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涼城·鬼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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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城從北門開始一路向南,縱橫十三條街道被禁衛軍圍得水洩不通,軍隊以事發地點為中心,反應十分極速,在蕭條的街道上來來往往、各大建築中進進出出,十分喧囂。

商宇申更不敢怠慢,拉著商囚與狄雲楓,葉塵就往事發地點走去:“五弟你們來得正好,咱一起去把麻煩解決了,否則讓父王得知我的失職,又該責罵我了……”

商宇申本以為所生事小,可到了現場,見地上斑斑血跡,棺材遭人撬開,屍體被人糟蹋……他面容陰沉得發黑,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從牙縫中擠出幾字怒言:

“究竟是誰幹的!”

敢在涼城抹殺血衣禁衛軍並劫木王爺親囑之物,這無異於在太歲頭上動土,是赤裸裸的挑釁!

在棺木前正站著個玄袍道人,手握拂塵,自認清高,正閉著眼睛不知再吐納些什麼。雖說男屍被破壞,但惡臭猶在,站近的禁軍皆握著口鼻,這樣一來老道的悠然神情就顯得是獨樹一幟。他應該就是白鹿道長不會錯了。

“白鹿道長,你這是在做什麼?!”商宇申臨近棺材也不由捏起鼻子。

白鹿道長高聲道:“本道正在分析兇手在空氣中留下的薄弱氣息。”

商宇申鬆開鼻子,才剛嗅上一口臭氣又忍不住捏緊鼻子,疑惑道:“這裡的惡臭如此濃重,道長憑和分辨兇手的氣息?”

白鹿道長僅睜開一張眼,神色竟比商宇申還要高傲幾分,他輕“哼”一句道:“本道鼻子自然與世子殿下不同,不論是陰氣,陽氣,臭氣,香氣,人氣,鬼氣,死氣,殺氣……天罡地煞見一百零八道氣息我這鼻子皆可一一分解出來。”

玄之又玄,神乎其神!

商宇申擺了擺手:“那道長你在這裡多嗅嗅,我在後方簷下等你。”說完便趕忙轉身離去。

商囚與狄雲楓,葉塵早已對惡臭避而遠之,他們站在屋簷下正靜靜地觀察著馬路中央的情況。

“狄雲楓,道法傳承於你的人間,你對這白鹿道長有何見解?”商囚小聲問道。

狄雲楓笑了笑,僅從口中吐出兩個字:“神棍。”

白鹿道長神叨叨的模樣甚至讓狄雲楓想起了一個故人,那便是黃沙鎮上坑蒙拐騙的苟道人。這些神棍自認清高是通病,他們認自身道法通天,圓話的本事一流,滿口道義無所不通,甚至將騙術當成了一種研習的用法,在人間野史中竟還有人將《坑蒙拐騙偷》著作成書供後人研習……

人世間,十個人九個都是下流人士,故這些傳承在市井之間廣為流傳,編成歌謠,製成酒館評書……白鹿道長還未真正展露過自己的騙術,他的功力到底有多強還不得認知。

葉塵則不屑道:“此人不是靈脈也沒有武人根骨,是個徹頭徹尾的麻瓜,我不曉得這木三世子是腦子有坑還是怎的,竟會相信這麼個牛鼻子老道。”

“噓,你小聲些,三世子他回來了……”狄雲楓噓聲提醒道,這時商宇申也退至屋簷下,他長呼一口氣謾罵道:“呼,運出這東西之時就已奇臭無比,現在開棺簡直臭得要人命!”

商囚皺眉,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他指著棺材問道:“三哥,前面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商宇申如實講道:“小半個時辰前,天遭鬼煞之氣覆蓋,我差人沿街道檢視,結果發現護送棺木的血衣禁衛軍被屠滅,童男童女也不見蹤影。”

“哦?三哥你曾派多少禁衛軍護送?”

商宇申默哀嗚呼道:“整整一百餘人矣!”

商囚倒吸一口涼氣:“血衣禁衛軍乃北涼城中最精銳的部隊,各個身具死脈之上的武力,一百餘禁衛軍連我都不敢輕易與之對壘……”

商囚將話說得越大,那麼他的干係就脫得越徹底。商宇申也點頭贊同道:“五弟你說得對,血衣禁衛軍戰鬥力超絕,能將他們一擊抹殺之人實力必是登峰造極者,”說著他回看商囚又恐又驚:“莫非北涼城裡還潛伏著與五弟你一樣的真武高手?”

商囚則搭著商宇申的肩膀安慰道:“三哥你莫要擔憂,我恰好回來,是誰都不敢在我木王府撒野!”

商宇申還是擔憂:“可憑一己之力抹殺數百血衣禁衛軍,恐怕實力還在你之上,這……”他又遲疑了片刻,咬牙道:“不如……我們去告知父王吧?”

商宇申一遇大事便無法再硬氣,其懦弱的性子在對話間已暴露無遺。這時,狄雲楓插嘴道:“三世子萬萬不可告知木王爺,你想啊,此任務是木王爺專門囑託的,你將事情搞砸了,倘若木王爺怪罪下來還不是得你承擔?”

葉塵也搭腔道:“黑無常說得極對,依我之見要先將此事風聲打壓下去,再快速找出亂事兇手並將其繩之以法,這樣也好對木王爺有個交代不是?”

“這……”商宇申猶豫不決,商囚則一錘定音道:“我看此事就依黑白無常說的,三哥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那麼一定會將此事徹查得一清二楚!”

商囚再未給商宇申多做猶豫的時間,又拉著他交首,鄭重且細聲道:“三哥你若想將此事辦的妥當,那就將近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盡數告知我,否則不知緣起,咱們就無法再從長計議,逐步分析!”

商宇申一咬牙:“那五弟你可別告訴外人!”

商囚瞥了一眼身後的葉塵與狄雲楓,嘴角微微一翹,與商宇申勾肩搭背,往房子裡走去:“當然如此,三哥與我進屋談。”

葉塵欲散出神識去偷聽,狄雲楓則拉著他走出屋簷,並道:“商宇申膽小心細,你看你還是莫要去給商校尉添亂得好。”

葉塵甩開狄雲楓的手,冷笑:“老子添亂?呵,實屬笑話!以我仙力半個真武的生機消亡皆察於腦中,我若真有意偷聽還怕添亂?”他又道:“畢竟這商家兩兄弟同為木王府效力,有的沒的,多的少的,我不會去完全相信。”

狄雲楓搖頭苦笑道:“人若到你這個地位,的確什麼事情都要猜疑一把,用我們人間的話來說就叫:‘伴君如伴虎’”

“哦?伴君如伴虎?哈哈哈……如你這麼說,我還真依自己性子殺了不少人。”

“嘖嘖……竟想不到你夜君大人竟是個暴君。”

“以前是,但現在已不是,”葉塵又思緒起來:“雙兒僅因我射殺一隻靈鳥兒便三天不和我說話,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殺過人,甚至連花草都未採摘過。”

“你可真是……什麼都能想到你的雙兒……”

“你還小,未曾愛上一個可以為了她而熱愛全世界的女人。”

葉塵的愛總說得那麼直白露骨,也總說得那麼真實感人。

一提及愛,狄雲楓便閃爍目光望著天空,他內斂著嘴唇,神情堅定不移:如今還與仙域之主淺面上算個朋友,這樣一來,距離找到她就又多了幾分把握。

“喂!那兩個誰?與你們在一起的三世子去了哪兒?”忽而一聲問候從馬路中央傳來,是一句十分不禮貌的問候,語調高傲的讓人反感。

狄雲楓與葉塵正倚靠在另一處屋簷下閒聊,聽人這麼問候,紛紛仰頭朝馬路中央瞥了一眼——白鹿道人揮了揮手中拂塵,正趾高氣揚地朝他們走來。

“看他走路的模樣應該是來滋事的。”葉塵冷聲道。

“此老道應該與這口棺材有些聯絡,再看看。”狄雲楓道。

老道見狄雲楓與葉塵相繼沉默著,心頭那份自尊過不去了,他走來,就未正眼瞧過二人:“怎麼?難不成你們是聾子,沒聽到本道的問候不成?”

狄雲楓暫未回答白鹿道長的問題,只跨一步往前,抱拳恭敬道:“在下白無常,身邊的這位是我的朋友黑無常,我們乃——”

“呵?!黑白無常,我還牛頭馬面呢!你們二人的名字取得可真有意思,哈哈哈……”白鹿道長不禁失態,捧腹大笑起來。

狄雲楓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黑白無常牛頭馬面”皆是人間佛家傳說中地獄的勾魂使者與拘魂使者。在真武國從未暢興過佛門學說,那麼,這白鹿道長又是如何得知的?

莫非他也是人間來的?

“咵——”這時,不遠處的房門遭人推開,商囚與商宇申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似達成了某種共識,白鹿道長見此,邊走上前邊喊道:“三世子,本道已竭盡所能,可那兇手有意斷去氣味,我一時半會兒也不好察覺,不過世子你放心,我敢肯定那人一定還滯留在涼城,只要加緊戒備,兇手必然插翅難逃!”

商宇申一把攏過白鹿道長,細聲勸阻道:“白鹿道人莫要聲張,眼下最要緊的是將此事封鎖,否則我挨罰,你難保命!”

“保……保命!”白鹿道長差點兒撥出聲,他緊拽著商宇申的袖口道:“三世子你可千萬莫要開玩笑,我不過是個道士,棺材遭劫一事與我一點兒干係都沒有呀。”

商宇申一把扣住白鹿道長手腕,厲聲道:“道長難不成想將此事全都推卸到本世子身上不成?你想都別想!”

白鹿道長遭商宇申捏痛,呼喊又不敢大聲,只能忍著疼痛求饒道:“三世子你先放手,我並非這個意思!”

“哼,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我只曉得是你喊我去鬼門關下運棺材的。這一切事故的禍端都在於你,”商宇申甩開白鹿道長的手,又寒聲告誡道:“道長,原本我不該去過問這棺材裡頭有什麼東西,可事到如今出了變故,你必須將實話盡數告知我,那屍體的起源,屍體的作用,運往何處,目的如何……我通通都要知道!”

“這……我確實不知呀……”白鹿道長神色飄忽不定,一雙賊眉鼠眼誰都不敢看,他明顯是心虛了。

一旁久未吭聲的商囚終於開口問出一句話:“你想不想活?”

這句“想不想活”甚至比問“你想不想死”還要駭人心魄,白鹿道長連續幾個驚顫,額頭上已滲出滾滾汗珠,他抹了又抹,擦了又擦,最後小膽子還是抗不過求生渴望,他道:“屍體的起源是來自的鬼門關下的幽魂客棧內,我不過是個負責操辦之人,屍體的作用根本不知。至於運往何處,只曉得是運往木王府的,但具體是哪兒,目的如何,我哪兒曉得……”

商宇申收起嚴肅神情,含笑搭上白鹿道人肩膀道:“從今日起,棺材被劫的訊息暫封三日。時間緊迫,那麼道長為咱們的調查盡一份薄力也是應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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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道長抹去額間最後一把汗水,長吁口氣,苦澀道:“世子有話就直說吧,可別再來折磨我了。”

“爽快!”商宇申贊後又道:“據我所知,幽魂客棧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權進入的,白鹿道長有父王親賜‘長明令’出入無礙,我想帶我們一起也無礙吧?”

“不不不!”白鹿道長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他掙脫商宇申的束縛堅決搖頭道:“世子可莫要為難我了,幽魂客棧實屬鬼域管轄,生人勿進的!那地方實在滲人,去過一次就不願再去第二次,我每次進入也都只能在門口停歇半柱香的時間!”

“半柱香何意?”商囚疑惑道。

商宇申道:“這是幽魂客棧的規矩,生人進,半柱香,若超時,人魂具扣!”

商囚怒罵:“扣他媽的屁,一所寄人籬下的客棧還有如此狂妄的口氣?在我真武大地上弄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還敢豎立規矩?”

白鹿道長嘀咕:“五世子好大的口氣,這規矩可是木王爺親自恩准了的……”

“我武魂早已注入脊椎,你叫他來扣我生魂如何?”商囚激怒,一把拽起白鹿道長的衣襟道:“老道士,我勸你莫要再拿父王的命令來壓我,我商囚戰龍在野從來都不受軍令,先斬後奏你怕不怕?”

“怕,怕……五世子你息怒,你息怒,”白鹿道長掙扎著哀聲求饒,又顫顫巍巍從你腰間取下一塊冰晶水魄色的正方令箭,緩緩奉上道:“這……這是長明令……”

商宇申皺眉道:“幽魂客棧只認你一個人,你將長明令給我們又有何用?”

白鹿道長咬著牙,鼓起腮幫子不饒道:“那我可管不著,反正我絕不會帶你們一起進入幽魂客棧,那裡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你——”商宇申欲發怒,商囚則奪過白鹿道長手中的長明令,一口答應道:“好,那我們就憑這只長明令去遊魂客棧走一遭!”

商宇申卻擔憂道:“可是五弟,幽魂客棧的確是個很詭異的地方,若是稍出點岔子,你倒無礙,老哥我魂魄還未修至脊骨,生怕被扣呀。”

商囚沉聲道:“三哥武力已有天階,那些鬼魅哪兒能乃你何?”

“五弟說得也是,區區鬼魅躲我都來不及呢……”

商囚無再多言,將長明令揣進懷中,反手一擊將白鹿道長敲暈過去,丟給狄雲楓道:“黑白無常,這老道腦子裡的東西就交給你們來挖掘了。”

狄雲楓只點了點頭,搜神麼?他們修仙之人最拿手了。

“好了,事情已不能再耽擱了,三哥你先將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乾淨,咱一個時辰後在涼城北門會和。”

商宇申最不敢怠慢,當即便喊人抬走棺材並清洗了地上的血跡。商囚與狄雲楓,葉塵三人則先一步朝北門趕去。

……

……

北門就如一條分界線,後頭是晝夜分明的正常天象,前邊兒則是灰濛濛的,一片慘淡之景。

北門修得十分巨大,正正方方的一個大口,大口前方則有一條乾淨筆直的大道,鳥瞰下去,涼城就如一隻匍匐的巨獸,北門張口,大道則為它吐出的舌頭。

大道是整齊的大理石板路,割線清晰,稜角分明,大道旁每隔十里路便會設定木王府營帳,有禁軍三千。以此類推,距百里外的鬼門關下攏共設定了三萬禁軍,其中血衣禁衛就達五千之多。

站在北門牆上,陰寒風起兮,一眼望盡蒼茫路!大道所向,煉獄修羅,魔獄血剎!

狄雲楓抖了抖身子,就像是尿完尿後那般抖擻,他裹緊了身上的衣袍,對著天,問身旁的葉塵道:“夜君大人,你說,這樣灰濛濛的天,是夜麼?”

葉塵看也未看便答道:“不是。”

狄雲楓如蝴蝶一般眨了眨美麗的眼睛:“夜君若說這不是夜,那肯定就不是了。”

葉塵卻看狄雲楓:“怎麼?你喜歡夜晚?”

“喜歡!”狄雲楓絕不猶豫地開口回答,他想了想他又補充:“當然是那種必須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最好能將夏日星河掛在天上,偶爾還得有幾道流星劃過,然後再掛一個秋天的月亮,圓圓的,必須是圓圓的,亮亮的,大大的。再加些冬天的雲吧,冬天的雲朵一般沒有其他三季的厚實,若說月亮像是個裸露的姑娘,那冬天的雲就是一層優美的煙紗,一絲不掛的女人總不如玲瓏透體的女人來得誘惑不是麼……嗯,我並非貪得無厭,只是如果天上再有一陣春天的那實在太完美了。你想想,若一個朦朧裸露的女人從你身前經過,剛好一陣春風吹過,掀起她的衣袋薄紗,我想……我想不出那樣的夜晚該是如何的了。”

沉默。

沉默了一會兒。

夜君道:“那就依你一次,要知道,除了雙兒之外我可從來沒為別人變出夜景。”

夜君雙手合十,輕蓄一道仙力,孕育出一絲眼不見的仙機,他將掌心對著天空,輕輕吐出兩個字:“夜幕。”

“咻!”恰好是一陣春風,將灰濛濛的天撕開成夜。

夜。

滿月。

夏河星海。

如煙如紗的雲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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