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秋。

秋風瑟瑟。落葉陣陣。秋雨綿綿。

不起眼的車穿梭在遊人如織的街市，更加的不起眼，忽忽間，已經沒入了車流之中，難以尋覓。

可能柳蒹葭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綿綿秋雨秋風，涼刷刷的。風摻和著雨絲透過車窗縫灌進來，撩動如黑夜般美麗的長髮，讓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迷亂。

“媽咪有心事？”卿顏輕聲問。

車裡開著空調，暖呼呼的，孩子漸漸有了睡意，聽見女兒的聲音，柳蒹葭一怔，覺得不能讓女兒知道這些事，嘴角便牽強的扯出一絲笑，摸摸女兒的頭，然後搖了搖頭，道：“沒有啊。”

“騙人，媽咪有心事。從蕭奶奶家出來，媽咪一句話也不說。”小小年紀卻玲瓏心透，卿顏不愧繼承了她的優良基因。

“唉，為什麼我的女兒那麼聰明呢？”柳蒹葭樂呵呵的說。

卿顏嘻嘻一笑：“因為我是柳蒹葭的女兒呀。”

“你呀~”柳蒹葭為之啞然，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說不出的疼愛。

卿顏疑惑的問道：“媽咪，白爺爺和蕭奶奶是媽咪的什麼人？”

什麼人？柳蒹葭想了想，朋友？可能算吧，能有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做朋友，別人怕是想都不敢想，可從心底，柳蒹葭還是將兩位老人當做老師的，若按照以前的話來說，天地君親師，除了父母，便是老師最大了，柳蒹葭骨子裡還是很傳統的，懂得敬師愛親，雖然表面上與兩位老人家做朋友，兩位老人也將她當做朋友而不是學生，可心底，柳蒹葭是真的把他們當授業之師來看待。

“應該算是老師吧？”柳蒹葭有些不確定的說。

卿顏很大人似的翻翻白眼：“媽咪自己都不清楚。”

柳蒹葭有些無語，這孩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啊呀，這也不能怪我呀。以前媽咪沒去法國的時候，就是他們的學生。雖然他們沒把媽咪和你爹地當學生看，更多的是朋友，對，朋友。”

“那就是朋友了？”

“雖然這樣說，可更多的是將他們當老師。”柳蒹葭說，“卿顏，你要記住，敬人者人恆敬之，不管別人的身份年齡，就算是路邊掃大街的叔叔阿姨，年紀比你小的弟弟妹妹，也要尊敬，只有尊重別人，才能得到別人的敬重。”

卿顏似懂非懂的樣子，笑嘻嘻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媽咪。”

柳蒹葭憐愛的望著女兒，感嘆道：“你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快，可以說是最有天賦的人，可媽咪最擔心的是你太聰明了，恃才自傲，不把別人放在眼中。”

“我才不會呢。”卿顏連忙說，“卿顏懂媽咪的話，也不會恃才自傲的，不會太看重自己的才能，只有踏踏實實的才能學到知識。”

柳蒹葭微笑道：“我的女兒果然長大啦。你能這樣想，媽咪就放心了。”

卿顏又笑嘻嘻的說：“要是爹地知道卿顏這麼聰明，一定會肯開心的。”

柳蒹葭又沉默了，好半天才輕輕道：“會的，爹地一定會為卿顏感到驕傲的。”

…… ……

窗外的雨愈發大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扣窗少女般，窗簾被隙開的窗縫灌進來的風撩動，如同起舞的少女。

屋子裡黑漆漆的，柳蒹葭翻來覆去絲毫沒有睡意，倒是卿顏抱著母親甜甜的入眠了。

柳蒹葭忽的輕輕一嘆，腦海裡一直迴盪著蕭玉兩人的話語：你一遇上他的事，就不再是那個睿智的柳蒹葭了，就像失去了雙眼與雙耳的人，看不見，聽不著。

真的是這樣嗎？柳蒹葭心中反覆的問自己，心裡漸漸有了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有種悵然若失的味道。柳蒹葭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彷彿失去了什麼似的。

謊言，那年所發生的事，真的都是謊言嗎？

她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懷疑，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柳蒹葭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比如，去找一些人，將一些事情問清楚。

…… ……

一晚上胡思亂想的柳蒹葭當然沒有休息好，一點精神也沒有，看了看時間，快到女兒上學的時候了。她連忙起床給女兒準備了早餐，將卿顏送去學校後，自己又在車裡補了妝。

她素顏，並不代表她不化妝，她也是女人，自然也喜歡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是柳蒹葭性格與別的女人不一樣，別的女人用漂亮來取悅別人的眼球，而柳蒹葭只是喜歡將自己的漂亮私藏。

柳蒹葭淺淺的補了妝，掩飾了輕微的黑眼圈，帶上平光眼鏡，又成了那個自信滿滿，目空一切的柳蒹葭了。

踩著快步走進公司，還沒進辦公室，楊俊便急匆匆的闖了進來，一臉嚴肅的說：“柳姐，查到了。”

柳蒹葭伸出食指託了託鏡架，好看的柳葉眉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她的眼睛深處閃過一絲精芒，全神貫注的看著手中楊俊找來的訊息。

“楊俊，”柳蒹葭看了一會兒，放下資料，看著楊俊，道，“ 還不錯。”

柳蒹葭簡簡單單一句還不錯讓楊俊欣喜若狂，差點沒跳起來。楊俊樂呵呵的笑，卻聽柳蒹葭道：“楊俊，這上海真的有黑幫？還是那傳承百年的洪幫？”柳蒹葭憋著笑，這小說中的設定，沒想到楊俊資料上竟然寫著兩個醒目的大字——洪幫！

楊俊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深深的看著柳蒹葭，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他想了想，道：“柳姐可能不知道，正經人多了，流氓混混也多了，於是小說中設定的地下世界自然也需要掌控者，控制那些流氓混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柳蒹葭點了點頭，啞然失笑道：“讓我覺得納悶的事，竟然真的有洪幫？”

“有。”楊俊很肯定的點點頭道：“不過我剛回國沒兩年，我爸以前不讓我接觸這些事，接管公……作以後，有些事情需要和黑道聯絡，我才漸漸知道一點。”他笑，“我起先也和柳姐一樣覺得納悶兒，不過想想小說中那些黑道的設定也並非空穴來風。”

柳蒹葭笑道：“我倒是不覺得黑道有什麼奇怪，就像你剛才說的，警察不可能管所有的事情，有些見不得檯面的，還需要有人出手才是。”

“嘿嘿，沒想到柳姐和我一樣的想法呢。”

“這倒不是和你一樣的想法。”柳蒹葭抿抿嘴，輕聲道；“好多年前，我也是混黑道的。”

聽聞此言，楊俊剎那間瞪圓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柳蒹葭，開，開什麼玩笑？她是混黑道？

柳蒹葭掩嘴笑道：“哈哈，我說你就信啊？你看我這樣像是混黑道的嗎？真笨。逗你玩兒呢。”

楊俊放下心來，摸著頭嘿嘿笑道：“柳姐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幅很信任她的樣子。

柳蒹葭翻翻白眼，對於這樣恭維的話，她可聽得厭煩了，沒再理他，伸手指著資料上說：“你說他們在棚戶區那邊開設了賭場？這個訊息可靠嗎？”

楊俊點點頭，道：“可靠，這是我從……託人從洪幫一個小主管口中套出來的話，最值得一提的是，這個賭場剛開設沒兩年。”

“這有什麼值得一提。”柳蒹葭搖搖頭，道：“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她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他們為什麼在棚戶區開設賭場？洪幫，光靠這個名字，肯定是上海最大的黑幫了，他們的場子會是棚戶區那樣髒破亂的地方？”

“之一。”楊俊補充道，“洪幫是上海最大的黑幫之一，還有一個與洪幫同樣傳承數十年的黑幫，青幫。”

柳蒹葭斂眉不語，目光定定的看著資料，忽的開口道：“你要是上海最大的黑幫之一洪幫，為什麼要在這裡開設賭場？這太不合常理了。要我說，就算開設賭場也得是那種金碧堂皇的地方，而不是那髒亂的棚戶區。”

“我也想過。”楊俊點頭應道，“但在我想來，洪幫雖然大，可也有大的弊端，黑道有很多事都在政府的掌握之中，不然政府不可能容忍這樣一群人生存在眼皮子地下，尤其是上海這樣經濟高度發達的城市，萬一出點岔子，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而且洪幫雖然是黑道，但是現在這年頭，僅僅是單純的打打殺殺能夠混得下去嗎？那他們肯定有正規的生意，但是黑變白也不是那麼簡單，其中肯定有政府的人參與，而沒有足夠的利益，又有多少人會去冒險呢？”

“你的意思是？”柳蒹葭漸漸有了眉目。

“我曾經聽過這樣一個小道消息，據說是黑道某小目洩露出來的，說是政府參與黑道的洗錢活動，並抽很高的紅利份子來建設當地，提高自己的政績，或者更貪心的，直接將黑錢收入囊中。”

聽完楊俊的話，柳蒹葭瞭然的點點頭，想了想，道：“照你這麼說，我聽懂了。你的意思是，洪幫的一些人不甘心被政府抽走大頭，想要掩人耳目的重新找一條財路，而賭博是暴利行業，比正規的洗錢運動牟利更多，這部分黑錢完全可以瞞下來。”

“不錯。”楊俊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然也說不通洪幫為什麼在那麼偏僻的地方開設賭場。”

“可……”柳蒹葭似乎還有話說，但忽然間又忘記了想要說什麼，靈感一閃而過，想不起來了。楊俊的猜測合情合理，她沒有理由反對，她無奈的搖搖頭，道：“這麼說也有道理。”合上資料，十指交叉枕著下巴，目光有些渙散，楊俊一句話也不說，靜靜的凝視她，只覺得這時的柳蒹葭格外的迷人，心裡更加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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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柳蒹葭失神的目光漸漸有神，她道：“楊俊，你把唐韻叫來。”

楊俊不知道她叫唐韻做什麼，他也知道策劃部的唐韻是一個極其有能力的女孩兒，但柳蒹葭叫他叫人，他自然去叫了：“韻姐，柳經理找你。”

唐韻一怔，不解的看著楊俊，楊俊又重複了一遍：“柳姐找你，現在在辦公室。”

唐韻奇怪道：“柳經理找我？找我做什麼？”

“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傳話的。不過她看起來挺著急的，你快些去吧。”

唐韻心裡七上八下的去了柳蒹葭的辦公室，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心中不斷安慰自己說：沒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

來到辦公室門口，卻見柳蒹葭正背對著自己，看著窗外藍藍的天空。她篤篤的敲了敲門“柳經理，您找我啊？”

柳蒹葭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說：“是，坐。”說話簡潔，卻透露出一股傲氣。

唐韻皺了皺眉，沒說什麼，依言做了下來，心裡思索這個剛來的柳經理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麼，可她想了半天也猜不到柳蒹葭的用意。

好吧，坐就坐，誰怕誰？她不屑的想，我又沒得罪你，還怕你不成？

可能是女人看女人不順眼，唐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是這麼的不喜歡這個漂亮的柳經理，她沒來之前，自己可是策劃部所有男同志口中談論的物件，可她一來，自己漸漸沒能聽見自己的名字從那些她看不上的臭男人口中冒出來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柳蒹葭將她一晾，就是半個小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