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匆匆忙忙準備了許多銀票,黃大小姐一個診斷,卻讓龜公同意簽字據,不收一分錢就還顧眉自由這身,還同意留顧眉的雅間為她經營之用,免了租金。在事情敲定後,顧炎武看著黃一苗,似乎放鬆了一般長吁一口氣,“好在有你這個怪物,要不我和老歸幾年的酒錢都沒了,想喝酒便又得攀椽躍窗,進眉姐兒那裡間去才喝得著了。”
說著,便將剛才還託在手上,準備交出來給黃一苗湊贖身費的銀票收回去,卻被黃一苗喝止,“等等,錢取出來,就別收回去了!老顧,老歸,你們總是談經世致用,就不想看看,錢生錢可以有多快,不想看看你們怎麼透過投資,既掙到錢,又幫助他人嗎?”
“什……什麼意思?我可就,就這點積蓄啊,你別打我主意。”顧炎武像個吝嗇鬼一樣,緊緊把銀票捂在懷裡。
那邊歸莊也是一樣,“我這點錢,喝酒都不夠呢,這老顧從來只拉我喝從,自己卻不帶錢的!”。
“嗯,那你們把錢收回去吧,只是一會我說出什麼事來,你們可別後悔啊,本來想拉你們一起掙錢的,可惜你們沒眼光。”黃一苗斜著眼,笑看兩人像小氣的土財主一樣,捂著自己的銀票。
“哼,你先說說,我們再作決定不遲,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這兩個姑娘家,雖然漂亮得不像話,可誰要是和你們打交道,都得留個心眼,那陰謀、陽謀一出接一出的,令人防不勝防。”顧炎武像看賊一樣看著黃一苗,嘟嚷著說道。
黃一苗聽他這麼說,便叉著腰,瞪著他看道,“哼,那以後你求我,我也不要你入股了,居然這樣說我。”然後真的不管他們,拉過喻嘉言說道,“喻師,你看啊,原來我們說的那個做化妝藥用的方子,你說肯定好賣。要不,趁著這段時間空檔,我們便試製一些?制出來後,和我的香水,鏡子一道,擺眉樓裡展示。哈哈,喻師你出點力,再借一些啟動資金,我出產品,還有一些思路和方式,眉姐兒出面子,咱們三方就把店開起來先?產品有成本,這個單算,咱們在眉樓的店,便各佔一股,一旦營利,我們三人均分如何?”
黃一苗是抱著誘惑顧炎武和歸莊一起摻與的心態,說得並沒有那麼嚴肅,但顧眉卻很認真對待這事,沒有像黃一苗那樣臉帶戲謔,“姐姐,這香水你們此前定價,還稍低了些。這一瓶香水,可噴灑幾百次,估摸著一人用上一年多都不成問題。若我告知秦淮各樓諸花魁、姐妹其中之妙處,她們定會爭相搶購。諸姐妹一旦搶購,南京城中貴人、富戶家夫人、小姐們,肯定也坐不住,要來採買。依我看哪,你這次香水帶得不多,便將價格再抬升一些,以二十五兩一瓶出售,日後能穩定供貨了,再針對老顧客給一些折扣。”
“噢,在南京城,香水能賣出這麼高價啊!”黃一苗一聽,嚇一大跳,心道古人購買力這麼強悍嗎?
顧眉卻很認真地給她解釋,“此物特殊,我們針對的物件也特殊,所以可以定高些價。這香水若用於秦淮花魁身上,只恐未來秦淮各樓,皆成‘迷樓’了,你說哪個花魁不願意花巨姿購得?而南京城中貴婦、小姐們若知此物,又豈能置身事外,眼睜睜看著自己夫婿或意中郎君,留連秦淮樓館?”
“所以,這已經不簡單是個香水,關係到南京城中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們,和秦淮河諸樓館花魁,爭奪男人們的勝敗了!”黃一苗看著顧眉問,而一旁男人們,卻更是汗顏了。
顧眉卻沒有管那些男人們,黃一苗力主為她贖身,她既已得自由之身,又豈能不把黃一苗的事,當作自己的事來認真對待,“姐姐有所不知,為何秦淮諸姬,名動天下,不僅僅士子趨之若婺,且城中富貴人家的婦人、小姐,也多效仿諸姬衣著言行,確實如姐姐所言,這關係到爭男人。”然後顧眉又拿過那鏡子,和黃一苗說,“西洋玻璃小鏡,也有傳入中土的,但售價都極貴,只有極富貴人家才能買得起,不知姐姐你這小鏡,打算賣多少錢一面?”
“不賣很貴,二兩三兩銀子就可以了。”
“唉,姐姐你啊,心靈手巧,智計多端,可是於營商一道,反而不如妹妹噢。這種小鏡,把人照得和真人一般模樣,不知比銅鏡強到哪裡去了。上好銅鏡,且得二兩銀子呢,你這鏡子啊,就算賣十兩八兩,也會有許多人願意買的。尤其是,從我眉樓買這等小鏡,哪怕價再高點,也會有許多人搶購。”
“可是,這鏡子實在不值那麼多錢吧?”黃一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鏡子只是哥哥黃子琦,讓吉莫斯吹制各種玻璃器具的業餘時間,作為小玩意打磨的,不想在這個時代,竟能賣出如此高價。
顧炎武一聽,卻注意到了這其中關節,便湊了過來,眼巴巴看著那鏡子說,“等等,等等,聽黃姑娘,噢,不黃妹妹,好妹妹,你剛才言語之中,這鏡子製作,其實不花多少錢?”
黃一苗一看他那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市儈神色,便知道他心動了,卻用手去打他湊過來的腦袋,“一邊去,一邊去,我和眉兒妹妹商議事情,你別來瞎湊熱鬧,和老歸一道滾一邊喝酒去。”
顧炎武知道這其中利潤之可怕,哪還趕得走,況且以他之聰慧,也知道黃一苗並不會真正將他排除在外,便死乞白賴地說道,“好妹妹,親妹妹,這生意我老顧得支援啊。你看,我這一千兩銀,助你們開店,多的股份不佔,就一成五,虧了算我的,盈了就分一成五的利便好。”
那邊歸莊,也過來巴巴地拿起鏡子,觀察了好久,他也是識貨的人,當然知道這種光潔透亮的玻璃鏡,將會受到多少閨中女子追捧,便也大聲說道,“我那七百兩外加借來的三百兩,也一併助你們開店了,就和老顧一樣,只佔一成五的利。要是虧了,我便認了,只當給幾位妹妹買禮物了。”
黃一苗卻伸手去推他們兩個,“你們兩個,哪涼快哪呆著去,一人一千兩銀,便想佔了我們這個店三成股份,你以為你們兩是誰啊,走走走,銀票拿去,我們不缺兩千兩銀。”
喻嘉言這時也體會到了,黃一苗應是有意拉攏歸、顧兩位青年才俊,推搡之中並沒有真正使力,便出來緩和道,“黃姑娘,顧公子與歸公子乃蘇松才俊,又倡議經世致用之學,倒與我等行醫濟世之人行止契合,便給他們機會讓他們參股吧。”顧炎武和歸莊一聽喻嘉言說話幫腔,大為高興,便想說感謝的話,卻被喻嘉言擋住了,“不過恰如黃姑娘所言,你們合兩千兩銀,便想佔三成股份,確實多了啊。須知此店,並不只是賣鏡子,還賣香水和老朽制的化妝膏藥。而且,老朽也會常來此店,為人答疑解惑。兩位公子只聽黃姑娘言中意思,認為此鏡子利潤頗高,我且問兩位,你們可知那香水利潤幾何?”
喻嘉言是名醫,而且剛才黃一苗給了他看了香水方子的,當然知道價值幾何,但顧炎武和歸莊卻並不知曉,聽得喻嘉言問,不但歸顧二人好奇,就是錢謙益和他那個朋友,甚至自認為瞭解一些情況的顧眉,也都看向喻嘉言,很是期待答案。喻嘉言並不是愛戲謔的人,見眾人這樣看著自己,便很嚴肅地說,“若老配猜得不錯,這香水啊,眉姐兒說可賣二十五兩銀一瓶,可是其成本……”說到這裡,卻看向黃一苗,等她示意。
黃一苗卻笑著說,“嘿嘿,聽到的人,都得投資啊,一千兩銀,百股只能佔四股,絕對不討價還價。不想出股投資的人,可就別聽了,不然我這商業秘密就得洩露出去啦。”眼光卻是看向錢謙益和他那個朋友。
錢謙益見喻嘉言都在幫黃一苗說話,誘惑顧炎武和歸莊掏錢投資,便知道這其中肯定是利潤頗豐的。再看黃一苗眼神,雖然此前這姑娘總是譏諷自己,但得知她兄妹兩人收容保護了瞿式耜,又如此古道熱心,救了兩個秦淮名妓,他其實也是很有好感了,便回過頭對那朋友說道,“用卿,這一群後輩都出錢投資,卻是逼著我們兩人了啊,你看我們怎麼辦?”
“哈哈哈哈,受之啊,我們當然也得投資啊。正如黃姑娘所言,你我皆是酸腐文人,不善於營生,有這樣好的投資機會,怎可放棄?只是,我們兩個酸腐文人,錢卻沒有歸顧兩位後生多啊,一千兩才能佔四股,我們兩個合起來,才佔得四股呢。”那人笑道。剛才他與錢謙益一同去籌錢,卻也只籌了一千兩銀。
與錢謙益平輩論交,字用卿,黃一苗心裡頓時一咯噔,“用卿?敢問先生尊姓?”這位先生實際上給黃一苗的第一印象並不差,只是因為受錢謙益一開始的高傲姿態牽連,黃一苗便也順帶著懶得理他了。
“哈哈哈哈,黃姑娘,只是鄙人姓閻名爾梅,字用卿!”那人微微欠身,自我介紹道。他這一介紹,黃一苗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