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真一米七的個子，放在這重力略大於地球的新園星土著中已經很耐比了。可和眼前這位身高兩米四，如巨猿一般的大漢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是你！”許真忽而想到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和一個高個子男生爭那三冊安德的遊戲，最後因為許真先來，拿了前兩冊，那個男生拿了第三冊。那男生簡直就是這大漢的微縮版。
“可巧，你怎麼也在我小媽家裡呢？”馬度川大刺刺坐在沙發上，掃視著客廳的傢俱，眼中逐漸顯現出疑惑陌生的神色。
許真聽著沙發彈簧的嘎吱聲一陣肉疼。他同周雨瀟相視一笑，已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馬度川口中的小媽，毫無疑問就是徐雯博士，他叫肖欣女士媽媽，叫徐雯小媽，那肖欣女生和徐雯博士還真是一對兒？
“哥們，這是我家，這裡是雨花小區第二期的十三棟，你小媽家是第一期的，你走錯了。”
“噢？那雨瀟你咋也在這？”
周雨瀟抿著嘴瞟了一眼許真：“我也走錯了。”
“所以你就住在這了？”
“我家可沒有床了！”許真生怕馬度川也要入住他家。
“害，你還不知道我吧？我叫馬度川，書攤一別後，我就去西嶺洲探險考察去了，這麼些年，別說床，能睡在幹一點的地方我就很滿足了。這沙發就挺好。”馬度川用屁股坐了坐，沙發的呻吟聲更淒厲了。
“你，你好，我叫許真，是周雨瀟的房東兼跟班。書攤一別，我一直都在挖礦，最近才轉職跟周雨瀟搞科研。”許真有種預感，和周雨瀟過二人世界的日子即將結束……
周雨瀟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到飲水機下的小櫃子裡熟稔地取出許真最愛的雲嵐黃金茶，捻一小撮，分三份放在三個杯子裡，為三人泡上熱茶。
“對了，我小媽到底是個啥情況？我看新聞，都給我嚇著了，說我小媽草菅人命，十惡不赦。我小媽不是這樣的人啊！”
當下，周雨瀟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大概跟馬度川講了一遍，許真插空做了些補充說明。馬度川方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這個功過結算啥時候能結束啊？我小媽在研究所工作了那麼多年，功勞肯定大大的啊！”
“具體結果還得等統籌結果出來，如果最終結果是過大於功，那徐雯老師很可能會被處以死刑。”周雨瀟道。
“啊！那我得去看看小媽！”馬度川猛地站起身來，沙發如釋重負，緩緩恢復著馬度川留下的深深的屁股印。但沙發回彈到一半就停下了，很顯然，這沙發已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形變……
半小時後，三人來到了中心醫院大門，圍在此地守候的記者較前日已經少了大半，這些逐新聞而聚的鷹鷲們在熱點過了之後便去尋找新的血食，對真相也失去了興趣。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中心醫院內只有細微的履帶摩擦聲和腳步聲，絕無人語。好在許真已經來過一次了，熟門熟路，找到了徐雯所在的特護病房。
按了門鈴，房門那邊，現出肖欣女士疲倦且略帶幾分滄桑的面容。她看清了門外來客，欣喜地開了門。
“度川，你都長這麼高了！”
“媽，小媽呢？”馬度川低頭進了病房，四處張望著。
“這是隔離間，你小媽在裡面。”提到徐雯，肖欣的神情又有些落寞了。
馬度川急不可耐地打開門，就看到徐雯半躺在床上，背後墊著枕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小媽！”
徐雯抬頭，凝重的立刻舒緩開來：“度川，你怎麼回來了！”
“小媽出了事，我當然要回來。”馬度川小心地繞過器械，站在徐雯床邊：“這是在幹啥？”
“雯，度川也回來了，你真的要走那一步？”肖欣有些心疼，焦灼地望著那一沓白紙。
“嗯？”周雨瀟定睛一看，頓時神色肅然。
“怎麼了？”許真小聲問。
“徐雯博士要籤資料化協議。”
“資料化協議？”許真一頭霧水：“那是啥？”
“解釋起來太複雜，你查手機吧。”
“噢……”許真掏出手機查了一下，不由肅然起敬。
資料化協議，是聯邦帝國為儲存人類智慧財富而出臺的非強迫式協議。透過特殊的裝置將智者的人格轉移到網路上，成為可供人隨時訪問的虛擬人格，進而將智慧從肉體中解放出來。
然而，資料化必須在智者的智慧還未因肉體的衰敗而衰退之前進行。換言之，也就是在智者身體狀況健康的時候進行。
人格資料化的過程會對智者大腦造成毀滅性的打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智者會在資料化後腦死亡，剩餘百分之十，則會變成毫無知覺，失去智慧的植物人。因而人格資料化後，智者的肉體被視為空殼，一般會被人道毀滅。
然而，虛擬人格保留的只是智者的智慧，並不能保留智者的情感，性格特徵，只是一個供人訪問的程式而已。
進行資料化，就意味著智者捨棄自己的生命，將自己的智慧貢獻給帝國。目前帝國已簽署資料化協議的科學家大概佔科學家總數的百分之一，而且年齡普遍簽得偏晚，畢竟資料化協議需要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進行，有多少人願意捨棄健康的生命呢？
徐雯博士，這是想贖罪？
“我想好了，如果我的確過大於功，就算是處刑我也不能彌補什麼。倒不如資料化了，還能發揮些餘熱。”
徐雯說這些的時候就像在嘮家常，聽得眾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許真忽而想到了什麼：“肖阿姨，徐雯博士的功過結算進行的怎麼樣了？”
“這邊的結果已經出來了，雯這二十幾年的工作，帶領科研團隊攻堅克難，最後算在她頭上的功勞，摺合信用點，一共為兩百一十一萬一千八百五十四。劉雲綱主管那邊的損失，摺合信用點為兩百零一萬六千六百二十五。”
“那不是還多了好幾萬嘛？”馬度川輕鬆地說。但許真，周雨瀟卻一臉深鬱。
薛繼那可還有損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