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大廳裡重新坐下，姜明羽當仁不讓的坐在上首，姜馳雲和洪竣分別在下首兩側，對面而坐。en8.

姜軒仍然抱著姜銳的屍體還癱坐地上，不過他也看到了大廳外發生的一切，已經知道洪竣是個修士，臉上滿是絕望，眼神麻木，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報仇的可能了。姜馳雲眉頭一皺，心裡有些不忍，姜銳畢竟是姜家後輩，居然就這麼死了，大哥一脈也從此斷絕。

若是之前，姜馳雲必會追究洪竣的責任，但是現在，他卻沒有足夠的膽氣和理由了，即便他還是認為洪竣下手太重了。

姜明羽淡淡一瞥姜軒父子，搖頭道：“你是馳風的兒子吧，當初與我也有一段交情，為人秉直，有君子之風，怎麼就生出你這麼一個不成器的東西？剛才我在外面也看到了，你兒子兩度挑釁一個修士，不知好歹，而且品行不端，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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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度？”姜馳雲還不知道洪竣殺姜銳的原因，一聽此言，大致猜到了姜銳死前所作所為，沉聲罵道：“一對沒出息的父子，還不快滾！”

姜軒渾身一顫，想要起身卻怎麼也使不上力，姜皓不忍再看，召幾個護衛進來把他架了下去，順手把姜銳的屍體也帶走，吩咐管家好生安葬。

大廳清理乾淨，眾人很快便把姜軒父子拋到腦後，姜馳雲好奇問道：“小叔，你這些年都在哪裡求道，怎麼一去七十年才回？祖父祖母惦記了許久，我記得小時候，他們說到你時常常落淚，連見最後一面都不可得。”

姜明羽臉上閃過幾分愧疚，沉默良久，道：“當年師尊經過侯府，見我有資質尚可，有修真之資，便收我為徒，後來我跟著師尊拜入了還真派，成為還真派一名內門弟子。還真派遠在慶國，離楚國有九萬裡之遙，我初入修行之道，法力不濟，難以獨自回家。而且還真派推崇出世之道，門內弟子皆需斬斷塵緣，不能輕易下山，我雖是內門弟子，卻也不能私自離開山門。”

“原來如此。”眾人心中恍然，心道原來還有這般曲折。

此時姜馳雲心裡非常復雜，九萬裡路程對他來說遙不可及，且不說路上可能遇到的重重困難，即便一路坦途，他走上數年也不知能否走完。不過以修士的手段，飛天遁地，九萬裡並不是非常遠的距離，小叔卻一直沒有回家，想來在他心中，修行比父母家人更重要！

“修行求道真的值得如此嗎？”

姜馳雲不知換了自己會如何選擇，看到小叔那張年輕的臉龐，他其實非常羨慕，但是一想到對方乃是在山中苦修了七十餘年才有如此修為，餐風飲露，苦心造詣，到最後可能還是一場空，而自己卻享受了七十年的榮華富貴，即便壽歲有限，這一生卻過得十分充足，享盡天倫之樂，並無一絲遺憾。en8.

姜馳雲放下心中所思，又問道：“那麼小叔此次回來是為了何事？”

“如今我已是還真派長老，修為只差一步便能達到胎息境界，煉氣圓滿，恰好上京城的秘塔法會將要開啟，掌門師兄便准許我來此一行，碰一碰機緣，說不定就能功行圓滿，之後準備凝結金丹。”姜明羽說到金丹之時，眼裡充滿了嚮往，卻也有幾分隱憂，顯是對凝結金丹一點把握都沒有。

“果然是煉氣四層的修為，離胎息只差一步之遙。”洪竣暗道，在場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不懂煉氣，對姜明羽所說的胎息金丹等事不甚明了，更不知其中的厲害。

“秘塔法會？”洪竣心中一動，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了，當初趙景誠說過此事，他以為是趙景誠為了接近自己方便偷襲而胡謅的，之後也沒有多想，不料卻是真的，看來有機會要向姜明羽請教一下了。

姜馳雲似乎看到了洪竣的神色變化，朝他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我這次下山，除了參悟秘塔法會之外，還有一事要做，便是收徒。還真派向來人丁稀薄，不愛收徒，我至今也沒有弟子，掌門師兄已有不滿，空手回山不好交待。我們姜家的年輕弟子，如果有資質上佳且願意隨我而去的，我可以收做弟子。”

此言一出，姜馳雲和姜皓的眼睛都亮了，他們是沒有機會修行了，但是如果後輩弟子裡能再出一個修士，也是一件極好之事。

“如今姜家後輩在二十歲以下的有數十人，我馬上把他們全都叫來，哪個能入小叔的法眼，就看他們各自的機緣了。”姜馳雲立即吩咐管家，道：“召集在上京城的所有姜家後輩，不論他們在做什麼，都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回到侯府。”

“是，侯爺。”管家不敢耽誤，立刻領命而去。

姜明羽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洪竣身上，拱手道：“我觀道友年紀輕輕，卻已是煉氣一層的修為，還兼修煉體之道，更是難能可貴，還未請教道友師承何人？”

洪竣有點不習慣，姜明羽怎麼說也算自己半個先祖，卻一口一個道友叫著，顯得十分客氣，跟他對待姜馳雲一干後輩的態度截然不同，可見在他心裡，凡人與修士有著極大的差異，如同雲泥之別。

“晚輩乃是在大荒裡一場偶遇，被師尊收為記名弟子，傳了一門道法和法器之後便離開了，至今不知師尊名諱，只知師尊乃是散修出身的金丹期真人。”洪竣把以前告訴母親的那一套說辭搬出來再說一遍，三分真七分假，並無一點破綻。

“金丹真人！”

姜明羽一聽，臉上肅然起敬，羨慕道：“洪道友真是好機緣，竟然能得一位金丹真人指點，難怪能有如此修為。”

旁人不知所謂，姜明羽看他們神色莫名，嘆氣道：“你們不是修士，不知金丹真人的威能。這世上每一位金丹真人莫不是有大毅力、大智慧、大機緣之輩，三者缺一不可，上萬名修士裡也難出一位金丹真人。若是有朝一日成就金丹，便是長生可期，至少擁有八百年壽元，更不用說金丹真人法力強橫高絕，神通廣大，向來在修真界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修行七十年，至今未與任何一位金丹真人說過話。”

姜馳雲等人聽得目瞪口呆，他們對法術神通並無概念，但是那一句“八百年壽元”卻結結實實把他們驚到了。凡人能活八十歲就算是長壽，他們無法想像，有人竟能活八百年之久，那豈不是相當於十輩子之久？

一時之間，姜家人上下心頭都火熱起來，同樣羨慕洪竣的遭遇。

洪竣和姜明羽均是默然不語，別人只聽到修士壽命悠長的好處，便心嚮往之，躍躍欲試，卻不知修行之難，凝結金丹豈是那麼容易的？簡直比登天還要難上萬倍！

不過他們也沒有解釋，修行之艱難，只有親自試過之後才會知道。別的不說，僅煉氣第一步靜功就將九成九的人擋在門外，等碰壁之後，就會自動放棄了。這一關考驗的不止是資質，也在考驗毅力。

大廳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個時辰後，幾十個少年少女聚在廳中，小的十歲出頭，大的剛到二十歲，他們都是姜家各房的年輕一輩。姜家先祖數百年前跟隨太祖建國立業，有從龍之功，被封為齊威侯，至今已有七代，開花散葉，後輩子孫無數，遍佈楚國各地，眼下這些都是在上京城裡的嫡系，若是算上整個楚國的姜家後裔，符合年齡條件的至少能有上千人。

這一群少年少女都已得到了長輩的交待，知道坐在上首的那位乃是姜家先祖，輩份極高，而且他是傳聞中的修士，今天要在自己這一輩人中挑選弟子，心裡都是非常興奮，既期待又擔心，害怕自己會落選。

姜馳雲清點了一下人數，道：“小叔，人都到齊了。”

姜明羽微微點頭，起身往前走了兩步，那幾十個少年少女全都安靜下來，希冀的看著他，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其實洪竣也非常好奇，姜明羽要怎麼測試這麼多人的資質。一個人的資質分為根骨，悟性和血脈三項，血脈自不必說，在場的全是純正的人族，沒有他那樣混血的煩惱。其中根骨乃是重中之重，也就是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是否強烈，必須達到一定的地步才可修煉，根骨過關，然後再來談悟性的問題。可是根骨好壞，不是簡單看一兩眼就能確定的，最好的辦法是從吸收靈氣的速度判斷，但是還未入門又怎麼煉氣，這就形成了悖論。

所以洪竣猜測，在修真界一定有別的測試根骨的手段，否則那些門派收徒就成了一個大難題。

只見姜明羽手掌一翻，出現一個小瓷瓶，擰開瓶蓋，手掐法訣在瓶口上方虛指一引，一道素色光芒水流一般飛出，懸浮到半空，很快聚成一大團，有頭顱那麼大，起伏不定的旋轉著。

洪竣定睛一看，發現這團素色的東西其實是由無數細小的無色塵埃構成，比沙子還細微百倍，有點像灰，卻又一粒粒的各自分明，單獨一粒拿出來肉眼根本看不清楚，所以聚集起來顯示出水流一樣的特性。

“這是引靈塵，並不稀奇，乃是專用於測試根骨好壞之物。”姜明羽見洪竣有點好奇，便隨口解釋了一句。話一說完，他催動法訣，懸於半空的那一團引靈塵爆發開來，籠罩下方幾十個姜家後輩，如同細雨，紛紛揚揚的飄灑下來，落在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