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內心非常鄙視那個心理師……
什麼狗屁“催眠結束後, 你會變成更健康、更快樂、更幸福的人”啊！
我是哭醒的好不好！
“林恩, 你還記不記得我問過你一個問題。”陸導問道。
陸導一開口我就緊張，只得打哈哈。
“陸導，您問我的問題可多了, 您說的哪一個？”
陸導依舊保持著微笑，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的和藹, 不過我知道，魔鬼都是會迷惑人的……
“沈唐上次帶你來應徵女主角的時候, 我問過你一個問題, 我問你，你現在最渴望什麼？”
我一愣，那麼久遠的事情, 怎麼現在忽然提起來了, 而且我哪裡記得那個時候是怎麼回答的……
“你說，你渴望關於你不好的傳聞都能被大家遺忘, 渴望自己能像從前一樣唱歌, 讓所有人都聽到你的歌聲。”
好像是這麼回答的，我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陸導笑言。
“什麼叫做這就對了？”
“你對了。”陸導笑意更濃，“這就是你跟安琪相同的地方，她以為她追求的是夢想是舞蹈，可是實際上她追求的只是被男人們追逐的虛榮。你也是, 你以為你喜歡的是唱歌，可是實際上，你喜歡的是所有人聽到你唱歌, 本質上，你跟安琪一樣的虛榮。你追逐的不是夢想，林恩，你在追名逐利。”
我被陸導的話鎮住，先是愣了兩秒，緊接著就爆發出一陣憤怒來。
不就是隨便說的一句話麼，至於那麼上綱上線的麼？
我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也要被他拿出來扭曲，他那麼高尚乾脆拍完電影自己回家看好了，別上映了，也千萬不要去國際上參加比賽！
不過我現在不像從前那麼衝動了，也不想在快要殺青的時候跟導演吵架，所以只是氣鼓鼓地低下頭。
“我這麼說你是不是很不高興？”陸導問，
廢話，難道我應該高興嗎？
“是有點，不過我可以自己消化這種情緒。”我深吸一口氣，然後笑眯眯地說道：“導演，我不覺得我喜歡唱歌跟我讓別人聽到我唱歌有什麼矛盾，也沒覺得我這樣就不純潔就不是追逐夢想了。就像您也希望別人看到你的電影一樣，我們努力往上走，是因為希望站在高處，然後讓人聽到我們的聲音，去表達，被理解，我不覺得這種行為僅僅用追名逐利就可以解釋。假如有一天我真的不紅了，沒人願意聽我表達了，我相信我還是會繼續唱歌。”
即使是像媽媽那樣，只能站在自家的窗臺上唱，我也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陸導笑了笑，點點頭道：“你果然是個伶牙俐齒的姑娘，只可惜你根本就不喜歡唱歌，你誤會你自己了。”
我笑了起來道：“誰知道我喜歡唱歌，我不明白您為什麼會這樣說。”
“因為，你唱歌，從不是為了你自己，你是為了你母親。而且你永遠都無法讓自己滿意，即便有一天你登上了最高峰也不可能，因為你的母親是瘋子，所以你無法讓她滿意。”
“陸導，我聽不懂您的意思。”我覺得有些憤怒了。
“你知道你是那種人格嗎？”陸導問。
我搖搖頭。
“你是理想崇高者，對於自己認為正確的價值觀，會毫不妥協地堅持到底，就像你現在做的那樣。”
我不知道陸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語氣生硬地說道：“我沒覺得理想崇高有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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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什麼不好的。”陸導還是笑，“同時，你還是成功追求者，想著如何成為頂尖的高手，想著如何達到自己的目的，想著如何提高自身的價值。”
“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的語氣依舊生硬。
“的確沒什麼不好的。”陸導笑意漸濃，他輕輕拍拍我的手道：“可是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人麼？因為在你還很小的時候，你心裡就埋下了陰影——對父親的不認同，與對母親的認同。”
我愣住，雖然陸導的話一直讓我不舒服，但是這一點我必須承認他說對了。
的確在我內心深處一直是認同母親的價值觀的，即便她是個瘋子。她說除了夢想跟靈魂沒有什麼是不可以丟棄的，我便抓住夢想跟靈魂一直走。而對父親，雖然我愛他，我虧欠他，我捨不得他，可是內心深處我對他的生活態度，對他的教育方法，還有對他去愛人的方式都有著極大不認同感……
我最不願意成為的就是父親那樣的人。
“這又怎麼樣？”我聲音悶悶地問道。
“因為對父親的不認同，所以你努力成為一個好小孩，又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像是一個大人，只因為你知道父親不能得罪自己的廠長，所以你可以忍住不悅跟委屈向傷害你的人道歉。林恩，你的童年越是受傷害，你就對自己越是嚴厲。所以你總是對自己高要求，你一個月就可以練完兩個月才能練好的舞，你一年出3張專輯，你每一張專輯都要有新的曲風，練習新的舞種，即便你年紀輕輕就成了小天後，你也不滿足，還想往前走，走得越遠越好。你從來不原諒自己不努力，或者原諒自己的任何失誤……”
我不說話，捏著拳頭，無法反駁。
陸導說得沒錯，從小到大我都嚴厲要求自己。
父親越是嚴苛，我就越是對他不認同，也越加嚴厲地對待自己，因為我知道只有讓他滿意我才不會受到懲罰，然後我才能唱歌才能彈琴，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成年了也一樣，當我做了歌手更是這樣，潛意識裡我希望有一天我能足有優秀，比父親優秀很多很多，這樣，他將無法再指責我，無法再說我幼稚，說我空想，說我追逐的是狗屁夢想，只有這樣我才能理直氣壯地站在他面前。
“對母親的認同，又讓你成為了成功追求者，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想取悅你的母親。小時候你的媽媽不理你不是嗎？你怎麼叫她，她都看不到你不是嗎？你母親只有在你唱歌的時候才理會你，才看得到你，所以你就喜歡唱歌，林恩，你喜歡唱歌不是因為你喜歡，而是因為你母親喜歡，你完成的是你母親的夢想。”
陸導的話擲地有聲，他看著我的眼神幾乎就要看進我的靈魂裡，讓我感覺心一陣陣的湊同，像是被人拿著一個冰錐，一下下的鑿，又冷又疼。
“這也進一步摧毀了你的靈魂。你覺得你要是唱得足夠好，你母親就會高興，所以長大了之後你才這樣追求著成功，追求站在頂端的感覺。因為小時候的母親的事情讓你覺得，只有會唱歌，母親才喜歡你，所以大了你就覺得只有你成功了，大家才會愛你。要是你不是這樣多才多藝，要是你唱不好歌，要是你一事無成，沒有人會愛你，沒有人會關心你，甚至沒有人會看你一眼。林恩，誠實的面對你自己，在你內心深處，你是這麼認為的是不是？”
我覺得自己在顫抖，說不出話來。
陸導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都讓沒有任何辦法駁斥他的話。
他不斷地追問我，質問我，逼著我回答，我只得笨拙地點點頭。
是啊，如果我不是這樣子不斷地往前走，誰會愛我呢？
就像我的母親一樣，大家喜歡會唱歌的林恩，喜歡站在舞臺上的林恩，希望追夢的林恩，喜歡有一顆赤子之心的林恩。
如果我不是這樣的林恩，還有誰會在我身邊？
我想起安琪的那首歌——無人為我一擲千金，無人與我共結連理，無人與我白頭到老。
“你連開口說話反駁我都辦不到了，是不是？”陸導笑了笑，可是聲音卻很冷，“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想麼？”
我搖搖頭。
“因為你根本就不懂得相信，你沒有相信愛的能力，你不是一個會愛的人。因為從沒有人給予過你這種愛，你的母親只在你唱歌的時候愛你，所以你也覺得別人也只會愛唱歌的你。你不信任愛，你的內心是空洞的。童年的傷害越深刻，你的內心就越空洞，你跟安琪是一樣的，你們是空洞的沒有靈魂的魔鬼！”
“我跟安琪是不一樣的！”我吼道。
“你們是一樣的，你知道你們是一樣的，”陸導冷笑道：“林恩，你內心的空洞只能越來越大，因為你根本無法讓你的母親滿意，因為你的母親永遠都不會認同你，因為她是個瘋子。所以你一生只能絕望地追逐著一個無法達成的目標，你的母親不會愛你。”
“別說了！我不想聽你這樣給我洗腦！”我衝著陸導吼道。
我推開他，跳下沙發椅就往外走。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陸導叫住我道：“林恩，你為了填補你內心的空洞，只能專注於追逐成功，得到更多的掌聲與認同，你以為這就可以填補你靈魂的空洞嗎？呵呵，結果就是把慾望當做了夢想，永遠都無法相信愛，也不可能真的擁有愛。你偶爾是不是也會懷疑沈唐呢？”
聽到沈唐的名字，我抓著門把的手頓了頓，站在門口動彈不得。
“你是不是偶爾也會懷疑，如果你不這樣不斷地追求著成功，如果你不是現在這樣付出這樣不斷地變得更好，就連沈唐也不會愛你。林恩，要怎麼辦？人們愛的是會唱歌的林恩，所以你只好不停的唱下去，好不好笑啊，這就是你的夢想了，你的歌唱，從來不是為你而存在的。”
沈唐說過，他愛我的赤子之心。
可是我不知道，這赤子之心算什麼，要是我不唱歌，這顆心還算是赤子之心嗎？
我無法回答。
陸導走到我身邊，握住了門把手，他不笑了，只是看進我的眼睛裡，輕聲地問道：“林恩，要是你不會唱歌了，你說沈唐還會不會愛你？”
我終於留下一行淚來，陸導也終於滿意地開啟了門。
“現在你可以走了，記住你現在這種絕望的感覺，也不要忘記你有一顆空洞的靈魂，林恩，我們明天片片場見，我期待你的表現。”
陸碧雨在門口等著我，忙衝上來，抓住我的手道：“我父親不是好人！你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就是看你對自己嚴苛，總是會批判自己、折磨自己所以才逮著你的弱點這樣說的，你別著他的道。”
“可他說的是真的，這可怎麼辦？”我苦笑著問道。
陸碧雨不說話了，半響才嘆了口氣道：“有的時候人活著不能太明白，也不能想那麼多原因，想起來太可怕，只能麻木一點不去想。有些事情，不去想就沒有痛苦了。”
“這就是你處理自己問題的辦法嗎？”我問陸碧雨。
陸碧雨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道：“是的，我不去想，我寧願做一個麻木的傻瓜，也不想什麼都知道。”
“可是你爸爸說對了，我就是這樣一個對自己嚴苛的人，我無法不去想。”我拍拍陸碧雨的手道：“讓我獨自呆一會兒。”
回到房間的時候，沈唐靠在床上睡著了，想是等我等得累了，我走過去撫摸著他的臉，竟不知怎麼地覺得絕望起來。
如果我不是那個愛音樂的林恩，他還會愛我麼？如果我不是那樣執著地追尋著我的夢想，他看我的眼神會跟看別人的眼神一樣嗎？
我想起李哲寧的話，他說他愛我的自私自利麻木不仁，說白了，不也是愛著我不顧一切的追夢，視周圍的一切為無物麼？
那麼，是不是就連他，愛的也是這個一直在追逐的我？
要是有一天我累了，我不想追了，我是不是就不特別了，那麼，還會有誰來愛一個平凡的我呢？
看著沈唐俊美的臉，看著這個我深愛的人，我忽然害怕起來。
不，我不能停止，我絕對不能停止……
我收回手想要起身卻被沈唐一把抓住了。
“我以為你會吻醒我呢。”
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眯著眼笑著，伸出手緊緊摟住了沈唐的脖子，喃喃地說道：“沈唐，我們來做吧。”
現在我忽然很想念沈唐的身體，想念他在我身體裡時的那種安全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是被我包裹著的，全世界只有我容納他。
當我的柔軟保護著他的堅硬時，我覺得安全。
沈唐愣了愣，笑了起來，咬了一下我的鼻子道：“今天怎麼這麼主動。”
“因為我想你了。”我一面伸出手去探沈唐的下身輕輕撫弄著，一面用曖昧的聲音說道：“我想你進到我裡面，想你在我身體裡衝刺，想聽你粗重的呻吟，聽你說我好，說受不了，說你愛我。”
沈唐一翻身將我猛地按在身下，眼裡放狠狠的光，像是要吃了我似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今天我要做到你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