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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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要過年了,我跟我現在唯一的頂頭上司我爸請示了一下,放假想一個人出去待著。我爸很開明地點了點頭,囑咐我,“早點回來啊,晚上咱倆吃速凍餃子。”

我攤手將早就定好的機票給我爸看,“爸,不是這意思,我準備趁著寒假去趟雲南。”

我爸手一抖差點把自己茶壺給摔了,估計“逆子”“不孝”一類的詞彙就在嘴邊兒上還沒來得及吐出來,我趕緊打斷我爸,“最近煩心事兒太多,想出去散散心。”

我爸可能念及他跟我媽的婚姻破裂給我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有點內疚的成分,最終只是問了問我和誰去,具體安排什麼的。我當然也就信口胡謅,把這趟雲南之旅說得天花亂墜。事實是我的確想出去散散心,於是就在某天回家路上順道拐進票務中心把機票給定了。

把我爸搞定以後,我天真地以為馬上可以打包行李等著呼吸另一片新鮮空氣了,我還計劃著我離開家那天一定要給我媽打個電話,假裝自己在家煤氣中毒,如果我媽還有點兒人性地話肯定二話不說就殺回家,這時候在客廳裡安排一個我爸那真是萬事俱備,就看我爸有沒有那本事化我媽的戾氣為繞指柔了,當然也得取決於那一秒鐘趙嵐女士的思想覺悟在一個什麼層次上。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計劃得滴水不漏之後,給許佑安發了個簡訊告訴他我準備出去旅遊。這手機還是許佑安送給我的,那天晚上我們從“天涯海角”出來之後他把我送到家樓下,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個手機。我當時挺高興地問他,“你把我手機修好了?”許佑安點點頭,把手機塞到我手裡。可是回家我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許佑安摔了我的手機以後就把我送回家了,他沒理由能幫我把至今還有可能躺在大馬路上的手機修好。

我仔細研究了一下手裡的手機,怎麼看都像新的。只不過許佑安他不承認,我也不好意思點破。

於是我還想著,這回去雲南,買點當地土特產糊弄一下許佑安,好歹算是還了他送我手機的恩情。

這麼想著,許佑安的簡訊發來,“注意安全,等你回來請吃飯。”

我正嘿嘿哈哈地編輯簡訊想找許佑安問個清楚,到底是誰請誰吃飯的時候,忽然手裡的電話響了,我盯著螢幕上的名字,大拇指就在通話鍵上猶疑,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電話接起來,蘇銘的聲音恍若隔世,帶著愉快的情緒,“然然?”

我的嘴唇抖了抖,說不出話來。

“我剛下飛機,”蘇銘的語氣輕鬆,“我消失了這麼長時間,是不是生我氣了?”

說不生氣是假的,但過了這麼久,倒也沒有特別生氣的感覺。我問他,“這些日子,你幹嗎去了?”

蘇銘的聲音依舊那麼好聽,帶著讓人沉靜的力量,蠱惑人心,他說,“然然,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驚是有的,可我真的喜不起來。

蘇銘約我在一個我沒有聽說過的餐廳。

因為路不好找,我到的有些晚,進門的時候看見蘇銘已經坐在座位上。

兩個月不見,他幾乎沒什麼改變,襯衫西褲地坐在那裡,永遠顯得得體而優雅。我遠遠地看著這個畫面,忽然很不想走近,從前不覺得,現在看到蘇銘,好像陌生而遙遠。

蘇銘抬頭看見我,向我招手示意。我硬著頭皮走過去,立馬有服務生過來替我拉開椅子。

怎麼說呢,這間餐廳很……別緻。

我飛快地私下打量了一下,默默在心裡將餐廳的整個格調定義為“叢林風格”。整間餐廳裡都是芭蕉樹,服務生都穿著草裙,隨處可見香蕉掛飾和猴子玩偶。我強忍著一臉黑線問蘇銘,“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蘇銘微笑,“偶爾換換環境不好嗎?”他的眼睛深邃,深深定格在我的臉上。

“感覺有好久沒見到你了。”蘇銘心情頗佳,郞美星目的,好看得要命。

我忍不住揶揄他,“是啊,好久不見。”

蘇銘拉過我隨意放在桌子上的手,我有些不安地往回抽了一下,他倒也沒勉強,仍舊微笑地看著我。

我很想問問蘇銘這些日子都去哪了,為什麼一直沒有聯絡過我,可不知道怎麼搞的,在蘇銘面前,我習慣了他對我的好,習慣了他替我擺平很多事情,卻沒有習慣像女朋友一樣朝他撒嬌發脾氣。

最後我還是淡淡地問他,“這段時間,你都去哪了?”

蘇銘卻輕鬆自在,“我餓了,我們先吃飯吧,吃完飯告訴你。”說完,他就招來穿著草裙的侍應生點餐。

我在對面發悶,看著他妥帖地點好所有東西。

“蘇銘”,我叫他,他停下手裡的動作,看向我,“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蘇銘啼笑皆非,“有,很多,我們吃完飯說。”

蘇銘點的東西陸續端上來,而他則緩緩提起這兩個月間的去向,“我去了南非,所以沒能聯絡你。”

我咬著飲料杯裡的吸管,“哦”了一聲。蘇銘講起在南非發生的一些趣事,笑笑停停,就講到一頓飯吃完。蘇銘從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兜裡掏出一個包裝好的盒子遞給我。

我正猶豫著不知道接還是不接的時候,蘇銘的聲音適時響起,“這是給你宿舍那位小雨的。”

我“哦”了一聲,收下放在一邊。

這時蘇銘輕笑一聲,有些喪惱地撓了撓頭,語氣如陽光般煦暖,“其實在這之前,我想了很多種可能性,但自己都不是很滿意。”

“我不是個浪漫的人,”蘇銘顧自說著,“所以最後我還是決定,用最簡單地方式……”

說著,他從餐巾底下變出一隻戒指,另一只手牽起我的手。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還沒能從排山倒海的震驚當中緩過來,就感覺一絲冰涼的觸感順著我顫抖的指尖落入左手中指。他的微笑像夜色下暗湧的海浪,我被這種失真的情境搞得有點暈頭轉向。

“然然,”蘇銘開口,眉目間都是笑意,“等你畢業後,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他將我的手拉到面前輕輕親吻,“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從我面前溜走了。”

我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自己左手上碩大的鑽石,在燈光下閃著奪目的光芒,晃得人如同被拉到太陽底下曬了四十個小時。我想我的表情不太自然,如果這是蘇銘所說的驚喜,那果然“驚”的成分更大一些。

我掙扎了一下,抬眼卻墮入他幽邃而包容的目光裡。

“你這是……”

“你說,鑽石要自己親手打磨才有意義,”蘇銘停頓了一下,而後深情地說,“在開普敦的這段日子裡,我學著在做一個優秀的鑽石加工師。”

蘇銘忽略我難以置信的表情,輕聲笑起來,“當然,那其實有點難度,為了能讓我未來的……”他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手指不經意地掃了一下鼻尖,“早一點帶上不那麼醜的戒指,我還是叫老闆幫了忙。”

“是你說,親手製作的鑽石才有意義。從相中一顆未經雕琢的胚型,到切割打磨全部事情都親力親為,這麼來之不易的鑽石象徵著愛情。全世界這麼大,兩個人相愛的機率只有百萬分之四十九,愛情本就得來不易,所以鑽石也要來之不易才珍貴。”

我聽著蘇銘將我胡編亂造出來的繆理倒背如流,心裡不是沒有罪惡感,可是看著眼前這只目測要差不多一克拉的鑽戒,還是徒生一股無力感。

或許是蘇銘剛剛的一席話起到了感天動地的效用,又或許不管是熱帶雨林還是金碧輝煌,他坐在那裡本身就是一種風景,足夠引人入勝,旁邊桌一對外籍夫婦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到我們面前鼓著掌連連恭喜。

蘇銘從容地起身道謝,緊接著另外一桌的男女也站起來,服務員拉著手將我和蘇銘圍在當中,跳起歡快的草裙舞。蘇銘繞過餐桌想走近我,他微笑著說,“當初想到在這裡向你求婚,我還沾沾自喜了很久。”

我望著走向我的蘇銘,他仍舊是那麼迷人。從我在F公司見到他的第一面起,他就是自如而自信的,公司裡的女生都喜歡他,以前的女朋友也對他念念不忘。這麼優秀的人,在他的生活當中,順理成章就是主導。

蘇銘向我伸出手,圍在一邊的人紛紛起鬨鼓掌。

我的臉熱辣辣的,燙得厲害。

最後的一刻,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蘇銘,你知道嗎?我爸媽離婚了。”

節奏依然在跳躍,蘇銘的笑意卻淡開了,他猶有關切地詢問,“怎麼回事?”周圍看熱鬧的圍觀群眾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都抻長了脖子對我的反應翹首以盼。

“我和朋友們也分手了。”我慘兮兮地堆出一個笑容,“我跟我爸在家吃了大半個月的速凍餃子,我放假的時候準備去雲南散心,我前天晚上做惡夢醒來發現自己哭了……這兩個月之間發生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

蘇銘垂下邀請我的手,重新坐回座位上。

看熱鬧的客人和服務員見我們又坐回去,知道無戲可唱,也就興趣乏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這是第一次,我看到蘇銘似乎有些無措,好像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半晌才緩緩說,“看來我的求婚不是時候……”

他向前傾了傾身子,“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望著蘇銘,艱澀地說不出話來。我可以在蘇銘面前沒心沒肺地做個傻丫頭,可以跟他講學校裡發生的事情,甚至可以告訴他我小時候做個什麼蠢事。可是除此之外,要我像一個傾訴者一樣,把所有不快樂一股腦全吐給蘇銘,我做不到。

“蘇銘……”我叫他,與此同時拼命在心裡組織語言,“你不在的這兩個月裡,我以為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確實這麼以為,所以強迫自己將他從記憶和習慣裡剔除。他憑空再出現,我卻幾乎已經忘記他。

“上次我實習結束的歡送會也是,這次你不辭而別去了南非也是,我永遠被你製造驚喜,可事實上我從來沒在你的生活裡面。”

我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有些緊張,不敢看蘇銘的表情。拒絕他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他好到一切都很完美,讓在他身邊的人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我將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褪下來,剛想起身離座,忽然被不知道哪裡躥出來的小丑給攔下了。

他動著自己通紅的大鼻頭,滑稽地示意我不要生氣,然後又做著誇張的動作走向蘇銘,趴在他耳邊低聲耳語幾句。

蘇銘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很沉穩,雖然我剛才說出那麼重的話,他也聽之任之。

蘇銘輕輕拉起我的手,說,“剛才小丑對我說,我和女朋友吵架,他可以教我一個辦法哄你開心,”蘇銘將我的手心展開,“不知道這個辦法好用不好用。”

蘇銘的指尖劃過我的掌心,有些癢,我忍不住把手收了收。蘇銘的動作很輕緩,我猜她是在我掌心寫字,但是究竟寫了些什麼,我也沒有看懂。

“什麼意思?”我問他。

蘇銘又好氣又好笑地重新在我手上寫了一遍。

這回我看得很自己,於是忍不住說,“四個叉?”他剛剛分明就是在我掌心打了四個叉。

沒想到蘇銘點點頭,“剛才小丑跟我說,這是一種暗語,代表……‘我愛你’。”

我將信將疑,蘇銘將手鬆開,有些頹然地聳了聳肩,“看來這方法並不怎麼管用。”

我沒有第一時間理會蘇銘,而是在記憶中拼命地搜尋似曾相識的記憶。我覺得自己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的字元,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候小丑在我面前搖首擺尾地跳起來,我正思考著很匪夷所思的事情,顧不上答理那個小丑。他或許以為我還在生氣,獻寶似的從寬大的燈籠褲兜裡掏出一張賀卡,塞到我手裡。我開啟一看,賀卡上用英文寫著,“開心每一天。”

上面畫著跟眼前一模一樣的小丑,我“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

然後我就想起來了!

那個記憶裡彷彿出現過的字元,通通來自許佑安寄給我的明信片。

記得上次在我家翻看舊照片的時候,從相簿裡掉落一張明信片,我指著上面“XXXX”的圖案問許佑安這是什麼意思,許佑安當時好像說,“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也忘了。”

自從有了這一認知後,我就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裡舉著小丑塞給我的賀卡,忽然就很想放聲大哭。

來自不同國家的明信片,每一張都有獨特而動人的風景。那些標準的許佑安式的抱怨背後,原來有著從來也無法說出口的情緒。

回想起在“天涯海角”,許佑安對我說的話。

“換一個角度想想,或者你可以認為,天涯海角,還有個人在等你。”

蘇銘重新將卡片遞到我手裡的時候我才發現它不知什麼時候,無聲地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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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張卡片,只有短暫的出神,終於還是沒經過任何深思地對蘇銘說,“對不起……我……”

我沒有說完,因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而是轉身跑出餐廳。

蘇銘沒有追出來,我很輕易地就在馬路上攔下一輛計程車。是誰說過,當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老天都會幫你。

我用最快速度衝回家,看到在客廳裡叉腰站著的我媽還沒來得及詫異,就被我媽當場呵斥,“這死丫頭慌慌張張的幹什麼!跟失了魂兒似的!”

我一邊回想著今天出門之前好像還沒來得及給我媽打電話說我煤氣中毒了,一邊亟不可待地問我媽,“媽,原來我裝廢考卷的箱子在哪兒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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