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黃皮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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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丟了祭品,後來的結果自然不用多說,醬牛肉沒有了,反而還挨了一頓臭罵。換做別的小孩,可能自認倒黴,下次不敢再離開祭堂了。可是光頭從小就是個倔性子,這口冤枉氣憋在心裡始終發洩不出來,於是找到小毛子商量著一定要把那只偷東西的黃皮子抓住,剝了他的皮子做鞋墊用!

小毛子年齡偏小,沒什麼主見,被光頭這麼添油加醋的一攛掇也點頭同意。於是兩個人帶上自己用鐵絲做成的套子,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村子鑽進了樹林!

那時候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也不懂得捕獵需要注意哪些事項,包括下套子的位置,還有誘餌的選擇以及如何追蹤獵物痕跡。兩個人只是在林子裡隨隨便便的找了個洞口,用一根鐵絲把兩塊平整的石頭支撐起來,中間露出一小部分用來觸發陷阱。

一旦黃皮子從中間鑽過去,必定會碰觸到鐵絲,鐵絲晃動掉落,石頭沒有了支撐點便輕而易舉的將其壓在下邊。這是農村裡幾乎每個小孩子都會用的捕鳥方式,在石頭下邊撒點穀子,運氣好了有時候還能抓到鴿子。

在洞口旁邊下好了套子,兩個人就爬到附近一顆大樹上,坐在樹杈中間一邊舔著糖疙瘩一邊靜靜等候。

不過他們忽略了兩件事情,一個是忘記了在石頭底下放誘餌,一個是忘了確認那個半大的開口是否就是黃皮子的洞穴。

一直等到當天中午,小毛子有點坐不住了,嘴巴裡渴肚子裡餓就想要回家。還沒有抓到黃皮子,光頭自然不願意這麼放棄,於是好說歹說的勸,最後狠下心來把自己的糖疙瘩分出去一塊,這才算消停。

但小孩子是最沒有耐心的,那塊糖疙瘩也只是堅持了不到半個小時,雖然天氣比較寒冷但糖疙瘩舔的小毛子嗓子幾乎都冒了煙,說什麼都不願意就是要下樹回家。

其實光頭自己也難受的很,出來沒穿多少,高高坐在樹上又寒風凜冽。又冷又餓又渴三重感覺一齊湧上心頭,皺眉想了片刻,他只好點頭同意,今天暫且先回去,等中午吃過飯後,帶上些水和乾糧再過來繼續‘蹲點’。

就在光頭小心翼翼的想要把舔了一半的糖疙瘩重新包起來的時候,小毛子已經開始往樹下攀爬,他這麼一活動,整個樹幹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光頭一個不小心,手裡邊還沒完全包上的糖疙瘩就好像自己長了腿一樣嗖的彈飛了出去,從樹上直直墜下,嘰裡咕嚕的正巧滾落在陷阱下邊。

一個雞蛋才能換回來三塊糖疙瘩,此時此刻,這就像是光頭的命的一樣,他顧不上開口責怪,也加快速度向樹下爬去,直奔陷阱底下的那塊糖疙瘩。

但是他剛剛往下爬了不到一米,卻看到已經下去一般的小毛子又手忙腳亂的爬了上來,臉上掛著恐懼,手裡攥著的糖疙瘩也扔了下去。

光頭一愣,隨後開口叫道:“這糖疙瘩都是我家雞蛋換來的,你不吃就還給我,扔了幹啥!?”

小毛子一臉緊張,並沒有馬上回答,直到爬回到高高的樹杈上這才指著樹下顫聲說道:“王生髮,我……我看見蛇了,那下面有蛇!”

雖然當時光頭隨時較小,但也上了小學,直到蛇類是需要冬眠的,所以冬天裡不會有蛇,於是輕哼一聲:“有個屁的蛇!現在是冬天,蛇都在窩窩裡睡覺呢,你肯定是看錯了!走吧,趕緊把糖疙瘩撿回來回家吃飯,咱下午再來沒準到時候黃皮子已經上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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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人嘴裡,只要是蛇就都有劇毒,小孩子被咬上一口馬上就會死。所以別看六七歲的小毛子不怕黃鼠狼,卻怕極了蛇蟲之類的毒物。他似乎是真的被嚇到了,寧願蹲在樹上凍著捱餓,也說什麼都不肯下去。

光頭瞪了他一眼:“你個慫貨,膽子這麼小,我先下去,那糖疙瘩誰撿到就是誰的!”說完頭也不回的繼續往樹下趴。

眼看還有三四米就爬到樹根了,高處卻再響起了小毛子的聲音:“王生髮,你快上來!蛇出來了!你快上來!”

小毛子的喊話帶著哭音,光頭卻不以為然,心想著他肯定是看到自己那塊糖疙瘩要不保,所以急的都哭了。可是接下來低頭一看,卻驚的險些從樹上直接掉落下去!

只見在他們所佈施的陷阱後方,那個半大的洞口之中,一個光滑的小腦袋緩緩探了出來,向著陷阱之內的那塊糖疙瘩慢慢伸展。那個小腦袋通體雪白,側邊有兩個小黑點,鮮紅色的信子時隱時現,分明就是一條乒乓球大小的白色蛇頭!

發現地面上果然有蛇,光頭先前心裡邊的勇氣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眼睛一瞪幾乎驚的尿了褲子,同小毛子一樣不由分說發了瘋一般的爬回到了樹上。

那條白蛇的行動十分遲緩,從洞口探出大半截身體湊到那塊糖疙瘩近前,吞吐著的信子不停的碰觸糖疙瘩,彷彿跟人一樣也在享受著那甜甜的味道。

就這樣,白蛇在樹下不緊不慢津津有味的舔著糖疙瘩,光頭和小毛子兄弟在樹上瑟瑟發抖的看著,儘管又冷又餓,可是白蛇不走他們也不敢下去,寧願就這樣在樹上凍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十幾分鍾之後,白蛇突然舔的猛了,把糖疙瘩推的往外了一點正好軲轆到了鐵絲旁邊。那白蛇只顧著吃糖,哪裡知道自己是在陷阱下方享受著甜味,幾乎將整個身子都探到了洞外,又往前爬了幾釐米,吞吐的第一口信子不偏不斜就舔在了鐵絲上。

這種套鳥陷阱看似簡易,卻非常靈敏,被這麼輕輕一碰,中間的鐵絲立刻掉落下來,兩邊的巨大石塊沒有了支撐點也轟然倒塌,將白蛇三分之二的身體砸在其中壓了個結實!

原本下套子是想抓黃鼠狼,結果卻陰差陽錯的抓到一條冬天不睡覺的白蛇,這可讓樹上的光頭和小毛子犯了難。那時候關於蛇的唯一故事就是《白蛇傳》,老人都說白色的蛇是有靈性的,惹不得。現在這條白蛇被壓在石塊下邊,想要把他放了吧,倆人誰都不敢。就這麼放著不管吧,這白蛇必死無疑,還擔心以後會被怪罪。

兩人坐在樹上你一言我一語的來回商討,最後也沒能商量出個兩全齊美的辦法。與此同時被石頭壓住的白蛇也努力掙扎起來,無奈它的體積與石塊不成比例,又是兩塊的重量相互疊加,三分之二的身體被牢牢壓住,根本無法掙脫。

眼看晌午的太陽已經掉了下去,被寒風吹了半個多小時的白蛇也逐漸沒有了反應,蛇頭耷拉在地上一動不動。

光頭和小毛子也凍的嘴唇發紫,連手指頭都伸不直了,實在受不了,最後光頭出了個主意,那就是下去之後找一根長一點的杆子,圓圓的把石頭給挪開。這也算是拆了自己的陷阱,到時候白蛇無論死活也沒有理由找上自己。小毛子沒有主見,立刻點頭答應。

打定了主意,兩人吹了口哈氣暖手,隨後一段一段的向樹下爬去。誰知道剛剛下去了一般,小毛子卻再次叫出了聲音:“王生髮,你看……你看那個,好像是個黃皮子!”

光頭抬眼看去,發現在遠處七八米開外,一團米黃色的東西正在蠕動,那半大的小尾巴如同楓葉,忽扇扇額掃著地面。

幾秒鐘後,那東西突然站立了起來,嬌小的腦袋上兩顆黑眼珠滴溜溜的轉著,目光裡充滿了狡黠!正是一隻還未成年的小黃鼠狼。

那黃皮子跟人一樣用兩隻後足站立,伸著脖子看向遠方。它並沒有發現樹上的光頭和小毛子,卻看到了被壓在陷阱下邊的白蛇。在觀望一番之後,拐著彎的湊到了近前。

俗話說‘黃鼠狼給雞拜年’,光頭只知道黃鼠狼愛吃雞,卻不知道它是不是什麼肉都吃。此時這只黃鼠狼不知道是因為年幼好奇還是對白蛇肉感興趣,左右看了半天,竟然撿起一塊石子扔過去試探白蛇的生死。

白蛇似乎是被凍死了,石塊打在腦袋上都沒有任何反應。

黃鼠狼十分謹慎,足足嘗試了十多分鍾,確定白蛇已經死亡之後這才湊上去用力推動著石塊。

以前總是聽老一輩人說黃皮子如何如何通人性,如何如何聰明,現在親眼見到了,光頭和小毛子看的都呆了,兩人就這麼一動不動的騎在樹杈上看著。倘若黃皮子把石塊搬開了,那倒也算是替他們省了事了。

石塊與黃鼠狼的體格相當,它嘗試了幾次緩緩的推到了一旁,接著又去抬第二塊。

很快兩塊石頭都被推開,白蛇的整個身體完全解放了出來,黃鼠狼把它拖拽出來肚皮朝上擺成一條,隨後伸出前腿用鋒利的爪子刺進了白蛇柔軟的腹部,想要剝皮吃肉。

讓人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那條白蛇根本就沒死,只是被凍暈了過去。就在蛇腹被鋒利的爪子刺穿的瞬間,身體上的疼痛讓它清醒了過來,立刻捲曲身體將黃鼠狼纏了個嚴實!

黃鼠狼見到白蛇突然活了,第一反應也是掉頭逃跑,無奈還沒等伸開雙腿就被緊緊的纏繞了起來。無法脫身,它也異常聰明,立刻用兩隻前腿抱住蛇頭,將爪子狠狠刺入七寸的位置,死不鬆開!

被纏住身體,黃鼠狼無法脫身。被攥住七寸,白蛇也無法反擊。一時間一蛇一狼這兩個本來毫不相干的動物糾纏在了一起,上演了一出保命的生死戰!

黃鼠狼還處在幼期,那白蛇同樣也沒有成年。糾纏了片刻,寒冷的氣溫再加上身體上的傷口,白蛇最終斷了氣息敗下陣來。但是它在臨死之前用身體緊緊的將黃鼠狼纏住並且打了個死結,明擺著我死了你也別想活,大不了咱一塊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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