻一直在冒汗。他還是害怕。

高巖也不似往常那般見了他就調侃，只是偶爾跟趙鼕鼕問幾句，然後就從後視鏡裡看這對苦命鴛鴦，間或偷偷的去瞄趙汐的肚子。

到了醫院，姚雨君已經等在門口了。她跟高巖大學是同學，比對方小一屆，兩人大學是談過兩年，後來高巖畢業出國，兩人斷斷續續的糾纏了好幾年，後來高巖終於回國，開始漫長的回追之路。

當然，這些都是秦牧揚分析出來的。而高巖的說法是：那個被我甩掉的小學妹又來追我啦！

姚雨君個子不高，十分清秀，在這個人均個頭一米六五以上的北方城市，她顯得嬌小了許多，倒有點像趙汐南方家鄉的女人。

他第一眼就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很好。

姚雨君看到幾人，沒有過分熱絡，也沒有太明顯的好奇心，看得出涵養極好。

“二少，趙先生。”她點點頭打招呼，看都沒看高巖，領著幾人進去。

“女人忒小氣。”高巖怏怏的跟在後面，還有被眾人忽視的趙鼕鼕小同學，兩人相依為命的吊尾巴。

檢查室早就已經申請好，走廊裡也沒幾個人。姚雨君用鑰匙開了門，本能的在高巖要進來前的關上。

“我也要幫忙啊！”高巖大叫，“阿揚，你說是不是啊！”

“爸爸。”趙鼕鼕也扒在門口眼巴巴。

兩人表情可憐兮兮，趙汐心頭一軟，“讓他們一起來吧。”

高巖和趙鼕鼕一起走進來。秦牧揚走過去吩咐，“鼕鼕，等一下爸爸有事情做，你要乖乖哦，不能鬧。”

趙鼕鼕從善如流的點頭，“恩恩。”

秦牧揚滿意的摸他腦袋，高巖目不斜視的坐在一旁。秦牧揚看了看，便沒說什麼。

姚雨君示意趙汐躺床上去，趙汐還有些牴觸，猶豫了好一會，才被秦牧揚拖上去。

掀了上衣，眾人還沒看到什麼，姚雨君先倒吸一口氣了。

她用手在趙汐腹部幾個地方按了按，“有感覺嗎？疼不疼？”

趙汐感受了一下，“還好，不是很疼。”

“嗯。等一下我把這個塗到你皮膚上，有點涼，忍一下。”

趙汐點頭。姚雨君帶著手套將藥膏抹上去，趙汐抖了一下，旁邊秦牧揚立馬緊張的跟著抖一下。

“放鬆，別緊張。”這話除了對床上那人說，還有剩下三個。

“咳。”高巖乾咳一聲，抱著趙鼕鼕腦袋縮回來。

“天那……”姚雨君突然驚呼出聲，手上動作也停了下來。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去看，只見剛才還黑漆漆的螢幕，此刻已經有了畫面，雖然不甚清晰，卻很明顯的看得到裡面有個東西在移動，對著姚雨君手上的探頭，那個也跟著一點點動。

“姚醫生……”秦牧揚乾澀的叫，“那個，那個，是、是……”

難得一向冷漠自持的秦二少也結巴了，高巖收起震驚，走上來拍他的肩膀。

“恭喜你，要當爹了。真的是個娃娃啊。”

他不是婦科的，看不大懂這些。但是那個長得類似人，又沒發育完全的小家夥兒完全就是女人肚子裡那種胎兒啊！

姚雨君表情嚴肅，將照片列印出來，遞給趙汐。

“果然已經13周了。你們太不小心了，孩子都成型了，大人的身體狀況還這麼差，胎兒沒掉真是奇蹟。”

她說話向來比較冷靜，對著秦牧楊也一向禮貌的很。而此刻或許是醫生天性使然，讓她有些不受控制的訓了起來。

她指指趙汐肚子，“這麼明顯的變化，你們都沒發現嗎？還有你，趙先生，高巖說你已經生過一個，怎麼還是這麼沒經驗？已經13周了！三個多月了！孩子都成型了，你們才來做檢查，我真不知道現在的父母是不是都是這般不小心。”

她說的冰冷，手上卻仔細的給趙汐擦藥膏。

秦牧揚早已呆住，傻傻的去看趙汐的肚子，的確是有點鼓，但是，但是……他哪裡知道是懷了孩子啊，不是吃多了嗎？

秦二少覺得有些無辜啊，可憐見的由著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女醫生教訓。

“三個多月了嗎？”趙汐突然出聲問。

姚雨君放下他的上衣，“嗯。”

趙汐拿著那張照片看，孩子只是剛成型，看不出性別。七年前也是，他陪著奶奶到美國後，孩子都四個多月了，才在走廊上昏倒被江帆扶住，這才知道小家夥已經存在了。

三個月了，三個月了……趙汐輕輕的看著，不自覺眼眶就溼了。心有靈犀一般，他抬頭，剛好秦牧揚也在看他。

男人走過來，蹲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看，“唔，看起來很醜啊，像外星人。”

趙汐被他逗得一笑，“才三個月，哪裡能好看。”

“哦，這樣啊。”秦牧揚從善如流，俯下/身親了他一口，“謝謝你，親愛的。”謝謝你原諒我，謝謝你當初生下鼕鼕……也謝謝你終究沒有離開。

秦牧揚這三十年雖過的不是那麼驚天動地，但還是不尋常的很。像他此刻被醫生拎著叮囑一堆孕期注意事項，滿腦子除了去記那些繁瑣複雜的飲食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根本沒想過其他的。

頭三個月本是最危險的，而趙汐陰差陽錯的，在身體不好，營養也不好的情況下意外的度過了這個危險期，兩人都有些戚戚然。

“就這樣，記清楚了嗎？二少。”姚雨君還禮貌的這麼稱呼。

秦牧揚靠牆而站，不是他耍酷，是剛才如果不一直有個東西倚著，他可能早站不住了。

他從來不知道懷孕要這麼小心，這麼複雜。

同時升起的，還是一直都揮散不去的心疼和自責。

他的小汐，是怎樣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度過那難熬的八個月的。秦牧揚閉上眼，有些不敢進去了。

“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做檢查以及後面幾個月的事，我來準備。”姚雨君笑笑，看了看門裡，“二少，醫生的職責是救人和幫人。我很驚訝，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你看，那裡的確是個孩子，我希望你也能放寬心，不要想太多這些。”

“……好。”秦牧揚感激，他知道對方是在開導他，怕他接受不了把那三父子給拋棄了。

不過，完全是多餘的想法啊。他嘆了口氣，現在想的不是他拋棄那三人，而是那三人會不會突然拋棄他……

姚雨君敲敲本子，“你們的事情，我不會多問。但是，他是我的病人，這個孩子……畢竟不尋常。以後有什麼情況最好立馬給我打電話，一定要小心。”

說到最後，這個成熟冷靜的女醫生終於笑了起來，難得打趣，“二少，你說你本來就喜歡男的，是不是都決定領養了？這下子驚喜麼？”

秦牧揚眯著眼點頭，十分淡定，“驚喜。”頓了頓，又強調：“很驚喜。”

姚雨君呵呵的笑，“好了，我沒有要說的了。總之一切小心點好，如果有可能，你們還是每個月來檢查一次的好。”

“好。謝了。”秦牧揚摸摸她的頭。當年幾人還在大學時，高巖跟姚雨君整天鬧呵呵，他那會兒脾性活潑，也跟著高巖整日戲弄她，兩人的感情倒還有點像兄妹。

姚雨君拍開他的手，“都當爹的人了，不能隨便摸女人頭，不知道嗎？”

秦牧揚收回手，翻白眼，“是，知道了。”

姚雨君滿意的點頭，轉身回病房去叮囑趙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