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道人他們看得真切：在陽明洞殺了劉志敏的，是安邦彥的弟弟阿倫。

原來安邦彥接到陳其愚的情報，對自己的弟弟來交代了一番。

阿倫領了四千人馬，化裝成了鹽巴客，連夜偷偷過了六廣河，在陽明洞設下了圈套，毫髮無損就殲滅了三千官軍，一下子奪取了三千馬匹八萬套官兵過冬的衣服。

王三善在慕俄格等了十多日，一直不見劉志敏所領兵馬的影子，就叫人去打探。

田景猷自告奮勇地前往。

田景猷去了六七日方才回來，告訴了王三善兩個不好的訊息：一個是劉志敏已經回不來了，他所領的三千騎兵在陽明洞與那些鹽巴客發生了衝突，劉志敏與三千人盡數被殺，八萬套冬裝以及三千馬匹不知去向；另一件事是黔東地區現在天寒地凍，通往苗嶺的糧道不通，糧草是運不進來了，只能等到開春。

“什麼？”王三善愣了一下，“三千官軍居然死於鹽巴客之手，這怎麼可能？”

“是修文縣令親自探查的現場，他抓住了幾個幹人審問，都說是這樣。”

“打死我也不信，”王三善氣勢洶洶，“這還有王法？”

王巡撫一面說著，一面走到了窗戶邊。

推開窗來，窗外冰霜浩蕩，天雲山水，一片茫茫。近處的樹枝變得粗大而且晶瑩，遠一些的山巒被霧氣壓迫得喘不出氣。

不知是什麼鳥在單調地哀鳴：“冷死了，冷死了......”

“都過了冬至了，是該冷的時候，”王三善對著窗外呼了一口氣，熱氣在冷風中就像一條狗尾在搖動著。

“該怎麼辦呢？”王三善自言自語著。

他看著田景猷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對方又要想說為彝人上奏朝廷詔安的事，急忙用嚴厲的眼神止住，然後揮了揮手，“去，順便叫人給我把楊明凱和陳其愚請來。”

田景猷似乎沒有聽到的樣子，站著不動。

王三善大喊了一聲：“快滾，給我把楊明凱和陳其愚叫來！”

“不，”田景猷突然說，“王大人，就是要叫我死也聽我說一句！”

“行，”王三善火冒三丈，“有屁就放，放過了就趕緊去死。”

“對水西，還是招安的好......”

田景猷邊說邊拔出劍來，王三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一邊退後一邊拔出了自己的寶劍。

田景猷卻把劍對準了自己，噗的一聲就插入了自己的肚子。

“我田景猷上不能報效皇恩，下不能安撫黎民，情願一死。”田景猷說罷，口裡慢慢流出了一股鮮血，倒地身亡。

那雙圓睜著的眼睛一直沒有閉上。

王三善驚呆了，張大了嘴，好久都說不出話。

門外聽到異動的幾個衛兵衝了進來，一個個目瞪口呆。

窗戶開著，窗外晶瑩的枝條攪得寒風嗚嗚地響，遠處沉默著的火焰山還真的就是一團火焰，似乎就要爆發。.

一會兒，楊明凱、陳其愚他們不輕自到。

王三善劈頭就問楊明凱：“水西城現在還有多少糧食，這慕俄格的糧草又夠用多少天？”

“水西城的糧食可能還夠全部官軍食用十來日，慕俄格也不過就是十來天的用度。只是背糧的幹人們不願幹了，他們吵著要加價。天寒地凍的，地下凍得一步一滑，從前是三天一個來回，現在是五日一個往返也做不了。幹人們習慣了，穿著草鞋，身上單薄也還耐得住，反倒是押送的官兵，整日裡牙齒相互敲打著就是跟不上趟子，”楊明凱回答完，順便問了一句，“不知道這冬衣幾時才能到來？”

王三善卻不回楊明凱的話，轉臉問陳其愚：“陳頭領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

“幹人不願運糧了，他們說，不加價就只有叫官軍自己去運輸。”陳其愚搖著頭，“可是官軍的禦寒的確是問題，我可以教會他們挖了一些地窩子，大家就可以呆在地窩子裡烤著炭火捱過這一段日子，可是他們一旦進入了地窩子，就不會願意出來一步！要叫他們自己去水西城背糧，還真是辦不到呀！”

“行，那明日就請陳守領派人去各營教挖地窩子的方法，至於幹人，要加價就加一點吧！”王三善無可奈何地說，“我打算熬到開春就撤回貴陽再想辦法對付安邦彥，現在撤回去我們可能只有在路上凍死。但不管怎麼樣，要我放棄追剿那些反賊，輕而易舉要招安了他們就是辦不到。在我的任上不剿滅了他們，不能為那些死難的兄弟報仇，我王三善絕對不甘心。”

“是。”楊明凱和陳其愚雙雙退出。

“加價給幹人，可我監督運糧的兩千士兵又怎麼辦呀？”楊明凱一出門就開始叫苦。

“信得過陳其愚不？”

“要不是陳守領，我楊明凱早就死於非命，怎麼說是信不過？”

“那好，你覺得那些彝家幹人，老實還是不老實？”

“的確都是老實本分的人。”

“那你還用得著去監督嗎？這些幹人都住在這慕俄格城中，每一個的住處我們都知道了。人家可要養活家人，養活老婆孩子啊！”陳其愚說，“你只管把兩千官軍留在我營中烤火，叫一個精明的幹人拿著王巡撫的指令去提貨。他們自己就會把糧食一個子兒不少地運到慕俄格軍營。你們就在我的軍營中按分子出一份軍糧，彝人不要你們動手造飯什麼的，保證叫你們吃好喝好！”

“這個時節只要能吃飽肚子就行，至於吃好喝好，我們都不敢奢望了！”楊明凱說，“只是這些幹人，他們真的自己會乖乖給我們運糧嗎？”

“我們彝人就是這樣，你對他不放心，他反而對你敷衍；你若對其表現出信任，他會對你赴湯蹈火。”

楊明凱聽了陳其愚的話，果真就叫那些幹人自己去運糧，負責監督的兩千官軍只在羊場壩陳其愚軍營中的地窩子了烤火聊天。

彝人的地窩子其實是半穴半屋的建築，三四十人圍著中間的火塘，一邊吃著彝家的火烤土豆，一邊聊天。有人會把飯送進地窩子來，偶爾還可以嚐到彝人長期在地裡窖藏的水花酒。

兩千官兵怯意極了。

五天以後，那些幹人們如期歸來，楊明凱就在羊場壩接著，伴隨著這些幹人到慕俄格糧庫中交割清楚。

官軍一離開地窩子就冷到徹骨，巴不得趕快回到裡面才痛快。

第二個五日，楊明凱聽說運糧的幹人到了，自己懶得挪窩，就叫手下人帶著幹人們到慕俄格的糧庫去交割。

到了第三個五日的時候，外面的天更冷。因為正是臘月初上，正是數九寒天。

官軍們就賴在地窩子裡，除非要出來拉撒，吃睡全在裡面。

彝人的水花酒上得勤。楊明凱和他的手下就都吃得順口。

陳其愚與楊明凱談得高興，還專門派人去六龍自己的私宅中取了好幾壇蕎酒來。這東西好喝不上頭，一會兒就把楊明凱喝得眼圈紅紅，癱軟成一灘爛泥狀。

無一時幾壇酒就被官軍們吃成了一個底朝天。

這時卻有人在門外報告：“水西城的將軍何炯說：那裡所剩的糧食已經不足以供給水西哪裡的二萬軍過年了，不同意再發糧食到慕俄格。”

“什麼？他媽的是他官大還是王巡撫官大，敢不執行頂頭上司的命令？”楊明凱邊說邊踉踉蹌蹌地走出。

剛剛走出地窩子的門，冷風一吹，撲地就倒。

陳其愚向手下一使眼色，有人就去抱住了楊明凱腦袋，一下子擰斷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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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場壩營裡的五千彝軍分散開來，把一個個官兵所駐的地窩子圍住，叫人假傳楊明凱命令，叫裡面的官軍趕快出來。

有的人早就癱倒在地窩子裡邊。有的人出門一經風吹就倒。

陳其愚兵不血刃，兩千官軍盡被解決。

羊場壩這地方坑洞多。

彝軍找了一個很深的天坑，拖著官軍的屍體往裡面就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