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方附身的司馬相如殺了夏侯彪，哪裡還願意在那間躺著屍體的屋裡停留？他揩幹了劍上的血漬，換上了自己的白衣，就信步走出了舍都亭。
經過院門的時候，一聲“司馬大爺”使這個情聖吃了一驚。司馬相如定住神，才看清是白天隨王吉來過的兩個武將模樣的人。他們一左一右在大門的兩邊站定，見司馬相如走出，趕忙彎腰打招呼。
“兩......兩個站在這裡幹啥？”司馬相如問。
“王縣令還是放心不下司馬大爺，叫我們在這裡等著，一來隨時聽候傳喚，二是看好院門，保護好大爺！”
“保.....保護我？是等著我把那夏侯彪殺了，好......好收屍吧！”
“大爺----”倆人怔怔地在月光下站著，說不出話來。
“夏侯彪前來行刺，已經被我除掉了，就在我......我住的房間！”
“司馬大爺說的可是真的？”那倆人又驚又喜，“可......可他沒從大門經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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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相如沒有回答，只顧往外面就走。
“王吉說卓王孫家的作坊離這裡不遠，在......在那邊呀？”這時司馬情聖問了一句。
“徑直往西街走，三四裡路就到！”那兩個武官回答了一聲，就只顧著往司馬相如所住的房間跑。
司馬相如的影子犁著月光往前走著，一襲白衣更加耀眼，月夜裡飄飄如仙。
半個時辰不到，司馬相如的前方忽然熱鬧了起來。
那裡，好幾間寬大的庫房大開，前面寬廣的場壩裡，車車馬馬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司馬相如覺得奇怪，就是李恆方也暗暗稱奇：“這裡怎麼會豎起許多長長的陶製管子，管子頂端在滋滋地冒氣，這個氣被點燃著，把卓家交易的場所照亮得如同白日！”
“西方人以為他們先利用天然氣，看來中國的漢代就有人利用這東西了！”附著在司馬相如身上的李恆方聞到那個氣息後想。
卓家的顧客來自四面八方－－西域人，滇國人，夜郎人，西南彝人.......
司馬相如轉了一圈，看到卓家生意最好的是食鹽和鐵器，那間出售銅器的店鋪卻無人問津。
司馬相如走進了銅器坊，裡面擺滿了鋥亮的銅釜、銅鼓、銅杯、銅洗一類的東西。
“大爺要點什麼？”見有人進店，掌櫃的趕緊過來招呼。
“你們這裡是不是卓王孫家店鋪？”
“不是他老人家的店，誰會有這樣的本錢？”店主反問。
“那怎麼這些銅器，好像來買的人不多喲，按理說做工很不錯的呀！”
“還是這位先生慧眼，！”掌櫃的趕緊作揖說，“我們的做工一流，可畢竟是銅製的東西，造價就相對昂貴，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呀！”
這時一直在看著銅器的司馬相如眼睛突然發亮了起來：“我倒是有辦法讓你們家的銅器一夜成名，身價倍增，將來的生意比那些鐵器還好！”
“果真是這樣事時，卓家老爺子一定不會虧待大爺的！“那個掌櫃的說，”不知這位爺貴姓？”
“在下司馬相如，是縣令王吉的客人！”
“你就是司馬大爺，救了我們家小姐的司馬長卿？”，這家賣銅器的老闆立即顯得畢恭畢敬，趕緊吩咐手下人備茶，“我們家卓老爺已經與王縣令說好了的要宴請你表示感激，可是王縣令忙於剿滅邛崍山上的賊寇，就把這事給耽擱下來了，你是我們卓家的大恩人啊！若真能叫這銅器的生意也上去了，那卓老爺那個高興喲......”
下人端來茶水時，司馬相如已經找好了兩根細細的銅棍。他把幾件銅釜、銅鼓、銅洗一字兒排開，1、、、5、6，宮、商、角、徵、羽，一個一個試著敲打。
司馬相如一會兒就把試過了音的銅器排列好了，再隨便地試敲了幾下，便左右開弓，敲打了起來：時而銀瓶乍破，時而鐵騎突出；一會溪流叮咚，一會海潮洶湧......
人們聞聲都往銅器店這面走來，越來越多，前面的凝神靜聽，後面的踮起了腳尖，伸長著脖子。
司馬相如一邊敲打，一邊開始手舞足蹈，一會兒口裡居然唱了起來。
是了，附著在他身上的李恆方聽得最為清晰----那是《詩經》裡面用以表現男歡女悅傳達愛情的句子－－
幾夕何夕？擊鼓中流；
嫦娥玉兔，邂逅仲秋。
風鈴吟唱，有欲有逑；
坎其擊鼓，天涼好個秋。
司馬相如抬頭望著空中，空中的一輪皓月在開始濺落著星星的淚點，遠處的山巒靜靜地站立成銀色的背景下的一些黑色剪影，銅器店前面的人更多了，他們的手開始擊掌，腳也開始踏著節拍踢踏......
司馬相如繼續敲擊那些銅器，讓冷冰冰的銅缶，銅鼓發出了熱烈的表達，遠處的山巒發出了美妙的回應。
他的口裡還在繼續歌唱－－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有鳳來儀。
我歌我謠，達於故里；
玉兔嫦娥，熟我院梨。
被音樂指揮著的那些滇國人，夜郎人，西南彝人在盡情地舞蹈，男的歡，女的悅。司馬相如身邊，銅器店的掌櫃和那些幫手們也在搖頭晃腦。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司馬相如音樂的奴隸。
溫其如玉，河水漣漪；
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坎其擊缶，共嬋娟兮；
歲月如歌，卷而懷伊。
司馬相如忘情地唱。店前，店內的男男女女，開始結對狂歡了起來，月亮也敲起了她的那面銅鑼，為什麼相如伴奏了起來，一整個場壩在舞蹈，在旋轉......
溫其如玉，河水漣漪；
瞧彼秋月，悠悠思伊。
懷哉懷哉，壯心不已；
執子之手，輕揚繩兮。
與子偕老，歸去藏兮。
司馬相如擊打著銅器，那些滇國人，夜郎人和西南彝人們跳著，整個臨邛地人似乎都來了。
李恆方看見，卓家三間大店鋪後面是一片大院落，有一處樓房上，先是亮起了燈光，接著吱呀一聲窗門洞開，有一個熟悉的頭顱剪影出現在了被掀開的簾子裡。
那個剪影清秀，明媚，對了，那就是司馬相如從來路上救出了的，贈琴取劍以示不忘的卓文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