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確實說過，你能隨時打念話找我，但是我說隊長，現在好歹也是晚飯時間，您看看表，讓我安心地吃個飯可以嗎？我現在一天當中就這點自由自在的時間了。”

羋麒坐在空蕩蕩的武鄉侯號食堂裡，因為和新華軍的戰爭，武鄉侯號上相當多的成員轉移去了前線，這其中大多數都是有一定戰鬥力的人。武鄉侯號上雖然主要的戰鬥力都集中在戰鬥組內，但是這並非是說其他人沒有戰鬥力，只是因為讓他們參戰的代價可能會大於讓他們參戰的收益，羋麒才一直讓他們待在艦上，但是現在多份人手多份力，有戰鬥力的人大多數都被羋麒安排去了前線，食堂這才空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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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打擾你吃飯了，但是你這飯吃的也夠早的。”諸葛嗣坐在酒店陽臺上，東北現在天黑得很早，諸葛嗣仰著頭看著天，即便是創世紀之後的人類聚集區也很難看見星星，但是今晚不一樣，能看見有那麼幾顆非常亮的星星，“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一下。”

“說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羋麒，你覺得，我們和新華軍的戰爭，真的有意義嗎？”

羋麒的筷子停下了，麵條到嘴邊，羋麒又把它落回了碗裡，緊接著的是長久的沉默，長的諸葛嗣一度以為羋麒死了，但是諸葛嗣沒有催羋麒，他在等著羋麒的回答，半盞茶的時間過後，羋麒嘆了口氣，“看起來你在東北遇到了個有趣的人啊。”

“啊？為什麼你會這麼說？”諸葛嗣完全沒想到等來的是羋麒這句話，而後者捏著眉心，“我說諸葛嗣，咱們都什麼交情了，我還能不知道你的智商？這種問題不是你這種短視的人問得出來的，除非你腦袋讓動物園的河馬咬了一口，不，就算是河馬都不能讓你產生這樣的問題，恩，肯定不能。”

諸葛嗣：謝謝，又被冒犯到。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好吧，那我正面回答你好了，如果你問我這場戰爭是否對個人層面的新華軍成員有沒有意義，那麼我會明確告訴你，沒有意義，如果你從更廣角度，從整個新華軍和維安軍的角度問我這場戰爭是否有意義，我也會該訴你，這場戰爭毫無意義，但是如果你從整個人類文明發展的角度來問我這場戰爭是否有意義，那我會告訴你，是的，這場戰爭存在一定的意義，但是這場戰爭帶來的文明進步，以及對文明和人類自身的踐踏以及未來可能產生的惡性後果，孰輕孰重，我無法給你一個標準答案，但就我個人而言，即便對於人類文明而言，這種戰爭也是無意義的。”

“好極了，我沒聽懂，請你說的詳細一點好嗎？故弄玄虛玩弄辭藻很有意思嗎？”

“當然，嘲諷丈育可有意思了。”

念話那頭羋麒輕快的笑了笑，但是諸葛嗣知道羋麒這是在嘲諷他，笑聲歸於平靜之後，“說吧，那裡沒聽懂，我給你解釋。”

“你只要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覺得我們這場戰爭毫無意義，就夠了，當然是從主要角度來說，大段大段的角度分析我聽不過來。”

“應該是你記不住吧？”羋麒呵呵的又笑了笑，“好吧，那麼就從最基礎的角度分析，從個人層面分析。”

“戰爭本身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簡單點講就是分蛋糕，因此你完全可以把戰爭看成幼兒園的小孩子們分蛋糕，大家都想多吃因此沒人想退讓，為了爭搶更多的蛋糕這些腦癱小鬼打了起來就可以了，而這場戰爭的終點則是腦癱小鬼們因為打架受傷，疼痛大於蛋糕的美味的時候，在這之前，他們都不會停下來，甚至會把更多的腦癱小鬼捲進這場混亂之中。”

“因此對於個人層面，出於群體當中的人對於群體掙得的蛋糕又有著不等量的分配，並非多勞多得，而是權力者多的，換言之，戰爭對於一個群體而言，是權力者透過無權者的利益，包括他們的財產和生命所有的利益，為權力者自己爭奪更多的個人利益，本質上是人吃人的利益重新分配，所以我說，對於個人而言，這場戰爭，或者說所有的戰爭，都毫無意義，能在談判桌上解決的事情非要動刀動槍，然後將一切焚盡，你覺得這有意義嗎？”

諸葛嗣舔了舔嘴唇，“確實，如果你這樣說，那確實沒有意義，對於大多數人而言。”

羋麒很滿意諸葛嗣沒有抬槓，“而且即便是發動戰爭的權力者們，最終若是讓足以掀翻他們權利的多數人利益受損，那麼這些權力者就會成為戰爭的犧牲品，他們會被當成終止戰爭的祭品，他們會消失於群體，因此對於這些權力者而言，發動戰爭也得看情況。。。啊對了補充一句，雖然權力者本身結束了他們行使權力的能力，但是權力本身不會消失，只會發生轉移，新的權力者在舊的權力者滾下臺之後會接替上臺，這就是長前後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諸葛嗣咳嗽了一聲提醒羋麒，“咳，你扯遠了。”

“。。。你說得對，話題扯回來，”羋麒被諸葛嗣噎了一下，尷尬的把話題扯回來，“說完了個人，再來說說以新華軍和維安軍的角度來看戰爭，或者說從所有的創世紀之後的人類群體角度來分析也可以。在那之前，隊長，我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新華軍現在這種爭奪安全區的行為，有意義嗎？”

“什麼意思？”

“你想啊，現在已經不是創世紀之前，控制了城市和公路就能擴大勢力範圍的時代了，傳送麼的存在讓人們可以隨意流動，創世紀之前都能成立流亡政府呢，你覺得創世紀之後，有了傳送門這種便利的工具，失去了土地和城市這種固定資產的勢力，會消亡嗎？”

“。。。不會。”

“為什麼？”

“。。。他們可以跑，他們甚至可以跑到這顆星球上的任意地點繼續發展，反正野怪遍地都是，更何況城市戰艦這種東西，讓人們也不需要完全依靠城市安全區，我大概明白你想說什麼了。”

諸葛嗣瞬間悟了，沒錯，城市，這種在創世紀之前兵家必爭的要素已經不再是創世紀之後的限制要素了，現在連國家的概念都模糊了，城市又算個屁呢，看看現在的東北，各國人大混雜，由此可推過不了多久全世界的人類都將徹底混居，移動方式的改變將徹底改變人類社會的結構，到時候國家這種概念將徹底擺脫物理上的束縛，成為僅依靠人的精神的類似意識形態的東西，一個國家的存在與否，也將擺脫空間的束縛，讓‘國家在心中’這句話變成現實。

“只要還有一個人認同一個國家，那麼這個國家就不能說是滅亡，同理，只要還有一個敵人活著，戰爭就不能說結束，只要還有一個人心中存在著對我們的仇恨，那麼我們就一刻也不能安寧。這就是創世紀之後的戰爭，半脫離了物質世界的戰爭。”

羋麒說完嘆了口氣，“冤家宜解不宜結，仇恨的種子種下了，可就沒那麼容易拔掉了，我都預見到了，我們和新華軍，不論誰輸誰贏，雙方成員之間的矛盾都不是一兩天就能調和的，這種矛盾將讓贏家也在很長時間內陷入內耗，這還是仇恨值比較輕的情況，你看看歷史吧，有多少刺殺時發生在戰爭結束之後的，我敢打賭，隨著我們和新華軍的戰爭時間越來越長，死者數越來越多，我們以後要處理的炸彈就越多。”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諸葛嗣長嘆一聲，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那麼最後呢？對人類層面，好像你說有點意義來著？”

“哈，你有聽說過前車之鑑這個詞兒嗎？”

“當然，別把我當傻子。”諸葛嗣不滿的說道。

“那你就該反應過來了，對於人類而言，我們就是前車。”

“就這？就這意義？”

“不然呢？能給後人做個榜樣，讓其他人在幾十年裡少打仗多發展，就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讓人類永遠都不發生戰爭，痴心妄想，看看人類歷史總共加起來有多少年是沒有一場戰爭的？”

諸葛嗣靠在椅子上，“你早就想到這些東西了？還是剛才我問你的時候你才想的？”

“早就想到了，在決定和新華軍打一仗的時候，順便我還想到了怎樣利用這場戰爭讓我們的利益最大化，以及在戰爭之後如何平復和緩解新華軍和我們之間的仇恨，兩版，一版是我們贏了，另一版是新華軍贏了，看開點，雖然我說戰爭沒有意義，但是還是有利益的，這也是好事，更何況戰爭也是最快將多個分裂的勢力融合成一個大團體的手段，別忘了我們的終極目標是建國，只要能建立起一個穩定的國家，我想就算是邪神我們也能擊退。”

“你想的太遠了，說真的，我跟不上了。”諸葛嗣聽得出來羋麒那邊因為暢想，產生了一種他難以理解的快樂情緒，就好像羋麒他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一樣——這個未來就算羋麒把望遠鏡塞進自己手裡，諸葛嗣也沒信心看得到，說到底他連望遠鏡都沒拿到呢。

“沒關係，你想不到沒關係，畢竟你就是這樣的人，量才適用，你不是當遠謀者的料我早就知道了，所以這些問題我來思考，你照著做就好了。”

諸葛嗣再次覺得羋麒才是這本書的主角，自己就是一工具人——只不過是戲份比較多的工具人。

毫無疑問，羋麒對於權力並沒有什麼追求，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如果將人們所想要的東西比成羅馬，那麼羋麒所追求的和諸葛嗣自己所追求的羅馬是能夠走同樣的一條路到達的，因此諸葛嗣對羋麒的話毫無疑問，“我想要個和平的世界，沒有痛苦的那種。”

“那很有難度，畢竟沒有痛苦的世界應該只有西方極樂世界了，對，我是說所有人都死了就都不同痛苦了，不過那應該是你接受不了的事情，所以你這要求有點高，不，是相當高，比五彩斑斕黑還過分。”

“但你沒有直接否定，說這個任務你接不了對吧？”諸葛嗣借坡下驢，羋麒那邊愣了一下，“你最近是吃什麼補腦的東西了嗎？智商見長啊。”

“去死，看起來你能做到？”

“我做不到，我肯定活不到達成這一目標的那一天了，但是不用擔心，我會給你們把路都指出來的，在我這裡，可沒有什麼未曾設想的道路啊。”

諸葛嗣笑了，又跟羋麒閒聊了兩句結束通話了念話，起身搓著手走進屋，見到了五財散人，將羋麒的話轉告了他，“你滿意了嗎？”

“這人的想法，能代表你嗎？”五財散人叼著菸袋，眯縫著眼睛看著和狐有一拼。

諸葛嗣點點頭，“能，我信任這個人。”

“呼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五財散人突然大聲地笑了出來，“太有意思了！那麼讓我來猜猜的客戶形象吧，他應該是個男的，年紀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受過良好的教育，創世紀之前的年收入應該在百萬左右，從事的行業應該是知識導向型，大學教授。。。不，對沖基金。。。應該是基金經理那一類的？”

諸葛嗣擺擺手，“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至少年紀錯了，他今年二十不到。”

五財散人愣了，“二十不到？還是個學生！哇哦，這太有意思了，如果是個女孩兒那她簡直就是我理想的物件型別之一啊！”

“遺憾，他有女朋友了，你徹底沒機會了。”諸葛嗣也笑了，五財散人是不知道羋麒這嘴有多損，但凡對羋麒有點瞭解他都不會喜歡羋麒的，“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對我們的答案滿意嗎？”

“滿意！相當滿意，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們是那種。。。你懂得，利慾薰心的人，但是現在看來至少你們對你們正在做的事情有個完整的認知，這我就放心多了，至少你們不會對我們這裡產生什麼負面影響，但是顯然你們的敵人並不清楚這一點，那麼答案就很簡單了，我會幫你們一把的，你們不是想見見我們這兒較大勢力的負責人嗎？我給你們引薦，恩，包在我身上！”

諸葛嗣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了！就等你這句話呢！”

而另一邊，羋麒吸溜著已經泡爛了的麵條，“這場戰爭就是一坨狗屎，狗屁意義都沒有，諸葛嗣不可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沒拿腦子，章龍他們也不可能，那麼就只有可能是諸葛嗣在東北又遇到了能人了，能夠在這麼幾天的交往當中，從諸葛嗣口中瞭解到部分新華軍和維安軍的戰爭，進而提出戰爭的意義這種問題，顯然那人也有一定的遠謀能力，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能拉到維安軍裡就好了，這樣的話。。。我的繼任者就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