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大明朝硬氣，沒有割地、賠款和妥協，只有不斷的戰鬥，乃至最後時刻，也是皇帝吊死自殺，所謂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不過，當黃子琦遇到這種硬氣後，他感受到的，更多的是迂腐和僵化。明明在南方並沒有更強大的可戰之力，明明在北方還有無數的流寇，還有不斷撞山海關的女真人要打，明明近七萬人被圍著，壓根沒有打贏的希望。可是，第一拔被派來的正式使者，卻只帶來了強硬的回應：黃子琦立即退兵，放棄廣東、廣西兩地所掠州府，降思明土府為土州，撤銷原歸屬思明府的兩個縣土縣地位。黃子琦本人從四品土知府，降級為五品土知州，留任察看，以觀後效。取締原封黃一苗和盤夢芸之號，以儆效尤。

黃子琦聽完使者的話，不知道該說什麼，黃一苗卻先有反應，“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撤銷兩個土縣，官降一級，要放棄那麼多地方，還撤了我的封號。唉，我怎麼想起了當年慈喜太后和西洋人宣戰啊，明明啥本領也沒有了，卻還嘴硬。”

“慈禧太后是誰？”一眾人懵逼地看著她，害她只能悻悻地聳聳肩，表示自己說錯了。

孫愉可看著個還要裝做硬氣的使臣，摸了摸小鬍子，上下打晾了他好一會，“這餿主意，是溫體仁出出的吧？”

使者抬著頭，神情高傲，“溫大人體念黃家先祖累世忠義，不忍將黃家土司除名，故在庭議之時，補充了保留黃家土司傳承，以觀後效之議。哼，黃大人，皇恩浩蕩，你可別不珍惜。”

黃子琦聳聳肩，苦笑道，“恩，果然皇恩浩蕩，使者大人，我是不是得感恩戴德，恭謝聖恩啊？”

“哼，黃大人，你若迷途知返，尚還是大明之臣。若繼續執迷不悟，只恐一朝天降罪罰，形神皆滅，那時悔之晚矣。”

黃子琦懶得理會這種人了，和孫愉可說，“孫先生，我被天雷滾滾嚇壞了，不知該說什麼，一切就由你來定吧。”說罷，看著黃一苗說，“走，苗苗，咱們去和兵士們練習騎腳踏車去，我覺得這種載重腳踏車，還有改造的空間，回欽州後，最好再造一些像日本鬼子用的那種三輪魔託車，這樣就可以有人駕駛，有人射擊，嘿嘿。”兄妹兩個有說有笑，就這樣揚長而去。

使者還未來得及目瞪口呆，便被孫愉可將諭旨扔到臉上，正欲發怒，孫愉可卻瞪著他說，“別裝硬氣了，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呢？什麼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大明朝斬外番使臣，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使者一聽，想要出口的罵人話，迅速噎了回去，能活著，誰願意死啊。剛才那黃氏兄妹，至少還看著面善，眼前這主，簡直一邪惡魔頭形象，使者不認為他是在說虛話。不過，朝庭威嚴還是得有。正了正剛才躲避時弄亂了的衣服，使者強作鎮定說，“哼，你，你待如何？”

“嘿嘿，我不待如何，你這種小角色，我也懶得汙我的刀。你帶話回去，五日後，我會取了郴州，十五日之後，我們會攻下桂林，柳州，從此以後，廣西再與朝庭無關。一個月之內，我們會出兵永州，贛州，嗯，你們可以提前防著，希望你們足夠硬氣，能防得住。”

“你，你……！”使者被說得又氣又急，可是看著孫愉可一揮手，便進來幾個拿著槍的士兵，話到嘴邊卻不敢說了。

“別你你我我的了，你們往返京城，所需時日甚多，該幹嘛幹嘛去，我也很忙，懶得和你費口舌！”

“別，別，別，孫將軍，孫將軍，你可以說出你們的要求，我，我也好回去和朝庭、皇上覆，覆命。”

“嗯，原來我們的要求是兩邊罷戰，郴州、桂陽以南歸我們，我們不打算佔據郴州城。現在要求變了，永州、郴州、贛州，我們自己會取了，桂林、柳州本來就是囊中之物。朝庭任命黃大人為兩廣總督，不插手我們所佔之地軍政事宜，開放湘贛兩省商路，下令鄭芝龍海軍撤出南海，保護海商北上通道。”

“這，這……！”使者可不敢隨便應承。

“你不用說話，只聽我說，傳話便是。我們也不會不給朝庭任何好處，我們會每月接納五到十萬流民，幫助朝庭紓解流民之困。朝庭可在長沙、袁州、月港設稅關，我們諸般物資北上，你們可以徵稅，只要兩邊和平，只要你們那邊約束好貪官汙吏，相信僅在這三個稅關，以八稅一，便可令朝庭年增稅收百萬兩。”這是黃子琦兄妹兩個人一直堅持的事情，他們不希望成為大明王朝崩潰的推手，所以佔據了一些地方之後，就繼續與朝庭維持一個表面上的君臣關係，透過利益交換保持大體的和平。

使者還想辨解一番，孫愉可手一揮，幾人拿槍便指向他，“你根本不是受全權談判之人，回去告訴溫體仁，告訴你們的小皇帝，想談判就要拿出誠意來，派出可以全權決定之人，拿出有誠意的條件。如果以後再派你這樣沒有地位，做不了主的人，再提些莫名其妙的條件，我們不會再接待。”

使者去了之後，孫愉可去見黃子琦，看著兩兄妹與一眾士兵玩得不亦樂乎，心中也是無限感慨。雖然黃子琦把這邊的事情都交給他來打點，不過他很清楚，黃子琦並不是沒有主見，只是因為心中的那份猶豫，讓他下不了決心。

“黃大人，其實我們完全有力量拿下整個湖南，到時候北守洞庭，東扼江西，西聯川黔諸番，可以開拓出一片大好形勢來。為什麼你仍然還是堅持只取接近嶺南地帶的這一小片地方呢？雖然從攻守的角度來說，我們取這幾個地方，易於防守，但卻難以傷及大明根本。”孫愉可想再慫恿黃子琦一下。

黃子琦沒有回答，黃一苗先靠了過來，看著他說，“孫先生，並非哥哥沒有開疆拓地的慾望，只是有些情況，不那麼好處理。未來幾年，北方天災會更趨頻繁，流民會更多。我們現在佔據的這些地方，各種開發才剛起步，一年下來所餘存糧並不多。一旦佔據湖南，北方義軍肯定會想方設法與我們聯絡，結盟不成便是敵人。”

“那為什麼不可以和他們結盟呢？與他們合作，快速蕩平各地朝庭衛所，迅速一統天下。”孫愉可一說到這裡，頓時拍了拍腦袋，“哦，我明白了，和他們確實無法結盟，他們現在擁兵近百萬，時常驅數百萬民眾隨軍流走。一旦結盟，他們一來不願意尊我們為主，二來這些流民卻很有可能甩給我們，令我們不堪重負。”

“道不同不相為謀，高迎祥也好，張獻忠也好，李自成也好，都不是我們同道中人，只會帶著老百姓受苦，卻無真正經世治民策略。讓他們與朝庭與對抗還可以，與他們結盟，沒有意思。”

孫愉可卻瞪著小眼，“李自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