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第一張火車票經了檢票, 後面的幾張火車票還未使用,看票面資訊和日期,這些車票都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 幾天之後將會到達最終的目的地——書帶草堂。
從藻井站到磊洲站的這張火車票是4月16日, 列車運行時間是9:35~15:20。
車廂盡頭處的電子提示牌顯示, 現在的時間正是4月16日,此刻時間為10:40,看來這列火車剛開起來沒久, 距離到磊洲站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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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顯示牌的下方是一幅風景畫, 夕陽染紅了巍峨的雪山,山下是被風幾乎吹歪的幾處帳篷,或許是畫得於真實, 令人覺好像曾經來過這樣的地方。
山裡的黃昏容易令人想起舊事。
青岫的腦海中突然就冒出這麼一句話來,這是以前在一本小說中看到的。
這列火車似乎有一種魔力, 它會令乘客用曾經看的書中的語言去共情某些情景。即使是很年前看的書, 那裡面的文字會令人幾乎一字差地想起來。
與青岫隔位相坐的是一位老先生,穿著風衣拿著手杖,很是紳士的樣子。他剛才一直在聚精會神地看手的報紙, 此時站起身來活動了活動身,然後向青岫這邊走來兩步, 朝窗外看了看。
窗外依然是黑底色上飄染著五色浮光,老先生和青岫共同欣賞了一會兒,老先生淡淡一笑,一串文字就這樣憑空出現在兩人之間:山裡總會有同尋常的風景。
青岫盯著這些字, 結合老先生的表情,明白了這是老先生想要表達的話,但是這句話沒有對話方塊, 就像一串字形成的半透明簾幕,飄在兩人之間。
許是因為兩人離距離比較近,所以對話方塊的邊框就消失了?又或許是因為,這種談論風景的話題屬於日常對話範疇,所以就沒有邊框了?
經歷了剛才無意中說出很英文的事,青岫已經學會了努力收斂心神,爭取讓自己心的話全都洩露出來。
此時他搜尋腦中的文字,乾脆將剛才所想到的那句話表達了出來:山裡的黃昏,容易讓人想起舊事。
這串字下雪似的出現在兩人之間。
老先生仔細看著那些字,然後微笑著點點頭,兩人之間的“山裡”兩字變格外明亮,就像是被畫了重點。
這時那位年輕人剛好也回來了,他手端著一碗剛剛泡好的香辣牛肉麵,叉插在面蓋邊緣上,起到了封口作用。
兩人給年輕人騰出了窗邊的位置,因為只有窗邊有一面窄桌可以放麵碗。
老先生衝青岫點點頭,又坐回了自己道邊的位置,拿起報紙繼續看。
年輕人坐到了青岫的位置上,搓著手著面熟。
青岫便暫時坐到了中間年輕人的座位,目光落到老先生手的報紙上,此時是健康養生版的頁面,滿紙充斥著《荔枝好吃別貪》《木耳發粘趕緊扔》《枕芯定期要更換》《晨起轉腰治便秘》……
老先生只著重看了看《虎頭茉莉的養殖方法》,之後又看了看《柯基犬的疫病防治》,青岫沒有從報紙上發現有價值的線索,他再次掃視了一下四周,又一次看了看窗上行李架上的那些行李,它們看起來都不會是“即墨”的,,確切說是即墨的,青岫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現實中的名字前面要加一個,令人覺自己似乎一直在被什麼人呼叫著,而且是用鍵盤呼叫。
對面的戴眼鏡的中年人睡醒了,摘掉眼鏡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後就把目光鎖定在了正在呼嚕嚕吃麵的年輕人身上,他咽了口唾沫,似乎有些餓了,蹲下身從椅座下方的行李裡開始翻找東西,估計是找吃的。
現在差十一點鍾了,很人大概都餓了,列車過道的人多了起來,大部分是端著桶裝泡麵去泡開水的,很人在過道上搭訕交談,或許因為距離遠,或許因為談話物件是自己,青岫完全看到他們的對話方塊。
整個車廂依然毫無聲息,包括那些泡麵,沒有散發出任何味道。
青岫身邊的年輕人吃正香,很難想象他口中的面到底有沒有滋味。
老先生還在看報紙,他似乎對《柯基犬的疫病防治》很興趣,一字一句用手指著認真閱讀。
一陣熟悉的空氣抖動再次降臨,即使青岫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那只黑狗再次出現在上空的時候,還是令人有些猝及防。
這次它出現在了老先生的頭頂,還是之前那副樣子,小小一隻臥在那裡。
青岫看了看老先生,發現他還在看有關柯基的那篇文章,表情有些凝重。
可問題是,這只黑狗明明不是柯基。
為什麼當老人看關於柯基的文章時,它會出現在老人的頭頂上方呢?
因為這篇文章跟狗有關係?
青岫也明白,為什麼自己在還沒有瞭解世界的要求和線索時,就被迫陷入了關於一隻狗的謎團裡。
但這件事又令人去分析思考,為什麼是同一條黑狗?從它左耳朵上的那道白邊足可以認定,老人頭頂這只狗和女士頭頂的那只狗是同一只。
老先生顯然不知道自己頭頂上方懸浮著一隻黑狗,他依然饒有興致地盯著報紙上的寵物養護文章,其他乘客似乎也看見它,完全視若無睹。
因為位置的緣故,青岫總不好一直盯著那只黑狗看,但用餘光瞥見狗好像一動都不動。
了幾分鐘,青岫覺實在不對勁,便抬頭向狗的位置看去,狗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僵臥在那裡,完全看出生命跡象。
這只狗好像死了。
老先生的表情依然如故。
現在已經是正午時分,車廂越來越熱鬧了,很乘客都在過道間走動。
青岫也站起身來,經過老先生身邊時,很自然地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
手臂從那只狗的身體穿過,就像是穿空氣,什麼覺沒有。
狗依然一動不動,並且他的外觀知何時發生的變化,黑色的毛皮上沾著一些血跡和說不清的粘液狀的物質。
狗是什麼時候死的,是從老先生頭頂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嗎?死因是什麼?
青岫被來往的人流撞側過身體,實在想不明白這只狗和破局之間有什麼關係?
青岫將身體貼在老先生的座位旁邊,離這只死狗很近,但他想再盯著它看,而是把目光投向來往的乘客,希望能從這面找出和自己身份一樣的結契者。
希望能從人山人海中一眼就找到展翼。
可惜走進他視線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非常合格的npc,連一點破綻都沒有的npc。
青岫第一次在契世界覺孤獨。
一徑清森五月寒,輕舟已過萬重山。
青岫在心默默念著這句暗號,其實即使大聲念出來,會被任何人聽到,就連自己聽不到。
假如展翼在很遠的人群中出現的話,自己要怎樣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呢?無法通聲音傳播,知道對方在這個世界的電話號碼。
青岫望著車窗外的黑暗,突然慶幸外面僅僅是黑暗,如果熟悉的人從窗外經過,自己都不知如何留住他。
老先生輕咳了幾聲,把報紙收起來。
死去的黑狗屍體漸漸變透明,在即將消失的時候,突然一個猛從地上彈跳起來,把青岫嚇了一跳。
黑狗就這樣活了,身上的血跡和粘液也都消失了,他抖動著黑亮的毛,撒歡兒似的往前奔跑起來。
青岫一直盯著它,因為它很明顯已經走出了它該有的區域。
在青岫的認知裡,黑狗這種奇怪的現象應該僅存在於某個人頭頂上方的一小片區域內。
但黑狗跑了出去,跑上了人來人往的道。
來回蹦跳了一陣之後,它就找了個舒適的地方重新盤臥下來。
在它盤臥的下方,是一個女士的頭頂。
之前那個跑出去嘔吐的女士,如今面色蒼白著回來了,頭上還“烘托”著她的狗。
女士衝青岫點點頭,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頭頂上的黑狗隨著她的閉目養神,漸漸消失了。
一個對話方塊出現在了青岫的面前:孩子,你吃吃牛舌餅?
是老先生同青岫在講話。
青岫的對話方塊:謝謝,用了。
老先生又問一句:鳳梨酥呢?
青岫想了想,認為這應該不是什麼暗號,就是普通對話而已,便笑著搖了搖頭。
車廂的音樂聲就是這時候突然發生改變的,從之前若有若無的輕緩,變了一陣優美的鈴聲。
道的很人都停下了腳步,座位上的人也伸著脖四處瞧,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下面廣播一條通知——”標準的普通話女聲傳來。
謝天謝地,原來這個世界還有語言的存在。
雖然這種語言很官方,很有凌駕感,畢竟其他所有人是完全失去話語權的——但有聲音總比沒聲音要好,無論這個聲音是以怎樣的方式存在著。
“下面廣播一條通知,旅客志強先生,聽到廣播後請前往六號車廂,您書帶草堂的朋友在餐車等您。”
志強,這個名字終於出現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其他結契者發出的邀請。在這列看出任何線索的火車上,能夠找人的方式唯有通列車廣播了。
書帶草堂,這是青岫那些火車票裡的最後一站。很顯然,其他結契者應該每個人手都有這麼一疊車票,大家的最終目的都是書帶草堂。
廣播時間選非常好,在用餐時間邀請朋友去餐車一起就餐,這個行為本身就很自然。而且這個時段在餐車用餐的旅客應該不少,有npc們做掩護,結契者們不會完全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