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年旅程落幕之地，輾轉流離歸所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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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就快要到達了……

幽暗死寂的星空中空無一物，沒有光芒也沒有聲音，只有最敏感的儀器才能從空間最微弱的波動中感受到這一：某種東西剛剛以超光速的航行速度快速掠過這片空間的背面，向著遠方而去。

如同精美瓷器一樣的紫色圓盤完全包裹在一層薄薄的空間夾層中，它周圍的時空曲率以超自然的方式扭曲著，就像是浪濤拍打船隻一樣帶著它在這片無邊無際的空間海洋中急速穿行，沒有任何阻力能夠阻擋它的前進，目的地已經在前方了。

曳空碟，這是一個令宇宙中很多高階文明聞風喪膽的名字，但是真正讓他們為之恐懼的不是這個文明如何殘暴如何兇惡，而是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恐懼……無法理解的思維方式，無法交流的感情模式，甚至沒有任何一個高階文明知道曳空碟文明的成員長什麼樣子。在他們文明誕生之前，這些曳空碟就已經是現在的形態了，它們穿行於宇宙空間，並不是為了毀滅而毀滅，似乎僅僅是為了探尋真理而生，不斷渴望著一切未知的知識。

它們的行為模式不像是單純的機器，因為每一個高階文明都知道只有源孢演化出的靈魂才能具備無窮量子態的抽象能力，單純的機械不可能發展出真正的文明，但是曳空碟的行為也不像是真正的生命，沒有任何一種生物會如此機械化地行動著，不採取任何的交流也幾乎沒有情緒波動。

或許，只有那些與曳空碟同樣古老而又強大的文明才知道曳空碟的文明究竟是怎麼回事。終極文明的單體實力並非是無敵的，哪怕是普通的高階文明也能夠摧毀一些落單的曳空碟，但是他們從來沒有發現過這個文明的成員長什麼樣子。那些被摧毀的紫色圓盤中流出的都是一些粘稠的古怪液體，看不到乘客也找不到能夠理解的結構。

偶爾，其他的終極文明……那些比起曳空碟來要好接觸多的文明，甚至是一些同樣古老的個體存在也會向他們稍微透露出一些簡短的資訊，但大都是一些不明覺厲的內容，比如你們所接觸的並不是真正的曳空碟之類的，但是這真正的曳空碟所指的到底是什麼，一直都是一個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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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其它曳空碟的情況是怎麼樣的，但是至少這個曳空碟是完全由智慧系統在自動操作著，儘管你就算是把它整個大卸八塊也找不到那些熟悉的電路系統在哪裡，但是那個由複雜編碼構成的自動駕駛系統一直在控制著航線。漫長歲月的星空旅行似乎沒有給這個曳空碟帶來任何磨損，它的表面就像是全新的一樣光滑無暇，不曾在旅途中沾染過任何一絲塵埃，也沒有任何能量的缺乏。

不過此時，就連這個理論上來不會有感情的智慧系統似乎也出現了一絲激動……智慧程式並不會自發地產生感情，但是這並不能阻止編寫者往裡面新增一些模擬感情的程式碼，而這些極其複雜的感情程式碼使它們完全擁有透過圖靈測試的水平。

數億年的旅程即將結束，與一直採取短距空間跳躍方式探索沿途航線的它不同，根據計算，同時出發的長距離空間跳躍者大約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抵達了最終的匯合，而與它一樣逐漸前進的探索部隊也將陸續抵達那處訊號中轉。一旦抵達目的地，它就能夠透過那裡的裝置重新與主艦隊建立聯絡……這個曳空碟並非像外表那樣真的毫髮無傷，旅途中一次突發的空間震破壞了它內部建立超距聯絡的量子糾纏，聯絡系統因此癱瘓。

這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問題，即使是以曳空碟對於空間技術的操作水平，也無法完全杜絕自然空間震給脆弱的量子連結造成破壞。並非每一種量子通訊設備都像是訊號子那樣具備極強的適應能力與自我修復能力，這是源孢直接演化所創造出的完美傑作，幾乎無法被人為地進行複製，而大部分人工建立的量子糾纏關係其實是十分不穩定的，或許透過反覆完善的技術手段可以讓這種關係穩定下來，但是面對空間震這種直接作用在空間架層面上的波動，它們仍然顯得非常脆弱。

當然，這對於這個曳空碟來並不算是太大的麻煩，只不過在進行了一番邏輯比較之後，主系統最終將沿途探索的命令優先順序提到了修復通訊系統之前，它很有耐心地準備等到抵達目的地之後再對通訊設備進行編碼同步……裝置本身並沒有損毀，只是量子糾纏的方式被破壞了，由於量子通訊一旦被觀測就會被破壞掉原有狀態，因此它從理論上來就是不可破解的，自然也無法回檔重置，只能等到與其它通訊終端接觸之後進行頻率複製。這是一種封閉的資訊複製，內部包含的資訊不會暴露出來，所以不會對疊加態造成干擾。

空間躍遷再一次增強，淡淡的銀色光暈覆蓋在曳空碟的表面，甚至漸漸遮掩了原本的那些紫色花紋，它的記憶庫中很清晰地記載了這次旅行目的地的形態，同時也儲存著一份非常詳細的星圖。

……

那是一個半徑有數千公裡的巨大球體，你無法形容它的表面究竟是什麼顏色，因為它的表面就像是鏡子一樣光滑並且倒映著外界的景物，遠遠望去你甚至無法在星空中仔細地分辨出它，因為全覆蓋式的球形鏡面完全掩飾了這個球體的存在。

這是一個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的星空建築，就像是這些被稱之為曳空碟的碟形飛船一樣僅僅是呈現出一種標準的幾何形態。當然，如果它只是一個單純的巨大球形鏡面的話，大多數星際文明都還是有能力製造出類似的東西的，然而當你把視角調整到空間曲率或者是引力波圖譜上時，你才會發現在這片表面看起來平靜安逸的畫面背後到底隱藏了一隻恐怖到何等地步的怪物。

這不是一顆實心的人造星體，事實上它裡面是空心的……這裡的空心並非是指它內部有艙室之類的結果，而是這個物體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球體殼層，就像是很多文明都會製造的戴森球一樣。

不過，僅僅是從數千公裡的半徑上來看，就可以很明顯地發現它根本不可能是包裹了恆星的戴森球，因為尺寸上就不可能塞得下一顆恆星，但是那浩瀚無邊的引力波動告訴了來客這裡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怪物，它擁有足以讓世界顫抖的力量。

這不是一顆包裹了恆星的戴森球，而是一顆包裹了黑洞的戴森球。那足以扭曲時空的狂暴力量被光滑如鏡的空心球體包裹在內，顯得如此平靜。

事實上，黑洞並不像很多人印象中那樣完全一毛不拔，劇烈扭曲的時空使得質量與能量的轉換變得輕而易舉。當物質從外界落入旋轉的黑洞內部時，黑洞噴射出的強烈射線具有極大的能量，而且這完全可以是一個萬能回收站，它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質量，其它的屬性根本不在乎。

當然，那還僅僅是最初級的應用，以曳空碟這個文明對於空間技術的掌控程度，它們完全可以利用黑洞製造的扭曲時空場來源源不斷地提取出空間零能，將空間結構中每一絲量子潮的能量提取出來，從而製造出某種近乎於永動機的裝置。

……

最後一次空間跳躍即將結束，智慧系統再次確認了一番記錄中的目的地資料無誤，它即將抵達那個作為一個星空基的黑洞封閉區，然後毅然調整了表面的空間曲率彎折程度，從空間架脫離。

瓷器般精緻的紫色圓盤伴隨著銀光閃爍出現在星空中，然而，展現它面前的卻已經不再是那個光滑如鏡的球體了，看到那一幕時，即使是智慧系統也不禁陷入短暫的宕機，首次感到不知所措。

黑洞被解放了……原本封鎖它的球體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地只有那個無情吞噬萬物的可怕缺口扭曲著背後的星光，唯一還能找到的痕跡就是一些星空中無序漂流的銀色碎片，那很顯然正是原來那球體的一部分，現在已經淪為了宇宙垃圾。

這個地方不會自己崩潰！智慧系統很快意識到了這一，即使是數億年也不會讓這處星體建築崩潰，那麼唯一的原因就是來自外界的人為破壞！

這裡很危險，必須立刻離開！

曳空碟在星空中迅速開始迴旋，表面空間曲率的波動再一次變強，它已經放棄了原定計劃，準備立刻前往其它的基站，但是這一切已經太遲了。

很少有人會在意宇宙射線，它們雖然無處不在但是實在是太渺了，即使是只能在恆星系內部遨遊的文明也能夠阻擋住它們，但是就在曳空碟的附近，一道原本並不怎麼顯眼的宇宙射線彷彿突然擁有了放大無數倍的穿透能力，甚至刺穿了曳空碟表面那層就像是半透明帷幕的維度隔離膜！

下一刻，這道射線在刺入防禦層之後頓時失去了那可怕的穿透能力，而是直接轉變為了不可思議的擴散能力，那個微的創口瞬間以完全違背了正常邏輯的方式擴散，整個曳空碟就像是打碎的瓷器一瞬間佈滿了無數裂紋，直接爆裂了開來。

……

直到幾分鐘之後，在曳空碟殘骸的附近才出現了一絲絲奇怪的畫面碎片，這看起來應該像是一艘飛船，但是不論它的影像如何變化，自始至終只有0%左右的部分處於可以觀測的狀態，這些結構波動著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就像是幻覺一樣。

一縷縷若隱若現的古怪光線照射在曳空碟的殘骸區域，來回移動著就像是在掃描一樣，然後它彷彿是突然發現了什麼，在停滯了幾秒鐘之後，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中突然亮起了刺眼的銀光，然後憑空冒出了無數稀奇古怪的雜物……仔細觀察的話，這些正是這個曳空碟這些年來收集的樣本。

那層模糊波動的景物似乎開始擴散了，逐漸包裹住了這些樣本，並將其慢慢地變成了與之類似的模糊形態，然後逐漸在真空中直接消散於無形。

這個過程一直進行著，直到那些若隱若現的光束掃描到了雜物中某個銀色的球體，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後將它也一併吞沒了。

“這次的行動，似乎有了一些意外的收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