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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海中倏地浮現一個念頭,對他笑道:“我倒有一個好主意,你日後侍讀之時,不妨建議他召集一些門人文士,集中批註詩文歌賦,彙集成一冊,讓殿下揀擇其中精要之處閱讀,豈不是迅速得多麼?”

魏雅面露喜色,點頭說道:“奴才日後一定將娘娘所言轉告殿下,殿下若知本是娘娘如此建議,必定會應允……”

我們說話之間,卻聽見正殿內響起兩名臣子爭執之聲,其中一人話音略高,沉聲說道:“……臨川王素日作惡多端,殿下此次萬萬不可姑息養奸,須得從嚴處置此事方好!否則臨川民意難平,那凍餓而死的無數饑民豈非枉送了性命?”

另有一人似乎較為蒼老一些,緩緩道:“臣以為不可。臨川王系皇上親侄,便是殿下兄長,殿下若是不計情面處罰之,恐怕將來會遭受朝野譏評,有損殿下聲名。”

先前說話的那人道:“王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臨川王將皇上與太子殿下自國庫中撥出救濟災民過冬的餉銀據為己有,導致臨川數千流民饑饉而死,可是親王應為之事?況且臨川王之劣跡並非僅此一樁,此前監督修築三年的浮山堰因何倒塌?黃大人身為工部侍郎,想必比下官更加清楚其中內情!”

那工部侍郎無可辯駁,只道:“浮山堰一事,本是皇上御筆欽點臨川王監修,所用建材的確非上等磚石木材,但老臣不得不遵照臨川王旨意行事。如今老臣為太子殿下著想,若是因此嚴加處置臨川王,只恐將來會有隱憂。”

我聽至此處,雖然不太明白其中因果,卻隱約感覺到蕭統必定遭遇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魏雅見我蹙眉,忙低聲解釋道:“娘娘,臨川王蕭正德是靖惠王爺嫡出長子,靖惠王爺與皇上本是同胞兄弟,昔日太子殿下未降生之時,皇上與皇后娘娘曾在蘭陵宗廟前焚香祭祖過繼臨川王為子,後來因為丁貴嬪娘娘誕育太子殿下,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小璃兒心直口快,見殿中並無旁人,說道:“那麼,當初若是太子殿下沒有出生,這太子之位豈不就是臨川王的麼?”

魏雅神情大駭,忙擺手示意她住口道:“姑娘萬萬不可隨意提及此話,奴才在太子殿下身邊侍候時曾聽說過一些傳言,道是臨川王在外常哀嘆宣稱自己是‘廢太子’,皇上與太子殿下皆未與他計較,太子殿下對臨川王向來禮敬有加,皇上賜予臨川王的儀仗亦高於諸位嫡親王爺。”

按照人間規矩禮儀,蕭衍與郗皇后在祖廟前過繼親侄蕭正德為子,無論他是否系蕭衍親生,以後便永遠都是嫡出長子的身份。但是,蕭衍稱帝嬪妃眾多,生下了蕭統兄弟八人後,卻不想再將帝位傳給並非親生血脈的蕭正德。

蕭衍賜封蕭正德為臨川王,對他加以優待,或許正因心中有愧,蕭正德明知皇帝與太子對自己心存歉疚,行事更加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竟然瘋狂斂財至此,不但在修築關係梁國生死存亡、抵禦天災洪水的浮山堰時偷工減料,直接導致了一場天災人禍與戰亂,還將皇帝發往臨川救濟災民的錢糧銀兩全部擄入私囊,其所作所為令人髮指。

依蕭統之品行,他決不會坐視不管此事。

但是,倘若他真的對臨川王加以處罰,皇帝、靖惠王、朝野諸臣,又會如何看待他?那名老臣所擔憂之事不無道理,只恐屆時難免會有居心叵測之人攻訐太子藉機剷除對自己帝位有威脅之人。

我心中暗暗擔憂,左右為難,蕭郎該如何處理才好?

正殿內,傳來蕭統溫厚磁性的聲音道:“據本宮所知,臨川王斂財之事證據確鑿,如今即使處以重罰,那些災民亦無法再生還了。本宮欲在明年春天重修築浮山堰,國庫中並無太多積存,著戶部追繳臨川王所獲贓款庫銀,以作此項之費用。”

他此言一出,殿中那兩名朝臣皆不敢再爭執,那先前說話的臣子卻又道:“殿下此舉大善,臣斗膽請問一句,臨川那數千死於饑饉的災民如何才能伸張冤屈?”

蕭統面對他的質問,聲音依然沉穩如昔:“國有律法,依律而行即可。”

那臣子語帶感激,似乎叩首不止,說道:“殿下英明!臣早知殿下一向處事謹慎、體恤民心,每逢淫雨積雪必遣左右巡行鄉間,賑濟貧寒百姓、救治病弱之人,臣領戶部替天下萬民叩謝殿下……”

那名老臣聞聽此言,急忙阻止道:“殿下不可!若是依照律法,臨川王此罪當誅以斬首之刑,靖惠王所生數子皆早夭,如今身邊僅餘此子,請殿下三思而後行之。況且人言可畏,殿下不可不防世人誤解。”

蕭統並無猶豫,說道:“律法不明乃國之大患,縱然被天下人所誤解,本宮若是心無藏私,又何懼人言?諸位大人不必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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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見他處事堅決,向他叩首行禮後紛紛告退出昭文殿外。

殿中並無外臣,我透過偏殿與正殿相連的一扇鏤空楠木門,見蕭統俊眉微微簇起,臉色略顯暗淡,似乎極為疲累,身旁小內侍急忙奉上一盞參茶,神情關切問道:“殿下要歇息片刻麼?”

蕭統支肘扶住太陽穴輕揉,微微頷首道:“將殿門關好,若有朝臣來見,讓他們稍等一會。”

小內侍答應著將殿門合攏,走近他低聲道:“奴才有一言不得不說,請殿下勿怪奴才多話……殿下昔日處理政務至三更半夜,亦不曾似如今這般辛苦。殿下不如依從丁貴嬪娘娘與太醫之言,在昭文殿獨居數日,或許……”

蕭統喝下一口參茶,眸中掠過一縷明亮的光芒,視他道:“難道你也相信我所染微恙與雲華殿娘娘有關麼?娘娘初來宮廷,我怎能將她孤單一人留在雲華殿中?”

小內侍驚慌不已,忙道:“奴才該死,怎敢疑心娘娘?只因前日幾位太醫都如此說,奴才覺得奇怪……”他言及此處,抬頭看蕭統,見他並無明顯不悅之色,頓了一下,才鼓起勇氣接著說:“謝妃娘娘之美貌並不似塵世中人,倘若太醫所言並非憑空捏造,殿下豈不是很危險麼?”

蕭統自袖中取出一物,正是我昨晚贈予他的那方親手繡的錦帕。

昭文殿中寂靜無聲,他凝神看著那只翠綠絲線繡成的小狐狸,久久不語,漸漸合上雙眸小憩。

我怔怔凝望著他依然優美的側影與風姿,憶及昨日太醫警戒之言,只覺無限心疼難過,心中暗暗思忖道:“難道蕭郎在眾人與我面前的神采奕奕皆是偽裝?難道果真如那太醫所說,我身為妖狐族後裔,長久陪伴在他身邊必定要讓他受到妖邪侵害而致病?”

魏雅在我身後小聲問道:“娘娘,要奴才去喚醒殿下麼?”

我急忙搖了搖頭,制止他說:“不必了,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須得立刻回雲華殿去。稍候殿下醒來時,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我曾來過這裡!”

我來御書房本是一時心血來潮,計劃出其不意出現在蕭統面前逗他開心一下,卻不料看到他忙於政事後的疲倦情形,不忍心再驚擾他,遂帶著小璃兒轉身走出偏殿大門。

黃昏時分,我借用隱身術來到六皇子蕭綸的邵陵王府後山,向青蒿發出尋覓她的感應訊號。

燕雀湖水依然靜謐安寧,我託腮獨坐在湖岸邊,並沒有等候太久,耳畔就傳來青蒿的嬌笑之聲。

我並未回頭,悵望著湖水中愁眉不展的自己。

青蒿走近我身邊,湖水映照出她的美麗倒影,她身穿著華貴金線織就的五彩絲衣,柳眉彎彎如鉤,雙頰紅潤如桃花,柔媚的輕顰淺笑足以讓世間所有男子黯然消魂。

她察覺我情緒低落,開口問道:“發生何事了?你為何如此匆忙呼喚我?”

我面對湖水,輕輕說:“青蒿,你能不能告訴我,怎樣才能和人間男子生一個屬於我們二人的孩子?”

她臉頰上的如花笑容立刻凝固了,不由分說將我拉起,大聲道:“紫萱!你想要替誰生孩子?太子蕭統麼?你們本就是露水夫妻,明年春天必定要分離的,難道你還想留在人間相夫教子不成?”

我被她捉住衣袖,不得不站起身道:“是的,我要蕭郎的孩子,我想為他生一個孩子。你常來人間行走,可知道其中的秘訣麼?”

青蒿鬆開手,轉過臉道:“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我見她不肯說,追問一句道:“你敢發誓說你不知道麼?如果我註定不能與蕭郎白首偕老,如果媽媽一定要我離開他,我只能……若是能夠為他留下一絲血脈,也不枉來人間與他相知一場!青蒿,好青蒿,如果你知道方法,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她堅決搖頭,乾脆利落地說:“不好。我本來就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決不會告訴你。你私自與太子結為夫妻,尚且不知會不會遭受天雷大劫懲罰,還敢奢望與他生兒育女?紫萱,今日無論你說什麼,此事恕我不能幫助你。”

我見青蒿如此斬釘截鐵地拒絕回答我的問題,料想她不會透露半分訊息,想到蕭統的殷殷期盼,心中微覺酸楚失落,卻想起另外一件事,對她說道:“我還有一樁疑問。”

青蒿無奈搖頭嘆息,說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一定又與太子有關了!”

我見她猜中,亦不隱諱,直接將蕭統近日身體不虞之事、太醫的診斷與猜測之言、丁貴嬪與宮人的疑惑向她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然後問她道:“蕭郎之症果然是因我而起麼?”

青蒿聽我說完,蹙眉思索了半日,才道:“從來沒有人間男子因我如此,當年我與陶生新婚時曾同居一室半載,亦未見陶生有何不妥之處。你與太子相伴不過數日而已,怎會讓他精神不佳至這般地步?”

我更加迷惑不解,輕輕咬了咬下唇,垂頭說:“可是,我喜歡和蕭郎在一起……蕭郎也喜歡我……”

青蒿盯著平靜如鏡的湖面不語,似乎仍在盡力回想,突然之間,她彷彿察覺了什麼,緊緊抓住我的手道:“《娘繯訣》,紫姨給你的娘繯訣!你對蕭統,是否使用過其中所載的法術?”

我怔了一怔,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地閃過《娘繯訣》中的字跡。既然其他的小狐狸與人間男子交合都不會損害他們的身體狀況,難道正是阿紫給我的這本書中所寫的秘術暗藏玄機?

13 疏夢不復遠

一陣北風襲來,將我垂落鬢旁的長髮吹得紛亂無比,髮梢在風中飛舞,凜凜的寒意掠過面容,冰涼徹骨的感覺直透心底,我分不清心頭的情緒是惶恐還是擔憂,合眸之際,幾滴淚珠順著雙頰滑落下來。

皇宮太醫們所言的“妖術”,就是阿紫交給我的《娘繯訣》中所載“素女經”,阿紫明明知道“素女經”的危害,明明知道我與人間男子交合後窺見玉片上的全部內容會與他們嘗試其中奧秘,為何還要如此籌劃?她不惜犧牲那些親近我的人間男子的性命,難道只是為了讓我迅速增進修行功力、早日位列仙班?

若真如此,我對蕭統表達心中愛意的嬌媚與糾纏之舉,便是殃及他的罪魁禍首,得到如此絕代風華、氣質高潔的人間男子傾心垂愛,已是千載難遇的幸運之事,我甚至還期待與他長相廝守、期待著為他生育兒女。

可是,紫萱終究不是人間少女,僅是一隻修行千年的妖狐,我毫無保留地熱戀著他、迎合著他,努力讓他與我在一起時得到最幸福快樂的感覺,卻不曾料到,竟然是我的法術害了他。他精神分明日益倦怠,為了攻破太醫的斷言,他依然強自支撐,不肯在人前顯現萎頓之態,那太醫曾言“初始之時毫無徵兆,中術之人若能覺察到病症,便已為妖術所蠱惑甚深”,可想而知如今情形之惡劣。

事已至此,即使我愧悔、傷心,又能如何?

我不由自主撲到青蒿肩上,抱緊她失聲大哭道:“青蒿,我不知道……媽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會這樣,那些太醫們皆說,蕭郎的病症很嚴重,可是他偏不相信,還一直不肯吃他們的藥!”

青蒿柔聲安慰道:“你既然發覺此事,或許還有挽救之法。只是他身受法術控制,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對他了。過幾日就是冬至節,紅藤每年此時都會來人間遊歷,我去替你尋她來問一問如何祛除太子所中之術,好麼?”

紅藤家族是翠雲山最擅長法術的狐族,紅藤在山中修行已有三千年,精通各種狐族巫術與醫術,我聞聽她下翠雲山遊歷,心中頓時升騰起一線希望,垂淚向青蒿道:“距離冬至節還有十日之遙,我擔心蕭郎……是我不好,如果能夠救他,我願意將我的法力都給他……”

青蒿見我大哭,手忙腳亂自袖中取出一方絹帕幫我擦拭眼淚,說道:“你別哭了,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喜歡哭的小狐狸呢!不過十日而已,你不要胡說八道,也不要輕易嘗試對他做什麼,記住了麼?一切等紅藤來了再說吧!”

我雖然擔憂,一時卻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點了點頭。

忽然之間,隱約聽見有男子呼喚之聲自遠處傳來:“青兒,青兒!你在後山麼?”

青蒿聞言,神情變得嫵媚動人,向我說道:“我才離開片刻而已,蕭綸竟然找我來了,起初倒不曾料想到他會這般黏人!”

我料知他們二人之間此時必定有糾葛,停止了哭泣問道:“六王爺是真心喜歡你麼?綠萼是何態度?”

青蒿輕柔嬌笑,漫不經心道:“蕭綸不但相貌似陶生,性情文采與他亦頗為相類,他對我很好……眼下我還捨不得太快離開他。綠萼梅花僅有侍妾之名,從未許身侍奉過他,他喜歡我,綠萼又怎敢多言半句?”

我眼前浮現出綠萼的黛綠雙蛾與她冰冷孤傲的清豔面容,她雖然是天生的美人,卻予人一種淡淡的疏離之感,與青蒿相較,恰似清雅的寒梅與妖豔的桃花,其美姿雖然動人心神,常人卻皆難以抵擋桃花盛放時如雲霞一般的燦爛與紛繁熱烈。

六皇子蕭綸與青蒿共偕連理之後,必定難以抗拒她對男子的柔媚引誘之術而迷戀上她,或許還會因此冷落綠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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