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女自被禁足，宮室之內無人打掃維護，帳幔桌案都積著一層厚厚的油灰。
若非萬不得已，德妃肯定不會來的。
此刻光是踏足這裡，她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繡鞋。
方采女原本已經睡下，左右冷宮無事，她每日除了數著日升日落，唯一打發時間的辦法就是拆衣裳。
她把以前的舊衣拆了，又縫縫補補拼成一件新衣，一時間好像得了賞賜一般，竟能歡喜好幾天。
有時候她也在想，當這些衣服全被她拆了個遍，連縫補衣裳的鐵針都生鏽了，繡線都用完的時候，她又該做點什麼事打發時間呢？
越是這麼想，越是焦灼不安，她不能就這麼在冷宮蹉跎一輩子！
她還不到二十歲，未來幾十年的歲月，她難道都要過的這般悽苦？與蛇蟲鼠蟻為伍？
所以聽說德妃來了，她驚喜交加，披著外衣就跑了出來。
“德，德妃娘娘……”看到蘇妍雪的剎那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德妃娘娘，您，您是來放我出去的？皇上放妾身自由了？”
德妃厭惡的後退一步，和她拉開距離，以防她身上的贓物蹭到自己。
“本宮今日過來是想問你，太后宮裡的貓，你知道嗎？”
方采女連忙點頭道：“知道知道，那，那只叫香香的琉球貓？”
“本宮只問你一句，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什麼事？”方采女一臉疑惑，這才發現德妃和夏蟬披著黑色的斗篷，像是趁著夜色偷偷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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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不知娘娘說的是哪件事？”
德妃怒道：“哪件事？你莫不是在跟本宮裝傻？！”
夏蟬趕忙按住她道：“娘娘別生氣，奴婢來說。”
“你說！”
“方采女，太后身邊養的那只琉球貓被人殺了，可是你做的？”
“沒有啊！”方采女連忙搖頭：“妾身周圍這麼多人看著，怎麼可能殺的了太后的貓！”
德妃又急道：“這麼多人看著，你不一樣和采薇密謀燒了鳴鸞宮！”
“德妃娘娘您什麼意思？燒鳴鸞宮的時候您是同意的，怎麼現在反而只責怪妾身和采薇了？”
“什麼叫本宮同意的！”德妃忍不住上前兩步，指著她道：“本宮何曾授意你去燒鳴鸞宮！”
“娘娘雖未直說，可娘娘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娘娘說陸妃叫您不好過，讓妾身為娘娘分憂！只可恨她命大，叫她逃了！如若不然！現如今這宮中已經沒有陸妃了！妾身本意是好的，本意是想為娘娘解決麻煩的，誰知竟會變成這樣，眼下娘娘急於和妾身撇清關係，不幫妾身離開這冷宮也就罷了，妾身不怪您，怎麼反倒拿只貓來說事！”
蘇妍雪登時啞然，哭笑不得道：“本宮知道了！你心裡恨著本宮沒幫你出去呢，所以殺了太后的貓來陷害本宮！”
“妾身沒有！”
“你若乖乖承認這貓是你殺的，本宮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說不定會去求陛下放你出來，如若不然，你就老死在這冷宮裡頭吧！”
方采女一時間百口莫辯，不免急紅了眼睛：“德妃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先讓妾身承認殺貓，是不是馬上就要讓妾身承認縱火？”
“你最好放聰明點！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為方大人想想！”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德妃，好像第一天認識她一樣：“娘娘可有為我想過？妾身一旦承認，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啊！妾身自入宮以來，哪一天不是為娘娘馬首是瞻？陸妃惹您不喜，妾身就想盡辦法來對付陸妃！到頭來，您還是要將妾身趕盡殺絕，為什麼啊！啊？”
德妃一時間也被氣糊塗了，定了定心神問她道：“貓，真不是你殺的？”
方采女狠狠看了她一眼：“你不信，也就算了！妾身原本以為自己和娘娘就算不是知己，在深宮相互扶持，也堪比手足姐妹，但沒想到，遇到什麼事情，您第一個懷疑的居然是我……”
德妃蹙眉道：“本宮不是沒懷疑別人。”
“是嗎？”她冷笑道：“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德妃娘娘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妾身早該明白的。妾身就如麗嬪一樣，是您用不上的一顆棋子，如今，也可以廢棄了。”
“你這好端端的，又扯上麗嬪做什麼？”
方采女驟然抬眸看她，眼底一片血色，她瞪著德妃道：“扯麗嬪做什麼？麗嬪是你最好的姐妹，不一樣成為你打壓陸妃的利器？”
“你！你胡說什麼！”
“人人都說麗嬪是死於陸妃之手，人人都說麗嬪頂撞了陸妃被她一怒之下推進了太液池！以前妾身也是這麼想的，但眼下才算看明白！那個真正的兇手可不一定是誰呢！若陸妃被皇上厭棄，最大的受益者是誰！”
話音剛落，夏蟬便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將她打的眼冒金星匍匐在地，好半天都沒緩過來。
夏蟬低聲斥道：“方采女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詆譭宮妃的下場你還不沒嘗夠？麗嬪之死與德妃娘娘無關！至於誣陷陸妃與人私通，還有鳴鸞宮大火！也從來都是你自作主張！德妃娘娘可從未吩咐過你！你少在這裡自以為是！自作聰明！”
“呵……”她跪在地上哭笑不得：“如今事情敗露，就是我自作主張了……是，也確實是我自作主張……”
德妃來此一場雖沒問個明白，卻已明顯感覺到方采女對她的恨意。
“留著她，終歸是本宮的一個心病。”
回到朝華宮的德妃連衣裳都沒換便急的直轉圈：“這貓是不是她殺的還不知道，但若皇上查縱火之人的時候，她再反咬本宮一口可如何是好？”
“娘娘放心就是，方采女不敢的，況且也無憑無據！”
“這要本宮如何放心？”
夏蟬想了想道：“如今之計，就只有堵上她的嘴，將縱火一事趁早了結，至於那死貓，眼下沒有憑據，誰也不能確定就是您殺的！”
德妃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回憶起方采女說過的話，一顆心噗噗直跳。
“如今，也怪不得本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