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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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堂與賭場只有一牆之隔,卻隔絕了一切嘈雜的聲音,房間不大,更像一處密室,除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外便只有一盞略顯昏暗的燭臺。

王慶珂端坐在桌前,把玩著手中郴州官窯燒出來的青瓷茶杯,直到蘇問走進來才放下杯子,拱手做了個書生禮儀,請對方入座,一共只有兩張椅子,七貴識趣的將包裹抬到角落,蹲在那裡樂此不疲的數著懷裡連號的銀票。

蘇問輕輕打量著對方,與孟良一樣書生意氣十足,就好像出口不是聖賢書都對不起那一身不染塵埃的素衣,原本他是最討厭和這些書生打交道,因為對方總是要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一旦鬱郁不得志,就要不停抱怨滿腹經綸卻無伯樂相識,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有沒有那份本事,直到他先後遇見了孟良與那名叫譚君子的落魄書生,才漸漸發覺這類總將忠孝廉節放在嘴邊的讀書人是真正可憐,被聖賢束縛,可有一日活的自在。

“不知主管大人請我所為何事。”

當得知對方並非是哪位古少爺時,蘇問不免有些失望,若是沒個由頭,他又如何發威,以前他說陳茂川白有個岐王的身份做事束手束腳,既要謀劃這個,又要顧慮那個,倒不如像他這樣抓住對方一個過失,直接亮出身份往死裡搞,幹淨利落,就像當年李居承踏破北魏一百多個宗門一樣,哪有那麼多屁話,一道聖旨換北魏十年平穩江湖,賺大發了。

也就是當他每每說出這番話時,對方少不了要還他一個白眼,然後諷刺的說著,“所以說你這輩子都做不到李居承的位置,而且官場要真像你說的這麼容易,李居承也早就不是宰相了。”

這種自相矛盾又盡是內涵的話,蘇問懶的去想,既然現在自己懷裡揣著象徵岐王身份的寶章,就要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快刀斬亂麻。

王慶珂給對方倒了一杯茶,伸手想要摘取蘇問的面具,卻被靈巧的閃開了,輕笑一聲開口道:“岐王殿下若真的缺錢,大可以直接開口,何苦為難我們這些下人。”

蘇問連忙摸了摸臉上的面具確定遮住了大半張臉頰,可已經有些底氣不足的回答道:“誰是岐王,你認錯人,要是沒事我就告辭了,要是輸不起大可以叫你的打手出來,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王慶珂聽的大笑起來,搖著頭眼神如炬的看著對方,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可現在你就是,實不相瞞此刻擺在郡守府以及下發到滄州各個殺手組織的那張岐王畫像就是我畫的,而我畫的就是你蘇問。”

聽到這話,就連沉迷在金銀享受中的七貴也蹭得一下站起身來,如臨大敵的瞪著對方。

“如果我沒猜錯你之所以如此火急火燎的想要對古小成下手,是因為第一批殺手已經尋到你了,只可惜方法蠢得很,你跑到這裡能做什麼,惹怒古小成,然後拿出岐王身份趁機問罪,又或者想找一找這座散仙樓背後做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勾當。”

“你究竟是誰?”蘇問不加掩飾殺意,只有真正殺過人的人才會曉得這股冷冽刺骨的氣息絕非是虛張聲勢。

“我勸了你這麼多,自然是岐王殿下的人。”

“我憑什麼相信你。”劍拔弩張的氣息充斥在這間密不透風的密室,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絕對比一個在血泊中滾出來的殺手容易得多,更何況此刻還是二對一。

王慶珂端過對方紋絲未動的清茶在嘴邊抿了一小口,氣定神閒的模樣就好像知道對方絕對不會把他如何一般,“信我,或者不信我,似乎現在都由不得你,角落的那個小家夥雖然棘手,可這裡是青鋒郡,無緣無故擊殺朝廷命官,你以為你走的掉嗎?就是岐王殿下親自來同樣如此,更何況你只是一個假冒的,說不定到時為了顧全大局,殿下會親自踩你一腳。”

蘇問靜了下來,對方這番話並不純粹是威脅,更不想是在炫耀什麼,心中便也信了五六分,冷冷道:“你之前說那幅下發到滄州殺手組織的畫像上畫的是我,此事是陳茂川吩咐的。”

“那倒不是,殿下只是傳書要我暗中關照你,其實此行並不需要你做什麼,只需要別人知道你來了,而且孤身一人就足夠了,南邊的幾個郡守被邊軍一通亂殺,活著的人心裡沒鬼自然不需要害怕,可那些表裡不一的人就不得不抱緊大腿,偏偏這個時候整個滄州最粗的一條腿走了。”

“李在孝?”

“呵呵,聰明,大將軍三年前那次離開滄州,就已經有人按耐不住性子露了殺機,可惜棋差一招,讓大將軍回到了滄州,這一次又如何不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

蘇問冷笑一聲,“若是此刻岐王殿下慘死在封地,滄州軍政混亂不堪,這個不察罪名也就加在了擅離職守的李在孝身上,一刀殺兩人,真是好手段,但我想那位李軍神不會想不到這些吧!”

王慶珂看了眼手掌已經按在刀把上的七貴,蘇問朝著對方搖了搖頭,七貴才艱難的重新蹲回牆角去了,王慶珂繼續說道:“當年常布政使入住滄州帶來一十九名門生,這些年朝廷陸陸續續貶謫了一些官員,十人中一兩人是帶著某人的密信而來,大將軍能夠將滄州牢牢掌在手中,靠的不僅僅是五萬魏武卒,還有如我這樣安插在各個角落的棋子,雖然我很不喜歡這樣的稱呼,但是很榮幸。”

“如今大將軍走了,這套班底完完整整的交到岐王殿下手中,至於能夠接手幾成就要看殿下的手段,就目前來看還算滿意,唯獨一件事上少了鐵血手腕,慈不掌兵,莫說是那些見慣了生死的將軍們,就是我們這些暗地裡賣命的棋子都覺得失望。”

“因為你的耽擱險些讓曹軍一逃走,那怕是不得已將岐王寶章交付與你,卻仍是下不了狠心,相信那份傳書不僅僅只給了我一人,既然如此也就只有我們這些下人來出力,你越是被推向臺前,才越是能夠將那些雞鳴狗盜之輩逼出來,雖然是九死一生,可成大事者又豈能在意一兩條人命,我這麼對你說,不是想讓你感激殿下的恩情,而是希望你明白自己揹負的責任。”

蘇問面色陰沉,果然還是很討厭對方這種從書本上拓印下來的口氣,說道:“你還真是忠心耿耿,可這對我來說是否不太公平。”

王慶珂慚愧笑著,如同飲酒一樣將杯中的清茶一飲而盡,“就當你是在誇我好了,只是你見過被逼良為娼的苦命女子眼中流露的絕望,又見過多少慘死在荒郊野外的無名屍首,這座散仙樓上沾染的亡魂,他們可曾有過公平,整個青鋒郡表面有多麼繁榮背地裡就有多麼骯髒,曾經的滄州缺官卻不缺立志報國的人,而現在正好翻過來。”

“我今天冒險見你,其實已經存了私心,就算你抓住了古小成,查封了散仙樓,對於整個青鋒郡而言也不過是揚湯止沸,岐王殿下的腳步已經慢了,行百步者半九十,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一劑猛藥。”

“既然你得到了陳茂川的密信,那就應該清楚,我與他的關係可不是主子和僕人,我幫他無非是因為他幫過我,只是情義二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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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意外對方會說出這話的王慶珂平靜的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古大年是常明的左膀右臂,除掉他就相當於斷了常明一臂,這些年常明在滄州的所作所為一半是因為貪,聖賢書讀的越多,貪起來便越是不擇手段,另一方面則是有人授意,這次大將軍和殿下進京,唯一的支撐就只有遠在萬里的滄州,如果我們無法擰成一股繩,早晚是旁人砧板上的的魚肉任人宰割,到時殿下的處境絕不比此刻安逸。”

蘇問走出木屋後聽到最多的便是大將軍李在孝如何偏居一方獨掌軍權,朝堂中李居承如何囊括四海的集權一身,兩人幾乎都是功高震主,在書中看過太多這樣的歷史情景,可卻從未找到一個如此刻這般繁榮昌盛的安定局面,不僅他看不懂,這十年來不知道有多少自語看清朝堂廟算的能人學士坐等著北魏分崩離析,可直到現在臉頰打的啪啪響,似乎終於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眼下這個無比矛盾的局面只因為這兩人還活著,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那位老人還活著,而這位年輕的青衣白馬是否能夠成為第二個李宰相,誰又能說的清楚。

“那為何李在孝不親手來做這件事,比起陳茂川而言,他才是名正言順的滄州之主。”

王慶珂沉默不語,臉上盡顯頹意,這位至始至終都不曾表現出軟弱一面的棋子攥緊了拳頭,蘇問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猜出了什麼,可他想不通究竟是誰會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李居承還是陳茂川提及到的那位看不透的皇帝陛下。

“原本我已經謀劃很久,只等殿下落手,結果殿下在一氣宗停留數日,已經有十餘條性命來補足這段空缺的時間,我等不了了,今日見到你我知道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就當是我王慶珂替整個青鋒郡的百姓求你一次,我可以保證即便我死了也會盡全力保證你的安全。”

可以說王慶珂正準確拿捏到了蘇問口中的情義二字,將一氣宗點的恰到好處,之後又丟擲一大頂帽子,不能說是陰險,只是一種擺在明面上的強迫,但選擇權仍然在對方手中。

蘇問沒有說話,端起茶壺重新翻起一個杯子倒滿,短暫的瞬間足夠他閃過無數個念頭,最終他沒有喝下那杯茶,只是默默摘下面具朝屋外走去。

身後王慶珂長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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