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黃子琦回答許如蘭的問題,熊文燦卻接著問道,“小子,你不覺得這樣胃口太大,一次性要得太多了嗎?”
黃子琦打個哈哈,“兩位大人,我漫天要價,你們就地還錢嘛!怎麼樣,我們一邊趕往潯州,一邊商議這事情?”說著,竟催促兩個上司,收拾好行裝,準備向潯州出發。
在赴潯州的馬車上,許如蘭還是不甘心地問,“小子,你這是攜巡撫以定地方,不過你要是不把事情和我說清楚,我可不想配合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觀你似乎對我和熊大人,還是非常禮敬的,也一直避免直接與大明朝庭對抗,奪地方、鬥官府,都是用的其他勢力,然後你假裝調停,事實坐享其利。我一直也沒有想過把你逼上絕路,因為你做的不少事情,是我想做卻不敢做,也自認做不成的事情。但你真正的意圖是什麼?”
熊文燦也很好奇地打量著黃子琦,期待他的答案,因為黃子琦裹挾著他和許如蘭,一道赴潯州處理戰後之事,他早已派人通知各地駐軍,暫時不要亂動,待他和許如蘭領思明府土兵,招撫了潯州叛民後,再作佈置。聰明的人早就猜測到,這肯定是兩位巡撫被挾持了,而笨的人則想當然的以為,思明府新土司與老土司一樣,對朝庭非常忠誠,積極幫朝庭平定地方亂局。
黃子琦笑了笑說,“如果我告訴兩位大人,我也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想要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你們是不是會覺得我在吹牛皮?”
兩人一聽,相視而笑,“熊大人,好像我們年輕的時候,都有這樣的理想,可是啊,現在,反正我已經磨平了,不知道熊大人你是否還有此宏大之理想,哈哈!”許如蘭盯著熊文燦問。
“唉,時局艱難,有志難酬,我們在這嶺南瘴癘地,免強維持局面,還敢談什麼壯志宏願。”熊文燦其實很難得這樣清閒下來,與人聊天,也很少與基本上同級別,也算是有些志同道合的許如蘭呆一起閒聊。兩人苦苦支撐兩廣,雖然小亂不斷,但總算沒有像中原一帶那樣,流賊蜂起,四處亂竄。不過,眼前這小子,卻是一個變數,熊文燦轉過頭,指著黃子琦說,“這小子,是咱們兩個,噢,許大人你一走,就成我一個人,能苦苦支撐多久的最大變數了。小子,許大人的很多問題,其實也是我的問題,你啊,別這樣皮皮踏踏,認真給我們答疑解惑。我原來只以為,打仗不是你對手,後來看你治理思明、建設欽州、恢復雷州,一些事情做得,比我們這兩個老油條還要好,這也是我沒有向朝庭多要兵馬錢糧,與你硬槓的一個重要原因。但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你的方向指向哪,你對我們兩廣領地的擴張邊界又在哪?嗯,我不是以朝庭巡撫身份問你,就是以一個老朋友,或許也算一個年長的長輩問你啊。”
因為苗苗的原故,黃子琦對這兩個人也有更多瞭解,知道在這樣的時代,他們這種科舉出來的人,大多數還算是比較能幹和正直的人,當然,為了保住位置,他們也會貪汙、受賄,也要巴結一些人。他們讀聖賢書,有理想,有抱負,只不過遭遇了這樣的時代,想要做好事情非常困難。既然是以私下身份聊天,有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說,“熊大人,許大人,你們身居高位,知道的東西更多,也能看得更遠。我想你們比誰都清楚,大明朝到了這一步,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基本無藥可救了。我只是用一包小小的鹽,便在這鄰近幾個州府,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你們覺得,這真是我比你們更聰明,更有策略嗎?不是的,只是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視角不一樣而已。朝庭各種苛政,王公貴戚們的貪婪姿肆,官府的酷虐,早已讓百姓離心,社會分崩離析了,今天我用鹽可以達到這目的,明天我還可以用糧、用錢、用布、用稅……。說實話,若不是我受爺爺教誨,不忍直接與朝庭發生直接碰撞,我肯定能鬧得更厲害一點。而且毫不客氣地說,把兩位從兩廣趕走,讓兩位身敗名裂,都輕而易舉。只是,我佔了兩廣又如何?我現在的能力還不是很夠,威望也不足,大明腹地,流民千萬,我應付不過來。未來還會有更大危機,也不是我現在的實力可以對付的。所以,我希望在這裡佔一片地方,有一點實力,然後放眼南方,特別是南洋諸島,那裡人少地多。只要我這裡有一個比較大的根據地,我願意源源不斷接受北來難民,把他們送到南洋去安置,逃離這即將崩潰的苦海。等到流民和建州女真,將北方打殘,將昏君、貪官、朋黨和欲求無限的豪強構築起來的令國家窒息的一切制度打碎,將渾渾愕愕的群盲震醒,我再攜多年積蓄之力量北上,嘿嘿。”
“你要建一個你們黃氏的皇朝?”許如蘭驚問。
“我不要建立什麼王朝,我想要建的,是新的國家,沒有君主,沒有王公貴戚,更接近聖賢所言之‘大同社會’,選賢與能,講信修睦,人人各有其業,各親其親。”黃子琦說著,感覺不是很好解釋清楚,便停了一會,撓撓頭道,“這好像不好解釋,這樣吧,待這邊事情處理之後,我給兩位大人送幾本我爺爺傳來來的書,或許兩位大人看了,也會有些新的感觸。”
一行人來到潯州之後,果然一如熊文燦所料,所謂“亂兵”根本沒有抵抗,相當於拱手讓出了潯州城給黃子琦的人。在城牆高處,看著潯州城西被炸塌的城牆、城門,以及城內許多被炸得烏黑,還未來得及清理的廢墟,熊文燦忍不住好奇,問黃子琦,“黃大人,這場面,得許多炸藥才能造成。潯州是我們防守最嚴密的城池,若我猜得不錯,你們能迅速佔領此城,必是內外相應。這些在城內爆炸的炸藥,你們是怎麼瞞過道道檢查,運進城裡的?”作為兩廣軍事主官,熊文燦太清楚潯州的安防了,這裡的軍政官員,也都是他信得過的人,所以如此重鎮,幾乎完全沒有抵抗便被佔了下來,他真的很難想像。不過,這也間接應證了黃子琦的話,如果他願意,他可以鬧得更大點,並且輕易就把他們兩個巡撫給掀翻了。就比如這次,如果他們兩個不是被黃子琦以救援潯州的名義領著,隨黃子琦的大兵一道來,而是作為敵對方,他們肯定收不回潯州,那最終結果當然就是被罷官甚至入獄。
黃子琦看著熊文燦,神秘地笑了笑,“這是我的秘密武器,我現在只能告訴兩位大人,你們的檢查崗哨,看到這些東西,根本不會把他們當炸藥來看的,所以偽裝成百姓的土人把他們運進城,根本不會有人阻擋。等幾年後,兩位大人願意和我一起共事,或者作為敵人徹底被我打敗了,我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們的。”兩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被他說得,只能在風中吹胡子瞪眼睛,心裡無比零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