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城的快速陷落,讓鄭芝龍兄弟們產生了誤判,認為只是黃子琦用陰謀詭計,把這個城給打下來了。鄭芝虎的三萬大軍還剩兩萬多人,退閩粵邊境之饒平一帶,便停住了,在與海上兩路援軍聯絡之後,不甘心失敗的鄭氏私兵,決定三路合圍,再奪回潮州。
斥侯的情報,讓黃子琦有點為難,本來他認為,潮州城突然陷落,會令鄭芝龍收手,然後就派人來談判。黃子琦無意再進軍福建,而是想著將鄭家私兵驅出廣東後,便回師向西北,掃蕩廣東北部、西部,回軍廣西。可是,鄭家私兵合在一起,近八萬人,居然要圍攻潮州,這就讓他暫時退不了兵。
黃子琦當然不可能真的斬了孫愉可,找了一個死囚犯,冒充孫愉可,在鬧市中斬首示眾。可是孫愉可是一個硬氣的人,在黃子琦說不處分他,只令他面壁思過後,他瞞過左右,自斷左臂,向黃子琦謝罪。所以,這幾天安撫潮州期間,孫愉可一直在養傷,黃子琦不忍心打擾他。然而,遇到緊急軍情,黃子琦發現,離開孫愉可的謀劃還真不行。看到幾路來襲的情報,黃子琦只能嘆息一聲,帶著黃碩和曾浩榮等一群人,向孫愉可住處走去。
斷了一臂的孫愉可,臉色蒼白,不過痞子氣一點也沒有改變。見黃子琦到來,他躬身行禮後,也不待黃子琦說,直接說道,“黃大人,鄭家私兵攻城,肯定是勝不了的。雖然他們有近八萬大軍,不過戰力有限,多數人都是熟悉海戰,卻不熟悉陸戰。我們在這裡,也有五萬大軍,你只需留兩萬人守城,三萬人出城,只迎頭痛擊鄭芝虎、施大率領的那支隊伍,不用管兩路登陸攻城的海上隊伍。只要將鄭芝虎這支人馬擊潰,那兩支隊伍自然會倉皇退去。”
“可是,我們要攻擊鄭芝虎的軍隊,就得渡過韓江去。而大軍渡江,便難以做到保密,鄭芝虎肯定會有所防備,他三萬大軍,一旦有所防備,我們想一舉將其擊潰,可就很麻煩啊。”黃子琦想著潮州地勢,便猶豫道。
“嘿嘿,來來,附過耳來,我告訴你怎麼辦。”孫愉可示意黃子琦湊近了,連曾浩榮和黃碩,都沒讓聽,悄悄和黃子琦說。
有了孫愉可的主意,黃子琦迅速佈署。然而,讓黃碩和曾浩榮大跌眼鏡的是,明明自己這方,並不處於弱勢,守城肯定沒問題,黃子琦卻派了一隊使者,去向鄭芝虎求和。然後又令黃碩,領一萬人,出北城,將北邊各山谷中居民,都驅到城中來,清空山谷。黃碩直接懵了,問道,“大人,鄭芝虎如果來攻,難道不是從廣濟橋渡河,或者在南邊,與其他兩路合兵,借海船渡河來攻嗎?為何卻把隊伍拉到北邊山上去?須知我們兵本來就比他們少,這樣分兵於不須重點防守之處,可是兵家大忌!而且,北邊山區,我們即使要設伏,難道不是要悄悄設伏嗎?為何還要驅逐百姓,打草驚蛇呢?”
“嘿嘿,黃碩,你就聽我的安排吧,我們對付的,可不是一般的敵人,而是兵馬眾多,也有一些智謀之士幫忙策劃的鄭家私兵。”黃子琦笑道,沒有讓黃碩再多問,繼續安排曾浩榮和其他人,佈置城牆放衛之事。
曾浩榮也有疑惑,“大人,我知道你們把鄭芝龍長子拘了,你們難道沒有看出來嗎,鄭芝龍壓根不在乎這個長子啊?如果他連長子都不在乎,你派使者去談判,有什麼意義呢?”
曾浩榮沒想到,在韓江的那邊,鄭芝虎也一樣疑惑,看著黃子琦派來的使者,以鄭森為要脅,同時又以不侵入福建為條件,希望鄭家退兵,兩邊交好,他也有點頭疼。完全不顧及鄭森,他這做叔叔的有些於心不忍,可是放著眼前合兵重奪潮州城的機會不把握,他肯定又會被兄長責怪。正猶豫之時,鄭芝龍的首席謀士楊耿到來,直接接管了指揮權,對鄭芝虎說道,“此大好時機也,豈可因一孽子而錯失良機。敵人這虛虛實實,就是要迷惑我們,不能再猶豫了,速速領兵,趁夜間從韓江北邊別祭鱷臺處渡河,與海上友軍,夾攻潮州。”當然,楊耿的潛藏話沒說出來,就是鄭芝龍雖然看重鄭森,可是他兒子很多,少一個不少。在兒子與重大利益,與潮州城這個福建門戶之間,鄭芝龍毫不猶豫選擇了利益。
“可是,楊先生,他們正在北邊那一帶,清理民戶,驅民入城,很明顯是要在那一帶山區伏兵,等我們去那邊攻城,然後裡外夾擊啊。”施大作為老成宿將,提出他的擔憂。
“施將軍,兵法雲,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他們又是派使者來談判,又是派兵清除北邊民戶,堅壁清野,是因為什麼?這個黃家土司,我已經收了一些情報,並不是那種願意示弱的人。他們短短兩年,迅速崛起於廣西,敗鄭根、沮熊文燦、圍桂林、堵桂王,樁樁件件,都說明這個傢伙,是個年輕氣盛的主。他現在向我們示弱,肯定是要讓我們誤判,認為他們其實不弱。嘿嘿,現在朝庭大軍在江西、湖南,他的老剿卻在廣西,與一些流寇合兵,趁著廣東空虛,他一口氣推進到了潮州。所以,他用虛假示弱的策略,在老夫看來,卻是真的弱了。我之意,他必然是廣西方向有了壓力,想快速回兵去救,又不希望我們趁機奪了潮州,因而故弄玄虛。現在潮州城中的兵,可能已經被抽掉走了很多。你們只管從北部進攻,出其不意,定能奏得奇效。”楊耿分析道。
鄭芝虎還是有點疑惑,“楊先生,可是我們在廣西布的眼線很少,並不太清楚那邊的情況啊。你為什麼會判斷廣西那邊,他們會出問題呢?”
“哼,兩廣大軍,一部扼守郴州,一部扼守全州,再加上江西、福建多個衛所重兵扼守贛州。本來黃家大軍,是助朝庭扼守永州的。現在永州空缺,張獻忠又湧入江西,不日定會潰散,或歸降,或北逃。朝庭在西邊兩路大軍,必然會先夾攻賀州,奪回賀州後,併力南下,攻打梧州。梧州一下,黃大土司後路便斷了一條,這時我們再從海上攻高州,他便回不去了。你是黃家大土司,敢在潮州這裡,過多遷延時日嗎?”不得不說,楊耿在宏觀局面分析上,還是非常有見地的,即使是施大,都不禁點頭稱是。見說服了幾個重要將領,楊耿便佈置道,“大、芝虎,你們便不要再猶豫,今日夜間,偷渡韓江,攻打城北。那邊我鄭人聯絡,夜間突襲城南。那些使者,你們也給放回去,就說我們同意和談,退守饒平以東,願意兩家和好,請黃大土司,善待森兒。”當然,也這是為了迷惑黃子琦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