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盛夏之後,很快便迎來了秋收之際,而純白無瑕的井鹽,亦在此時,於鹽灶房內,成批熬煮而成。
煙火三百裡,灶煎滿天星。
自鹽灶房運作伊始,便不曾停息,工人們交替著日夜守候,只為將那滷水熬成釜中雪。
滷水剛開始熬制時,鹽匠無需隨時守候,只需讓架柴燒火工注意新增柴火即可。
待到滷水開始蒸發後,鹽匠須不斷向口徑約為一丈左右的鹽鍋內新增新的滷水,直到鍋內的滷水新增熬制到一定濃度,便停止加水,將幾口鍋裡的滷水集中起來,翻入另外一口鍋內,再繼續熬製。
這樣做有兩大好處:一、可以騰開鍋灶,熬制下一批新鮮滷水;二、可節省柴火開銷。
在最後的熬製過程中,鹽匠不但要特別注意火候,還得用鍋鏟不停地翻撈,並用濾網打撈水面上的水泡雜質,以防鹽生鍋,出現“焦鹽”或“鍋巴鹽”,這種鹽的鹹度極高,但不美觀亦影響成本,更不好轉賣。
因此,愈到最後,愈需耐心。
當鹽匠慢慢將爐火壓住,直到鍋內的最後一滴滷水被炘(讀xin)幹之後,一鍋白白細細的鹽巴,方才熬製完成。
隨著成鹽量的增多,縣衙的鹽倉已然不夠用,劉衍便命人將宅邸閒置的房舍改造一番後,用以囤鹽。
鹽經久耐用,不因時間而變質,但卻易結塊或變味,尤其不能碰水。
因此,鹽倉必須通風良好,且乾燥低溫,其周圍的環境亦是清爽乾淨,無異味飄蕩。
以防受潮,待鹽分批放入小木桶後,再蓋上蓋子,將木桶全部密封好,需要用時,再開封開蓋。
倘若因存放不當,造成鹽凝固成塊,方可將凝固後的鹽倒至陶鍋之上,用小火慢慢加熱以驅除溼氣,便能使之恢復原狀。
看著鹽倉內堆積成小山的木桶,劉衍露出滿足一笑,“果然乃豐收旺季啊!”
除了井鹽熬煮不斷,粟亦到了收割之時。以防粟下雨受潮,爛在地裡,黴在曬粟場裡,每家每戶紛紛搶收,不落下一粒粟。
為了趕秋收,劉衍與王奎,以及蒲縣長商議後,決定派士兵下地幫忙搶收。
大人們在地裡忙得不亦樂乎,孩童們亦是沒有閒下,或在地裡幫忙收割,或在地裡打鬧嬉戲,幾乎半數的富順百姓,皆聚集於城郊的農田裡,開鐮喜收粟,歡歌慶豐收。
趁著清晨涼爽,不到卯時,梅家姐弟倆便相約蒲玉湘一道,早早地來到地裡,幫忙收割。
宅邸裡沒了姐弟二人,瞬間變得清靜,待劉衍忙完公事,行至窗邊舒緩雙目時,才驚覺,似乎一早上都未曾見過梅珍或梅下雨,遂喚來阿福,問道:“阿珍與小雨皆不在宅邸?”
“回王爺,小姐與公子幫農戶們收粟去了。”阿福拱手道。
“收粟?這倆孩子。”
劉衍笑笑,看了看窗外的天氣,隨後道:“替本王更衣,本王也去地裡瞧瞧,看看今年富順縣的收成如何。”
“是!王爺。”
阿福給劉衍換上一件青色襜褕後,便隨他一道,行至田間。
此時的田地,人滿為患,大人小孩皆忙作一團,哪裡還分得清誰是誰。
尋了許久,劉衍也未尋到梅家姐弟二人的身影,遂問阿福,“你可有看到阿珍與小雨?”
“沒有。”阿福搖了搖。
“王爺!您也來收粟啦?”
王奎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劉衍尋聲望去,卻沒有在人堆裡找見他的身影。
“王爺,末將在這兒呢!”
王奎笑呵呵地湊到劉衍跟前,而後者則呆愣愣地望著他,一臉茫然。
“你...是王將軍?”劉衍疑惑道。
只見,眼前之人高大壯碩,確實與王奎的形貌有七八分相似,可他唇上無須,從腮幫到下巴,亦是乾淨,整張臉端正大氣,卻少了王奎的威嚴氣魄。
“王爺,正是末將啊!”王奎摸著光潔的下巴,憨笑道。
“王將軍,您的鬍鬚呢?”阿福大驚。
“咳!刮了,剛剛刮的,用鐮刀刮的,可乾淨?”王奎將臉湊到二人面前,問道。
“乾淨!”
劉衍呆呆地點了點頭,又眨了眨眼,對忽變清秀的王大將軍尚不能適應。
“王將軍,好刀法!”
阿福豎起了大拇指,心覺,居然沒有割傷自己,將軍不愧為將軍。
“可有變年輕?”王奎又問道。
“有!”二人同時點頭。
何止變年輕,簡直變了個人好嗎?
王奎變王圭。
“嘿嘿!那便好,那便好!”王奎眉開眼笑。
“咳!王將軍,可有見到阿珍與小雨?”劉衍問道。
“見著了,在哪兒倒騰扇車呢!”王奎朝指向遠處。
只見,遠處的壩子上,一群人正圍在幾個扇車前,將收下來的粟扔進扇車入口,再手搖鐵製的搖柄,轉動風葉,以風揚粟,將雜質、癟粒、秸杆屑等從扇車側面的小漏斗排出,而純質的粟則從下面的漏斗排出。
梅珍與蒲玉湘也圍在一個扇車旁,看梅下雨搖扇車,並從旁指揮。蒲玉湘還幾次三番地催促梅下雨,讓他趕緊停下,換自己來試。
劉衍笑笑,朝他們走去。
“玩得可起勁?”
“軒之哥哥!”
“義兄!”
“王爺!”
見到劉衍後,梅珍急忙上前,拉著劉衍的手,帶著他行至扇車旁,“軒之哥哥可知這為何物?”
“你真當你軒之哥哥乃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之人?”
劉衍笑著刮了刮她的小翹鼻,說道:“此乃扇車也!”
“嘻嘻!那軒之哥哥可會用?”梅珍笑著問道。
“未曾用過,但不妨一試。”
劉衍將扇車仔細琢磨一番後,便握住搖柄,輕輕搖了起來。
行遠自邇,掌握訣竅後,轉動搖柄的速度愈來愈快,而吹出的風亦是愈來愈大,“呼啦呼啦”作響,引得周圍的百姓紛紛停下手裡的活兒,皆來圍觀王爺搖扇車。
“那不是王爺嗎?”
“王爺也來幫忙秋收啦!”
“王爺使扇車可使得真溜!”
看著劉衍因轉動扇車而逐漸紅暈的臉頰,梅珍微微揚唇,將雙手交握於胸前,感受著狂跳不已的心絃,以及悄然綻放於心間的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