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古云:死不嚥氣則屍身不化,氣遇凶兆則轉為戾,戾氣不散則會起屍,那時便化作行屍,四處飲牲畜鮮血,隨後屍體身上就會開始長出白毛,白毛殭屍需食人血方可存活……
“這些玩意兒難道是殭屍?”
狄雲楓蹲在一具腐屍身旁,一貫不受氣味影響的他也忍不住皺起眉頭,輕捂住口鼻,此些屍體實在是太臭太臭……明明是死物卻生得鮮活,這種感覺不單單是令人作嘔,在心裡上也有一定程度的影響。
李聖玄使勁兒踹了幾腳腐屍,淡然道:“這些軟巴巴的爛肉可配不上‘殭屍’二字,他們與鎮子上那些人體傀儡差不多,只是這些屍體未拿來煉製過,防腐程度沒做到位,便爛成了這副模樣。”
“那他們為何被飛刀封喉了還能顫動?”
“這些死者的屍體估計被某種手段禁錮在裡頭,三魂七魄抽去一魂一魄,這些人就變成了只會啃食鮮肉的行屍走肉了……手段殘忍得很呢。”
狄雲楓不禁替這些顫動的屍體感到惋惜,死沒落得個好下場,還要遭人拘留魂魄,他慈心大發,替每具屍體都補上了一刀。人首分離後,自然怨氣就散了,即使只剩殘魂,也讓之魂飛天際吧……
這會兒,段千陽扶著後頸也從草蓆上甦醒過來,他迷糊了三息功夫,瞪眼一瞧四周皚皚白骨,嚇得一聲猛呵,釋房出的靈力瞬間便將整個攢館給炸成了粉碎!
狄雲楓趕忙跑去按住段千陽,以防靈力二次洩露:“別用靈!小心暴露!”
段千陽瞧見身後是狄雲楓,這才緩緩將氣息收斂,他單眯了眯眼睛,狐疑問道:“此前之事我全不記得了,說,是不是你們迷了我?”
狄雲楓長嘆道:“我就知曉會弄巧成拙……”
“何意?”
“喂!你們還不快走,爆發屍潮了!”李聖玄早已幾步輕功踏出三十丈開外。
鬼城瞬時被尖叫嘶吼點燃,數不清楚的腐屍從瘴氣中鑽出,發了狂地衝向三個活人。
“用輕功,勿用靈,先逃!”
段千陽乃劍修,輕功自然不俗,他與狄雲楓一同競行卻不落下風,李聖玄邊在前頭帶路邊用武力拋開瘴氣,瘴氣亦如無形的吞噬魔一般,聚散無常,越深入越沒有方向。
三人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各大房頂飛簷之上,後頭的腐屍窮追不捨,且屍潮越來越多,到最後全城中,不論是大道,巷弄,亦或是房屋中皆出現了腐屍的影子!
“這麼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找個地方避難!”狄雲楓招呼前方的李聖玄道。
“瘴氣太大,瞧不清啊。”
“你們且看那裡,是不是有一座高塔!”
那一定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塔,否則怎可能衝破瘴氣冒出頂來?
“佔領制高點,阻擊敵人!眾將士隨我來!”李聖玄像是找到了臨陣殺敵的快感,他一邊打散瘴氣,一邊招呼狄雲楓與段千陽隨上。
瘴氣散開後,一座高聳青石塔矗立在三人眼前,他們各使走壁的至高輕功,三百餘大步才順利登頂!
“呼……不行了不行了……”段千陽一屁股攤倒在地,猛,喘著粗氣,丹藥補丸大把大把地往嘴裡塞。
狄雲楓與李聖玄自在悠然,大氣都不曾喘過一口。李聖玄不忘嘲諷道:“就你這個樣子還想一夜戰七人?我看你最多七進七出便縮回去了吧?”
段千陽指著李聖玄出言欲辨,但他累得實在力不從心,幹瞪著李聖玄無可奈何,狄雲楓笑著搖了搖頭,遞過一顆白丸道:“仙武兩家各有所長,我看不如你們相互拜師,取長補短咯?”
李聖玄堅決搖頭道:“絕不可能,仙界的男人又小又短還不持久,他怎有資格與武修其名?”
段千陽吞下白丸,當即恢復了些力氣,大肆發洩著心頭怒火,道:“你們武蠻子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又醜又傻又黑,看著都叫人著急,何來優越之感?”
李聖玄不屑一笑:“呵,不論你說如何,你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
段千陽愈加輕蔑,挑釁道:“你生在真武卻讓我和你比武,你羞不羞恥?待我修為恢復,你用你的武力,我用我的仙術,堂堂正正比試一番,定叫你滿地找牙,跪地叫爹!”
“行啊,我讓你一隻手都行……”
狄雲楓夾在二人中央著實受苦不少,光是罵戰的口水都噴了他一臉,他支開二人,苦笑著提議道:“你們二人既然這麼願意比個高下,不如比試比試誰殺得你腐屍最多,我做裁判。”
“那麼就開始吧!”段千陽當即跳下青塔。
“靈脩果真都是卑鄙小人,讓你先下又如何?”李聖玄凌空一翻也跟著跳了下去。
“喂,你們兩個記住,武力和仙力都莫要用得太張揚,以免惹來更大的麻煩!”狄雲楓朝踏下大喊。
屍潮暴動已經太張揚,但就此喧囂的夜卻未引來那所謂“尊主”的注意,由此可確定那尊主並未存在鬼城中。
鬼城應是個飼養場,養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倘若深入研究起碼又得扯出什麼陰謀來,狄雲楓雖是個富有冒險精神之人,但他來九玄仙域的最終目的是找婆娘,不能因瑣事再耽擱了。
那位尊主,看重了郴州這塊被人遺忘的地皮,就證明他飼養這些鬼物並不想讓人知曉,若將之的齷蹉公眾於世,相信九玄仙域中自有人會來調查,這也算是為郴州百
姓平反報怨了吧……
狄雲楓從袖口中搬出一桶接著一桶的火藥,這東西是他從涼城收刮來的,當時就想著用它們以牙還牙,炸翻整個涼城……現在一樣是鬼傀作祟,那麼這些好東西就妥妥地派上用場了。
青塔之下,段千陽與李聖玄都低估了腐屍的能力與數量,它們瘋狂起來甚至可比擬築基修士!二人殺戮越盛,腐屍就越瘋狂,兩大仙武高手竟被群屍逼得連連後退……
“喂,你們不用比了,我壓根兒就沒數,快上來倒騰火藥吧!”狄雲楓扯著嗓子衝下頭呼喊道。
李聖玄與段千陽聽見呼喊,一齊登頂,二人身上沾滿了紅白汙穢,腥臭異常,實屬狼狽。
“我必然是比他多的,看身上的汙血就知道。”
“我不但會殺還會躲,哪兒想你?一路莽撞,搞得渾身髒兮兮,果真應了你們這些武蠻子的天性。”
狄雲楓則抱起一桶火藥往青塔下砸去,查德一瞧,大驚道:“還不快來幫忙,這些腐屍就要爬上來了!”
“你捧這麼多火藥,是想將此城給炸穿麼?”李聖玄不敢怠慢,扛起兩桶火藥就往青塔下撒去。
“既然來了何不留下點兒記號?炸了此城,亦是為名除害。”
塔頂攏共三十大桶火藥,十五桶流油,一氣被三人丟了下去,狄雲楓燃起一根火把,與段千陽、李聖玄徐徐升空,這會兒腐屍也已經順利登頂,可惜它們不會飛,只能瞪著血目乾巴巴地望著空中三人。
“此次一番作為,難免在九玄仙域引起不小轟動,但來都來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段千陽搶過狄雲楓的火把,隨手一丟,點燃了漆黑的流油。
流油引燃,焚燒腐屍,惡臭滔天,整座青塔瞬間化作“火塔”,凌空望去何其壯觀美麗?
“走吧,待會兒爆炸起來,難免血肉橫飛。”狄雲楓凌空打出一道真氣,封界熒光微微閃,碎成泡沫煙消雲散。
“結界一碎,那所謂的尊主應該就會現身,但此等閒事我們管不著,就此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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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雲楓領銜往西方長河進發,遁空未過三百裡身後便猛地響起一聲爆炸,夜還未盡,東方就彷彿升起了一輪太陽,即使在三百裡外仍舊能感受到來自遠方的餘震。
五百裡後,餘震稍緩,火光也逐漸熄滅,然而就在此時,一道強悍的氣息自西向東穿梭襲來,這番氣息,非大乘修士而不及!
“暫避。”狄雲楓輕聲道。
三人隱匿修為,急轉而下,在一處青蔥的樹林中靜靜地等待著那位尊主掠過。
兩息過後。紅,黑,紫,三道仙光掠過狄雲楓頭頂,為首的是一位黑衣人,高八尺,眼如琥珀藍,大乘後期圓滿的修為,其身旁各有兩位長老,各有大乘修為,而在三人後還有五六十位黑白玄修。
“你瞧出端倪了麼?是九大世家的人麼?”狄雲楓問身旁段千陽。
段千陽搖頭道:“五千年的九大家族,首領,長老我都認識,自從元門集權後家族首領飛昇元界,剩下的都是仙班以下的小修士,實在不入我法眼——不過,看這人的氣勢在九玄仙域必是有一定地位的。”
“你這不廢話麼?能在九玄仙域肆意殺人養鬼,說他沒有背景誰信?不過我瞧這人也沒多大本事,不如跟上去逮來問問?”李聖玄道。
“不了,我們走吧,若與他冤家路窄,總會再次相遇。”狄雲楓又瞪了一眼那位尊主離去的軌跡,一種微妙的感覺爬上心頭,他有預感,一定還會與這個人相遇,且是以另一種身份相遇。
……
長河或許很長,但一點兒也不寬,不過百丈,綠水迢迢,蘆葦微微,滿江碧波清影。河對岸有一片蘆葦,蘆葦上有一處碼頭,碼頭上有一座古堡,古堡上本有黑白雙煞,而今卻只剩下黑煞一人。
黑煞被狄雲楓三人包圍在中央,雙腿嚇得直哆嗦:“三位上仙,莫要殺我,我什麼都告訴你,我什麼都告訴你……”
狄雲楓將白煞的頭顱往地上一丟,寒聲道:“蝴蝶谷在什麼地方?”
黑煞如實答道:“上仙順著長河上游一直走,那百花盛開,四季如春,常有蝴蝶環繞之地便是蝴蝶谷。”
“甚好,那我就不殺你。”狄雲楓輾轉,順著上游遁空而去。
“我也不殺你。”李聖玄衝黑煞微微一笑,轉身隨上狄雲楓。
段千陽抿著嘴,稍作停留,他輕輕地拍了拍黑煞肩膀,問:“我還有一問,你們主子是誰?”
“我們主子是——”黑煞本意爽快回答,但話還未完,舌攪語塞,眼珠睜得齊大,七竅開始溢血,身子亦如皮球一般充氣腫脹!
“前輩!救……救我!”
“禁術!”
段千陽驚呼,一步後撤便是十里開外——“嘭!”黑煞渾身爆炸,化作點點黑水八方濺射!岸邊蘆葦沾染上一點兒瞬間枯萎!
段千陽急忙趕上狄雲楓,急切道:“快走!黑煞被下了禁術,我們暴露了!”果不然,話音未落,一道空前強大的氣息從後頭追趕而上!
“去他媽的!”狄雲楓心中莫名一股躁火,若不是為了心中牽掛的女人,他豈會受這種憋屈火?
“狄將軍,要不我去把他們幹掉?”李聖玄上前請命道。
“哼,他們既喜歡追,那就比比看誰的速度快,追不上他們活,追得那他
們就死!”
不論前後追逃,眾人各將能力開發到極致,於是,一場生死角逐就此展開。
……
……
三個月後,漫長的追逐終以狄雲楓等人的勝利而結束,其過程無疑是荒唐且枯燥的,對於每一個修士而言,極遁三個月都是一種不小的損耗,幸好狄雲楓的靈晶和白丸足夠,否則還真耗不過這些傢伙。
一個月後,幾經週轉終於順著長河找到了滿山開花、蝴蝶翩翩的山谷地。
美麗的地方,住著美麗的女人,註定將發生一場最美麗的邂逅,成就一場最美麗的回憶。
狄雲楓的心是亢奮的,連續饒了三個月的圈子他仍有精力入谷探尋,前一天晚上他還特用蘭花瓣兒沐浴,今早又悉心挑了一件最氣派的丹青雲袍套上,他天不亮就起床整理,忙來忙去也未見什麼效果,最終在鎮子上的仙鋪中買了一根嵌了五顆寶石的金枝釵。
“恕我直言,在仙界女人的眼中,送金釵梢頭還不如送胭脂水粉,穿金戴銀她們只會覺得俗氣。”段千陽道。
李聖玄拉過狄雲楓勸道:“仙界的娘們兒除了長得白一些,不見得哪兒點兒能比得過真武的女人,狄將軍你別聽他的話,他分明是嫉妒你有這麼個漂亮的情人。”
“我也是這麼覺得。”狄雲楓眼珠子一轉,將金釵別再腰間,手中緊攥著青月令,取出一張大白臉面具戴上,他要給慕雪依一個驚喜。
蝴蝶谷雖有這世上最美麗的風景,但靈脈稀少,元氣稀薄,之所以開花不長樹便是這個原因。不過,對於一個煉器之宗而言,靈脈元氣並非絕對因素,地熱火源才最管用。
想打造一把極品仙器,煉器大師的手段自然要佔絕大一部分,其次是材質與鼎爐,再者便是持續煉化的火源,這就好比烹飪一鍋湯,砂鍋入味,刀頭肉肥瘦參半,五香調料,香蔥拌蒜,大火烘煮,溫火慢燉……
狄雲楓心中有美好的嚮往,那再漂亮的風景也無法吸引住他,他本以為這樣的慕家為煉器之宗,山門該巍峨雄偉,掘地萬尺挖地熱火源,可其實不然,那山水之上,百花盛開中,蝴蝶飛尋之下,落座著五間茅廬,茅廬外有石機幾張、石凳若干,左右兩邊各有一片竹林,一片乃茂密的木竹,許是重要挖筍的,另一篇則為金鑲玉竹,青黃相間,剛正挺拔,甚是好看。
還有什麼?
狄雲楓心頭有些激盪了,因為在他眼中,除了看到的這些景觀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包括他最想見到的人。
他站在“慕家仙廬”的牌匾下,仔仔細細地用神識將整個仙廬打量了無數遍——這裡頭根本就沒人!
仙廬五間房,每一間房上都大大地貼著兩張封條,許是年份很久了,封條早已泛黃耷拉,的的確確是物是人非。
狄雲楓不僅失望,心頭所積蓄的期待盡數轉為憤怒,他一腳將茅廬踹開,大聲吶喊道:“慕雪依!你給我出來!”
茅屋真的擱置了太久,屋中悶色揮之不去,塵埃久久無法落定,但擺設卻並未移動,佈滿灰塵的桌椅,銅鏡已花的梳妝檯,早已乾涸枯死的盆栽,半盞油燈半隻燈芯……很顯然,這是一間女兒家的閨房。
狄雲楓輕抹梳妝檯,一眼彷彿瞧見了慕雪依對鏡上妝的模樣,他抬頭定睛一瞧,竟發現妝臺後牆上掛著一幅美麗動人的仕女圖——圖畫惟妙惟肖,一點兒也不見歲月侵襲後的粗糙,畫中女子栩栩如生,特別是那一雙美目,狄雲楓盯著她,她盯著狄雲楓,一幅畫都瞧出似曾相識,瞧出了一見鍾情。
“道年花開空山雨,寒月無冬慕雪依。”
狄雲楓光是瞧一張畫兒都已瞧得如痴如醉,真人不見,取一張畫像來苦中作樂罷。但他剛將畫卷成軸,一個年邁的聲音卻從茅屋外傳來:
“年輕人,你可知曉這茅廬主人是誰家的麼?就敢來偷東西?”
狄雲楓頗為吃驚,他回首一瞧竟發現一位古稀老者站在門口,老人背後還揹著一捆柴,是個凡人,還是個山人。
“我不是來偷東西的。”狄雲楓直言道。
老人指著狄雲楓手上的畫卷道:“老朽親自看見你將壁畫摘下,你還說你未偷?老朽在山中守候了八十多年,趕破門取物之人你是第一個。”
狄雲楓眼前一亮:“哦?那我取了這件東西你又能如何懲罰我?我想你應該那我沒轍吧?”
老朽目光堅定,話語鏗鏘有力:“若平時老朽雖拿你沒轍,但明日正是慕家先祖的忌日,谷主每十年都會回來祭拜,所以我勸你還是將畫掛回去,將門關上,否則若撞上了回家的谷主,哼,你得倒黴!”
“哦?你們谷主可是這塊令牌的主人?”狄雲楓舉起手中的青月令,走進了些,在老人面前晃了晃。
老人大驚:“你還偷了谷主的青月令!”
“你們谷主是不是叫做慕雪依?”
“你怎知曉我們谷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狄雲楓狂笑著跑下山去,像是瘋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