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凌,名流照。”
元菲下意識接過他的話:“化蛇王族方才姓凌——”
“正是。”
她見過的化蛇王族不少,卻從不曾聽說此人名姓:“流照,是哪兩字。”
男子扶著豎琴緩緩起身,元菲注意到他有一條褲管空空蕩蕩,似是並無任何實物存在其中:“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本想出手扶他,卻見他已然站穩身形:“在下因為這只眼睛被視作邪物,出生後便被斷去半尾扔出了西滄國。”
斷去半尾,難怪他化人後身體殘缺。
“我母親不捨,取名‘流照’。”
希望月光能夠寄託她思念之情,護佑親子。
“化蛇王族,取名必遵字輩。先生從水,應是——”
凌映霜與凌景遙那一輩女子從日,男子從水。
元菲愕然抬眼,卻見凌流照微微眯起眼瞧著她:“姑娘該喚我一聲舅舅。”
她很小的時候便聽母親提起過,她有一位在外遊歷甚少歸家的舅舅。
“所以西滄國君之位才由孃親繼承?因為孃親沒有兄弟。”
凌映霜頷首:“明面上,的確沒有。”
“可為何舅舅一直遠遊不歸,西滄國不夠好嗎?回來還能做國君,孃親也就不必這麼忙了。”
那時她年歲尚幼,總想多纏著母親。
但凌映霜只是低笑:“外面的天地遠比你想象得廣闊,待久了,自然捨不得回來。”
其實她也不知凌流照是否還活在這世上,只是化蛇一族生命向來堅韌,所以留有期待。
而元菲直到很久之後才明白,孃親口中的“遠遊”是為何意。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家中唯一,也是第一個遇見凌流照之人:“先生便是,我孃親的兄長?”
凌流照不置可否,將豎琴收進隨身攜帶的錦囊中,示意元菲與他一道前往不遠處的小酒館。
元菲不願跟隨陌生人前去,只警惕道:“先生若有事相告,便在泉邊長椅說就好。”
“噗。”
凌流照停下腳步,又重新坐回長椅之上,遞給她幾枚錢幣:“煩勞姑娘替我買杯西滄葡萄釀。”
“先生稍等。”
元菲不一會兒便端著兩被鮮紅欲滴的葡萄釀而來,放在長椅之上,坐定。
“無非是覺得命運巧合,我已整整五千年不曾回過西滄,剛剛到達第二日,便能遇見姑娘。”
凌流照端起葡萄釀與元菲碰杯:“即使並非原身,你的神態依舊與你母親少時極像。”
元菲不語,許是好久不曾喝過葡萄釀的緣故,她竟覺得有些辣口:“先生見過我母親少時?”
“這些年我往來四海九州,不可能永遠過家門而不入。”
他的身份其實不算隱蔽,身為吟遊詩人,經常會有被王族請入宮殿唱詩的經歷。
但凌流照僅僅停留了一日,根本不給當時的西滄國君這個機會。
他對自己的爹孃有恨,卻並不怨懟兩個妹妹。
“國主與王后之間為著天界太子妃而爭吵之事,早已傳遍整個洞庭。”
凌流照夜觀星象料到今日會有國主故人前來,卻並未觀出這位故人亦與他息息相關。
他一直在噴泉旁等待,一首遠征曲結束又是還鄉曲,方才瞧見匆匆而來的元菲。
那道靈識於他而言十分熟悉,同時具有赤華魔君與前任西滄國主之靈。
但這副皮囊,卻是位仙族。
他並不知元菲經歷了何等奇遇,但他必須得提醒她:“靈識與仙族之身合體,即使如今融合得越發順暢,也絕不可能真正成為你自己之身。”
甚至當仙族之身引來天劫時,也是體內的靈識先替她抵擋。
擋得住還好,從此與這軀殼徹底剝離,重新變回己身。
若擋不住,便是兩敗俱傷。
“除非——”
凌流照有些猶豫,未成想元菲率先開口:“除非七七四十九日以無數魔族靈識,仙族神識與人族魂識為引,將這具身體徹底煉化,方可使我免受天劫剝身之苦。”
“你從何處得知?”
元菲想起雲庭派中的煉丹計劃還有自己與和淵的猜測,扯起嘴角冷笑一聲:“先生又是從何處得知?”
凌流照面色凝重:“方才我已說過,這些年遊歷四海九州,自然包括喪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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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他此刻提起,元菲都快忘了還有這茬。
從李府疑案開始她便想探查喪命谷,結果拖到今日都未能成行動:“喪命谷中有關於這事兒的典籍秘方不成?”
只見凌流照搖了搖頭:“榮餘山神聞梁,深諳召兇攝魂之術。自蚩尤戰敗後便一直隱居於喪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