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友的工作進行的異常順利。

一個妹子帶一個妹子，兩個妹子帶一批妹子。剛好他們公司負責的那個公寓房源比較多，又恰好那個公寓旁邊聚集了一大圈的夜場，天時地利加上人和，他想不掙錢也難。

徐慶友在順遂的工作中找到了力量，回家的時候看見張姍姍和她媽，態度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又有著一個可愛的閨女給他提供動力和意義，他幾乎就覺得，一輩子這樣，也挺好了。

人想和幸福相遇，總要妥協和認命。

在他沉溺在順遂和志得意滿的時候，張姍姍她哥把他叫到了辦公室，說要跟他聊聊。

徐慶友心說，怕是要誇獎他，誇獎他工作做的好，要勉勵他幾句，或者是要把他樹個典型，讓他向公司的人傳授傳授經驗。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肯定覺得弄這些沒用的真煩。可這時候，他還是有些驕傲的，或者是有些期待的，甚至在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和張姍姍她哥對話，還想好了要怎麼給公司的那些蠢貨們講課。

進了辦公室，看見張姍姍她哥一張撲克臉。

臉板著，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還刻意拿捏出了幾分官威。

他皺了下眉頭，看不上張姍姍她哥這幅模樣。他也板著臉，坐在了張姍姍她哥對面。

張姍姍她哥開口，果然是要誇他：“你最近幹的挺不錯的。”

徐慶友聽了這話，心裡舒坦了點，他謙虛著：“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張姍姍她哥說：“這筆比上個月可是強了好幾條街。”

徐慶友覺得他這話說的怪怪的，可知道是誇他的，也沒計較。他說：“總得有個熟悉的過程。”

他對自己說的這話很滿意，既顯得現在有了成績謙遜，也顯得以前的沒成績情有可原。

張姍姍她哥說：“聽說你最近找了很多客戶。”

徐慶友點著頭，只說他要說怎麼找客戶的事兒了，畢竟他沒有利用公司資源就取得了這樣的成績，自然是該提一提的。

他想到了要把自己寫的那些計劃書給他看看，還計劃著把本子上沒提及的，他自己總結出來的那些道理也跟他說說。尤其是，他想到了一句話：“要隨機應變。”

做銷售的，是在和人打交道，和人打交道要注意什麼？有什麼固定的套路？肯定是沒有的，人是前變萬化的，是瞬息萬變的，而你能做的，就是跟緊使用者的節奏，保持著和他同一頻率。只有這樣，交易才有可能達成。

他在心裡河奔浪湧著想了許許多多。可張姍姍她哥沒朝著他想要的方向去問。

張姍姍她哥說：“聽說那些人都是當小姐的？”

徐慶友的臉立時就紅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紅，只覺得一股子羞惱和羞臊的情緒翻滾著，往臉面上湧。也不知道這羞惱和羞臊，是為了“小姐”還是為了自己。

他沒回話，反問張姍姍她哥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姍姍她哥說：“字面意思，聽不懂普通“話還是怎麼著？”他原本想說：“聽不懂人話？”話到了嘴邊，拐了個彎，變了個調兒。

這還是讓徐慶友惱著，徐慶友說：“當初是不是你跟我說的，不能挑客戶？你說有錢的也是客戶沒錢的也是客戶，不能戴有色眼鏡？”

張姍姍她哥說：“這不是有錢沒錢的事兒.....”

徐慶友說：“不是有錢沒錢，那就是她們低賤唄！你要不要出個規章制度，宣告一下哪些客戶的單子能做，哪些不能做？農民工行不行？送快遞送外賣的行不行？”

張姍姍她哥也惱了：“你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這是一回事嗎？”

徐慶友把背靠到了椅子上，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他說：“那你說，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張姍姍她哥說：“你不知道你有前科？”

徐慶友的臉更紅了。他自然知道他說的“前科”是什麼。是他在夜場當過少爺，是他跟玲玲那個賤女人有過一場。可他媽的這算什麼前科。他光明正大的工作、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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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那你想怎麼著，我有前科，讓我死了？”

他一時間又被打回了地獄。地獄是以前所有一個對張姍姍和對張姍姍家人的抗拒。

他們有他們固定的規則，有他們的生活邏輯和思考模式，他和他們格格不入，他痛苦著扭轉著自己的意志去適應他們，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好不容易生活從痛苦裡解脫出來，有了一丁點兒的平靜。張姍姍她哥又給他來這個。

什麼前科，去他媽的見鬼的前科吧！

他立時立起來就說要走，他說：“你要是覺得我有前科，你報警啊，你讓警察抓我，你開除我，你讓張姍姍跟我離婚，你們也清淨，我也清淨。”

他有恃無恐，他知道他們更輸不起。而相反的，他需要在乎什麼？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些，他隨時可以放棄。

張姍姍她哥也立起來了，他壓著嗓子，估摸著是怕被外面的人聽見，可聲音是嚴厲的，刻薄的。他說：“你能不能當個男人！是個男人就頂天立地，就為自己負責任，就為家庭負責任，就別他媽的吃軟飯，就別他媽的跟那些髒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徐慶友氣急了。他勾勾搭搭，他不清不楚，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麼大的冤屈。

他立時就推門出了辦公室。推門的時候力道很重，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側目就側目吧，他什麼也沒拿，直接跑去了外面，騎著自己的小電車就要回家。

騎著電車到了家門口，咬著牙看了一眼自己家所在的樓層，心裡又生出了一肚子絕望和恨。

他下一步該怎麼辦？直接和張姍姍離婚？直接告訴她，他不伺候他們一家子了？

可是孩子怎麼辦？

他真辭職了，房子貸款怎麼辦？

他咬著牙掉了眼淚。第一回覺得被牽絆真他媽的是一種煩惱。以前那個不管不顧，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的徐慶友，不存在了。

他又騎著電車掉頭就走。騎的很快，沒個目的地，不知道去哪兒，不知道去找誰。

心裡一堆像亂麻一樣的情緒，不知道怎麼整理，不知道說給誰聽。

成年人的世界啊，太他媽的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