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王朝更迭之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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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三春當初接受官職純粹出於報恩, 郭榮駕崩後她便辭官,領著家小回山東隱居, 一家人住在偏僻鄉間,不與外界接觸, 直到十天前鄭恩接到家書,才獲悉趙匡胤篡周建宋這一巨大變故。

陶三春讀書少,陶振海只教過她“忠孝節義”四個字,被她奉為圭臬。她對郭榮感念頗深,聽說這一訊息極度不平,也不跟家人商量,孤身趕到開封刺殺反賊。

赤雲、商怡敏等前輩死後, 她已是無爭議的天下第一高手, “天照經”功行圓滿,有如神力加身,接連撞破三道宮門,如入無人之境, 鐵甲衛士到她跟前都成紙人面偶, 一掌下去扇倒一片。從金鑾殿打到後宮,嚇得宮人侍衛抱頭鼠竄,后妃皇子東躲西藏,趙匡胤知道這假漢子的厲害,命人不可正面抗擊,速派人請商榮趙霽入宮救駕。

商榮趙霽趕到皇宮,遠遠聽到一聲聲轟雷似的咆哮, 高喊著:“反賊趙匡胤,還不出來受死!”

二人徇聲來到紫宸殿,陶三春正站在大殿東南角的脊獸旁放眼尋蹤,見到他倆兩眼噴火,跳下來一拳砸向商榮。

商榮雙手纏住她的手腕,將力道導向地面,足下地皮開裂,一尺厚的地磚連碎數十塊,一旁的趙霽被震得渾身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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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三春怒罵:“商榮,你是先帝的兒子,怎的協助趙賊篡權?”

趙霽搶著辯解:“這不怪商榮,當時有奸賊造謠說趙氏要反,陳橋驛軍士譁變,強行為趙氏穿上黃袍逼他造反,三十萬叛軍圍困京城,商榮不願百姓遭受兵災荼毒,幾經權衡才決定讓位於趙氏。”

陶三春聽了殺氣稍減,責斥商榮:“那趙匡胤就是個平凡武夫,以你的本事還殺不了他?”

商榮說:“殺他容易,可他黨羽太多,遍布整個朝堂,除非都殺盡了,否則難以平亂。”

陶三春不以為然:“那就把他們全殺了啊?一群螻蟻,我一拳下去就能打死十幾個。”

她想法簡單,商榮不能不耐心解釋。

“陶公子,這些人有頭有腳,哪會乖乖呆著等死?我若大開殺戒,他們必定加緊造反,國家就要大亂了。敢問,令尊仙逝時你傷心嗎?”

陶三春虎著臉瞪他:“我爹是我終生最敬愛的人,他去世時我恨不得以身相代,豈會不傷心?”

商榮又問:“那如果有人要殺陶二夫人,你會怎樣?”

陶三春斬釘截鐵道:“誰敢碰我二孃一根頭髮,我就把他搗成齏粉。”

“若尊夫人遇害,你又當如何?”

“追到天邊也要將仇人碎屍萬段!你問這些做甚?”

商榮正色道:“公子既知悲恨莫過失親,倘若戰亂迭起,無數平民都將家破人亡,你將心比心想一想,可忍得下這個心?”

趁陶三春語塞,又說:“趙匡胤篡權奪位不假,這劣跡後世史官自會公正評說,且看他登基以來廣修德政,國事處理得一絲不苟,的確像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現在殺了他,只會使國家混亂,人民受苦,實非先帝所願。公子不妨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假如他日後昏庸懈怠,做出禍國殃民的勾當,你再來取他性命,如何?”

陶三春天真單純,易受規勸,聽他說得有理,同意饒反賊一命,但必須施以懲戒。

“你叫他出來讓我揍一頓,我便回去。”

商榮苦笑:“公子隨隨便便一下就能把人打成肉醬,他若出來哪兒還有命在?”

陶三春再不妥協:“我不能白跑一趟,不殺一殺心頭惡氣,絕不罷休。”

商榮思索片刻,計上心頭,笑道:“他本人萬萬經不起你打,我去讓他把身上的龍袍脫下來讓你打一頓,可使得?”

陶三春心想:“這狗賊躲著不見人,我也不能陪他久耗,不如讓他當眾出出醜,殺殺他的氣焰。”

點頭道:“成吧,我去午門外等著,你們快些將龍袍送出來。”

商榮讓趙霽去找趙匡胤討要龍袍,趙匡胤聽說陶三春不得逞不罷休,內心非常惶恐,被迫交出一件御服,指望快些送走煞神。

陶三春帶著龍袍來到御街,當街喝罵趙匡胤和一干叛黨,指出其不仁不義不忠不誠十幾條罪狀,並放出惡言盡情威脅一番,再將御袍撕成碎片,扔在地上反覆踐踏,之後揚長而去。這場大鬧足有半個時辰,現場萬人圍觀,事後轟動全城,皇帝都閉嘴吃了啞巴虧,京中官員更無一人敢管。民間不少人悄悄稱頌陶三春的節義武勇,還有人將她的畫像貼在家中,據說有辟邪功效。

話說陶三春闖宮時趙匡胤正在文德殿與大臣們商議征伐蜀國的方案。經此一鬧,他顏面掃地又奈何不了刺客,只得採取掩耳盜鈴的態度,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等趙霽回宮覆命,他為化解尷尬,做出興致勃勃的樣子知會道:“六弟,朕不日將發兵攻伐蜀國,待攻下益州就拿它做你的封地,讓你衣錦還鄉。”

趙霽早風聞此情,蜀主孟昶近年日益奢靡荒淫,官員貪贓枉法欺壓良善,這樣腐朽的政權合該滅亡,唯有一件事令他揪心,當下懇求趙匡胤:“陛下伐無道,誅奸佞,乃西蜀百姓之福,臣弟願王師旗開得勝,早日凱旋。只是有一事相求,蜀主的貴妃費氏是臣弟的庶母,於臣弟有養育之恩,請允許臣弟親去迎接。”

趙匡胤早年聽趙霽說起過費初蕊,聽說她容貌酷似趙京娘,也很想親眼看一看,滿口答應道:“賢弟放心,朕自會叮囑部將保護令堂,送她來開封與你團聚。兩國交兵你還是先別出面,免得徒增難堪,安心待在京城便是。”

待趙霽謝恩後又補充:“近日皇后打理後宮事務,越來越忙碌,無暇親自撫養皇子公主。朕前日命人將德芳移到景福宮由奶孃照看,今後你便去那裡探望他吧。”

趙德芳入宮後一直住在賀皇后宮中,趙霽每隔四五天便去看望,他想自己一個外臣的確不便頻繁出入後宮,認為趙匡胤這一安排很合理,絲毫沒想到中間有文章。

趙匡胤將趙德芳遷出皇后的寢宮,是為了掩護一個人商榮的死對頭王繼恩。

三天前的中午,趙匡胤依約在宮中設宴款待王審琦和石守信,這二人與他關係親近,又立下擁戴大功,新朝建立後都加官進爵,王審琦受封琅琊郡王,石守信封衛國公,成為炙手可熱的朝廷新貴。

他倆吃水不忘挖井人,瞅準機會便向趙匡胤舉薦奪位的幕後功臣,酒酣耳熱之際王審琦暗示有機要情報上奏,趙匡胤於是遣散在場宮人,將他倆領到屏風後說話。

王審琦神神秘秘說:“陛下可知舉事前那‘點檢做天子’的流言從何而來?”

此事趙匡胤派人查了很久,未查出眉目,見他和石守信得意微笑,失驚道:“莫不是你們兩個搗鬼?”

二人連忙拱手揖拜,做出謝罪的姿態,趙匡胤怒道:“你們兩個狗東西,險些坑死朕了!”

火氣雖大,卻無怨念,若非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義弟,也換不來今天的皇位,自古富貴險中求,他還得好好感謝他們。

王審琦瞭解他的心思,有恃無恐笑道:“陛下是真龍降世,這江山本就該由您來坐,我們鋌而走險也是為了順應天命啊。”

趙匡胤少不了裝模作樣訓斥一通,叮囑他們不可洩密,又問此事還有誰知情。

王審琦順勢說出主謀,趙匡胤認識王繼恩,也知道他和商榮有過節,如今一手策劃出竊國陰謀,斷不能留下活口,就命王、石兩人速速設法結果此人。

王、石佩服王繼恩的謀略,正想與他有福同享,自然要替他申辯,說他能謀善斷,智慧不在趙普之下,對朝廷大有用處,請求趙匡胤先見上一見。

趙匡胤聽他們吹得天花亂墜,心下稍稍活動,命他們悄悄去領人。

王繼恩熟悉皇宮佈局,接到訊息,當晚便獨自潛入大內,神不知鬼不覺來到趙匡胤寢宮。趙匡胤只當是刺客,提劍便砍,王繼恩轉到燈下不慌不忙道:“草民王繼恩,奉旨叩見陛下。”

趙匡胤定睛審視片刻,方知虛驚一場,住劍冷喝:“你這稔惡藏奸的小人真敢來見朕,就不怕朕殺了你?”

王繼恩淡定下拜:“草民是想為國人擇一明君,如今陛下登臨大寶,證明草民的做法是正確的。草民不敢求陛下論功行賞,只想尋一個為國效力的機會。”

趙匡胤明白他這種江湖出生的武林高手不受王法拘束,自己殺不了他,但絕不能滿足他的要求,冷嗤道:“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做這些事無非是想報復商榮,商榮有恩於朕,朕怎麼可能任用他的仇人?”

王繼恩笑道:“商榮並不能為陛下保江山,草民卻可以。”

趙匡胤聽他口氣狂妄,黑臉譏刺:“朝中人才濟濟,哪一個的學識不強似你這閹人?”

王繼恩譏笑反問:“他們可曾提醒陛下提防前車之鑑?唐亡以來,數十年間換了八姓十二君,各國爭戰無休,陛下難道不想知其緣故?”

他一語道破趙匡胤心病,清晰捕捉到對方面部的細微震動,照著上面的紋理解讀。

“王朝頻繁更替的癥結就在於唐末遺留下來的藩鎮制度,地方軍鎮勢力過大,君弱臣強,兵權決定政權,陛下不也是因為掌握了後周兵權才能成功踐位嗎?窺視皇位的人數不勝數,假若有後人效仿,您能有十足的把握不步郭氏後塵?”

趙匡胤時刻提防這點,登基後將兵權分配給王審琦、石守信等信得過的把兄弟,儘可能追求安全保障,卻仍免不了猜忌擔憂,此刻為顯示沉穩大度,故作鎮定道:“現今掌權的軍鎮都是朕的結義兄弟,他們與朕共過患難,對朕絕無二心,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

王繼恩又一次一針見血挑明:“陛下也曾是周世宗駕下第一忠臣,倒回去一年,誰能想到今天呢?王大人、石大人這些大將的確對您忠心耿耿,可如果他們的部下貪圖榮華富貴,硬把黃袍穿在他們身上,逼著他們造反,他們焉能自主?”

陳橋驛之變還近在眼前,那說來簡便的方式似乎人人都能複製,趙匡胤設想下驚出冷汗,智者行不履險,立不臨危,是得馬上著手規避風險。

他打量跪地的人,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那你對此有何見解?”

王繼恩悠然不迫道:“追求上位者,所求的不外乎富貴,陛下可找機會削奪大將的兵權,多賜錢財宅地,把他們派到富裕的地方做閒官,何愁天下不安定?”

趙匡胤醍醐灌頂,暗喜道:“這辦法果然不錯,既可免除大患,有能保我兄弟情義,過些日子就開始實施。”

細思半晌,又有顧慮,再問:“如果他們手中積累的錢糧太多,會不會因此生事呢?”

王繼恩敏捷獻計:“這事好解決,到時陛下可在當地廣修寺廟,讓眾將出資捐建,將功德都記到他們頭上,保證他們沒話說。”

一番連環妙計成功打動趙匡胤,就此將他當成可堪重用的謀士,面上還不願表露心跡,不冷不熱說:“你確有幾分小聰明,朕愛惜人才,也想人盡其用,可你身體殘疾,不能入朝為官,商榮又身在京城,若發現你的蹤跡,定不與你干休。你還是趁早離去,朕可送你一些金銀以供安身。”

王繼恩善揣人意,比著他的想法應答:“俗話說好事不在忙上,草民願意等,也不奢望出仕為官。”

“當真?”

“草民不敢欺君。”

他沒撒謊,現在一個普通官職已不能滿足他的胃口,他要站在權力中心,左右廟堂的陰晴。

皇帝稱孤道寡,維護權力就成為人生第一要務,凡是能為這一主旨服務的不論親疏遠近都可取,趙匡胤也犯了帝王都不可避免的毛病,撇開朋友義氣,對王繼恩說:“你以前是符太后的得力近侍,如今賀皇后正缺人侍奉,你先去她宮裡當差吧。”

他把王繼恩安排到賀皇后身邊,怕趙霽發現,才將趙德芳遷往景福宮,商榮趙霽以為王繼恩已和韓通逃逸,均未料到趙匡胤會包庇歹人。

又過數月,商榮意外接到義妹周薇從南唐發來的書信,原來宋國伐蜀連戰連克,蜀主孟昶已陳表投降,南唐國主李煜深知唇亡齒寒,預感宋國接下來就會轉而對江南用兵,朝野上下惶悚不寧。

周薇作為王妃也替國主憂慮,一日偶然得知商榮是周國皇子,現居開封,深受宋主禮遇,便想請他幫忙說情。

商榮讀罷書信,一面同情周薇的處境,一面對這幼稚請求為難。南北分裂已久,統一乃大勢所趨,南唐朝廷的腐敗與後蜀不分上下,當地百姓渴望清明的統治者。而富庶的江南地區能為宋國提供大量賦稅和財力,支援朝廷向北收復幽雲一線,此乃繼往開來的大計,豈可以私人情分干預?

他猶豫數日,幾易其稿,總算寫就一封回信,委婉地拒絕了周薇的請求,又承諾會向宋主諫言,求其保障她和家人的安全。

這件事令商榮鬱悶了很久,愈感不便再在宋國久居,與趙霽商量另謀出路。趙霽盼著與費初蕊團聚,央他再耐煩一陣子,兩個月後西徵部隊押送孟昶一家回到開封,趙匡胤封孟昶秦國公,在開封城南找了座寬敞華麗的宅院安置他,次日親到府中“探望”,目的是見識一下那豔冠群芳的花蕊夫人。

此時費初蕊已年過三十,長期養尊處優的生活使她看上去仍像青春少女般?麗,只一眼就將趙匡胤迷倒,美色還在其次,主要是因為費初蕊長得太像死去的趙京娘,趙匡胤見她如見亡妻復生,立時勾起強烈的相思,回宮後一連幾天心馳神往,打算納費氏為妃。

皇帝想要一個女人,下一道聖旨就能得到,可費初蕊的特殊身份難倒趙匡胤,這特殊不在於她是曾經的蜀王妃,而是因為趙霽。

娶義弟的庶母做小老婆,不僅不地道,還亂了輩分,估計趙霽也不答應。

躊躇再三,趙匡胤終是耐不住了,這天趁趙霽受封益王入宮謝恩,將他領到偏殿私談。方才在大殿上趙霽拜他,到了偏殿他卻向趙霽深深一揖,驚得少年倒退兩步,噗通跪倒下去。

趙匡胤趕忙扶起,握住他的手說:“賢弟,愚兄有一事相求,萬望答應。”

他操起家常口吻,趙霽更糊塗了,君臣有別,自從趙匡胤當上皇帝,他凡事便多了七分謹慎,再不敢像從前那般隨意,小心問:“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趙匡胤嘆息:“後天便是你京娘姐姐的生日,我昨天看到德芳就想起她,難過得整宿睡不著。”

趙霽見到皇帝青黑的眼圈,也不禁傷感動情:“姐姐命薄,若福祿厚些,這會兒已苦盡甘來了。”

趙匡胤哀嘆:“我已追封她為貴妃,此次派軍西征,也命人去峨眉封賜了她的家人,可這些都不足以慰藉我心啊。德芳漸漸懂事,常常思念母親,我看了甚為不忍。”

一番痛陳說得趙霽眼淚要掉,哽咽安慰:“陛下乃萬民之主,不易太過傷神,否則姐姐在天之靈也會不安。”

趙匡胤說:“我還好,真正可憐的是德芳,他年紀還小,不能缺了母愛,家裡孩子太多,你大嫂顧不過來,我想另外給他尋個母親,已覓好人選,不知你贊不贊同。”

趙霽聽著古怪,忙說:“陛下的家事臣子怎該插嘴,況且這對德芳是好事,就是不知您相中的是那戶人家的千金?”

趙匡胤鋪墊完畢,一下子揭開鍋蓋:“就是賢弟的庶母花蕊夫人。”

趙霽險些驚倒,費初蕊進京後他已多次上門求見,均被拒絕,他聽說姨娘怪他投靠敵國,誤以為他協助趙氏攻打蜀國,對他生了怨氣,不肯再與他相認,正為此苦惱傷心,再得知趙匡胤的意圖,腦袋像被石縫夾住,眼珠子都動不了了。

良久結巴道:“陛下,那是臣弟的姨娘啊。”

趙匡胤緊握他的雙手求告:“愚兄知道此事不妥,可心裡實在放不下,我與你姐姐夫妻情深,曾許下白頭之約,她中道棄我而去,這孤鴻寡鵠之痛外人莫能體會。費夫人與你姐姐容貌神似,前日見了她,我就如同見到你姐姐一般。她現在跟著孟昶太委屈了,我想接她進宮,讓她做我大宋的皇妃,幫我把德芳撫養成人。我一定好好善待她,讓她比在蜀王宮裡更加自在快活,你意下如何?”

這問題可難煞趙霽,皇帝不過是給他面子,提前打聲招呼,他的意見不能阻礙聖意,這時滑頭的天性又幫了大忙,靈巧應道:“陛下的意思臣弟都明白了,這是兩全其美的喜事,真成了再好不過。”

趙匡胤歡喜:“是嗎?你也是這麼想的?”

趙霽用力點頭:“孟昶一個年近半百的老匹夫,又做了亡國之君,姨娘守著他只會吃苦,臣弟當然希望她能有更好的出路,陛下英明神武,臣弟先代她謝恩了。”

花說柳說哄住趙匡胤,脫身後飛快出宮趕回府邸,見到商榮便催促他收拾行李。

“這京城一刻也不能待了,快撿些要緊的東西帶上,今晚就走!”

商榮以為趙匡胤要害他,奇道:“趙二不是你的結拜大哥麼?難道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趙霽火急跳腳:“什麼結拜大哥,再過幾天就成我後爹了!”

聽他講明原因商榮哭笑不得,說:“他大概真是好意吧,但對你姨娘太不公平了,她剛到開封,身心俱疲,再遇上這種事定會慌神的。”

趙霽急道:“對啊,所以我想今晚去帶她和孟昶逃走,孟昶是個廢物,可我姨娘真心愛他,斷不捨得離棄。”

商榮提醒:“那孟昶奢靡慣了,用的夜壺都是黃金打造的,你把他弄出去,又該如何安置呢?”

趙霽顧不得考慮這些,準備走一步看一步,商榮尊重他的決定,悄悄整理行囊,起更後趁著夜色來到秦國公府,躲過府中看守的侍衛,摸到費初蕊房中。

費初蕊正與孟昶對坐垂淚,近來夫妻倆飽受亡國之痛和朝不保夕的憂懼折磨,每日以淚洗面,孟昶體態肥胖,長期患咳喘病,經過連日顛簸跋涉,加之心情憂鬱,飲食失常,病情一發嚴重,哭著哭著便裂肺扯胸地劇咳,費初蕊忙替他撫胸拍背,一邊心痛一邊怨恨宋主和那沒良心的兒子。

趙霽就在這時撞槍,潛入臥室溜到她跟前。

“姨娘,我是來救你們的,您快收拾一下,我帶你們出城。”

費初蕊見了他便生氣,冷斥道:“我已與你恩斷義絕,你還來作甚?快走!”

趙霽跪下請罪:“姨娘,宋國伐蜀並非孩兒的主意,孩兒未曾替他們出過一分力,從古至今國運更替皆有定數,國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不是個人意願能轉移的,請您體量孩兒的委屈。”

費初蕊冷笑:“你也會說大道理了,你爹是蜀國大將,你是蜀國臣民,不保家衛國,卻賣主求榮投靠敵人。趙匡胤滅我西蜀,轉身就封你為益王,你得了他的好處還在這裡賣乖,真不知羞恥!”

“姨娘……”

“休要叫我,你捫心自問真當我是你母親嗎?當日你離開蜀國,保證每年回來看我,我等了你兩三年,你可曾來過一次?都說不是親生養不熟,我這一生就沒福氣,養不出兒子來。”

費初蕊眼眶泛淚,趙霽於母不孝,於國不忠,令她失望透頂,是以決心與之斷絕關系。

她一哭趙霽也痛心,懊悔垂淚道:“姨娘,孩兒對不起您,那幾年孩兒遇上很多麻煩,實在抽不出空去看您,過後又因兩國交兵,沒臉去見您,孩兒不求您原諒,但今夜來確實事出緊急。您相貌酷似宋主死去的愛妾,那日他見了您就想納您為妃,白天向孩兒提出了,孩兒知道您斷不會答應,所以特來解救您和秦國公。”

他情急中直言相告,那孟昶重病之人怎經得起嚇唬,聞言白眼一翻昏死過去。費初蕊驚忙呼救,趙霽正不知所措,商榮及時搶入拽著他逃離公府。

計劃失敗,二人只好留在京城觀望事態,孟昶連嚇帶病,不出兩日便蹬腿去了,趙霽借弔唁之機再去求見費初蕊,遭拒後在她房門外接連跪了七夜,第八天晚上他剛剛登門,費初蕊命丫鬟送出一匹剪刀鉸斷的蜀錦,趙霽一看放聲大哭。

原來蜀國有個習俗,每個母親都會親手為孩子織一匹布,將來用作聘禮或嫁妝,費初蕊贈他裂帛表明母子情斷,無可挽回了。

他愁雲慘淡地回到家中,倒在商榮懷裡痛哭一場,二人都不想再留在這傷心地,幾天後聽說費初蕊請表出家為尼,趙匡胤也已准奏,商榮安慰趙霽:“你姨娘遁入空門,估計趙二不會騷擾她了,過一兩年興許她的氣就消了,到時我再陪你去看望她。”

趙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又過了幾天他們整理好府中事務,將趙匡胤賞賜的金冊金印封存,留書交代諸項事宜,入夜背上行囊,牽著火麒麟悄然出府。

當夜星斗滿天,夜幕清朗,一縷流雲掠過頭頂,指向遙遠的天際。

商榮深吸一口氣,問趙霽:“你想去哪兒?”

趙霽理所當然說:“有你在的地方。”

他們相望一笑,彼此的手輕輕牽握,隨著悠閒的步伐輕輕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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