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她這麼一說，白歆也意識到了這點，然後卻發現蕭秦宋和顧鈺面色如常，眼睛一直盯著同一個方向。

白歆覺得奇怪，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不只是他們兩個人，似乎全場的賓客，都在看著那個方向。

她好奇地看過去，看到了令她瞠目結舌的一幕。

她看見，棺木旁並沒有人哭喪，卻跪了兩個披麻戴孝的人，白歆心裡奇怪，便抬頭去看，當她看清楚那是誰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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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還被他們提及的，周家夫人和周留靈。

！！！

按理來講，周留靈是周靈均的妹妹，她跪堂，守靈，實屬正常。不過，這周夫人可算是周相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周家主母，讓她為一個庶出的後輩跪靈，真是有點說不過去。

不過，白歆沒那麼多封建思想限制教條，看著眼前這被人指指點點的這一幕，她除了覺得大快人心還是大快人心啊！

周靈均，你爹給你報仇了，你的父親，還是愛你的。

而跪在靈堂裡的周留靈，此刻心裡卻是一萬個不爽。

昨夜爹爹醒來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為均兒舉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就定在明日。”

母親知道他在傷心和氣頭上，怕他的身體再出狀況，關於葬禮的各種刁鑽的要求，便都一一答應下來，

可是最後，他竟然提出了一個讓她實在不能忍受的要求“我要你們母女二人，跪在均兒的靈堂之上，在舉行葬禮當日，為他守靈。”

起初周留靈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沒想到父親竟然又重複了一遍。

她立馬大聲地反駁:“不，我不接受，憑什麼要我們給他跪，而且連娘也要一起，還是在明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那個低賤的妾室生的人，憑什麼以我哥哥的身份自居，又憑什麼要我和孃親給他守靈，他不配，爹，您是不是老糊塗了......”

“靈兒......”周夫人出聲想要制止自家女兒的出言不遜，卻已經來不及，“啪”一聲清脆的聲音，伴隨著周子平的巴掌落在她臉上。

周留靈被打得有點懵，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父親，覺得他變得好陌生，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永遠無限寵溺她無論犯下什麼錯都不捨得動她分毫，甚至是大聲斥責她的父親

而這些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那個她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人，是他，奪走了她的父愛，是他的娘，讓母親傷心，以為躲到尼姑庵就能償還所有罪孽了嗎？哼，可笑至極。

現在，那個人還妄圖搶走她最喜歡的人，就算是死了也還要霸佔著父親的心不放手。

她恨他。

周靈均，我恨你。

這份恨，就算是死亡也割除不掉。

周子平狠心地扇了她一巴掌之後，眼睛裡沒有半分心疼的神色，轉過身，面無表情地道:“讓你們為均兒守靈這件事，我並是在跟你們商量，只是知會一聲，這件事，我意已決，休要多言，否則，就給我滾出周家。”

“還有”，被對兒子的愧疚和對妻女的縱容而感到後悔卻發現一切都已經來不及的複雜心情已經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周子平現在哀莫大於心死，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這是你們，欠他的。”

說完拂袖離去。

周留靈捂著自己的臉抱著自己的孃親哭得梨花帶雨，周夫人面無表情地看著門口，痛苦的閉上眼，沒有說一句話。

回憶中斷下來，周留靈捏緊了手心裡的黃色紙錢，心底裡的恨不停地湧出來，迅速蔓延至全身。

就在白歆覺得大快人心的時候，突然發現四周的氛圍又沉悶了起來，感受了一下才知道這種感覺來源於大門口，便踮起了腳步去看。

那裡，一個穿著素衣的樸素婦人，靜靜地站著，她的眼睛，緊緊盯著正前方的靈堂，一動也不動，找不出一絲神意，面如死灰。

白歆正疑惑，卻聽到身旁的姜華予低低嘆了一口氣，就連蕭秦宋和顧鈺也偏過頭去，似乎極其不願意看到這一幕。見此情景，白歆心裡已經猜測到了這個人是誰。

蕭秦宋不是下令對於周靈均的死訊不許透露半個字嗎？尤其是他的母親那邊，尼姑庵遠在郊外，她應該不會知道才對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歆只知道尼姑庵遠在他處，訊息不可能傳播那麼遠，卻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它的力量一旦爆發，便會不可控制，那就是，來自於一個母親對於兒子的牽掛。

的確沒有人通知劉煙寧周靈均的死訊。只是從昨日清晨起，她就一直心神不寧，心臟的位置一直隱隱作痛，便再也坐不住了。

以前有一次，均兒在外面被別的小孩子欺負了，帶了一身傷不敢回家，她在家門口焦急地張望，一直等到暮暮黃昏，最後忍不住去尋他，才在河邊找到孤零零蹲著看著河中魚兒遊動的周靈均。

那次，她擔心得要命，怕失去這個兒子。

昨日，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她本來想著自己不適合再回到這個是非之地，想託上山的香客來打聽一下，替她給周靈均帶個口信，沒想到清水庵最近清冷得很，基本沒什麼香火，更別提從城裡來的香客了。

最後，那種感覺一直沒有消失，她再也坐不住，然後便自己回來了。在大門口看見掛著白絹家丁全身素白的時候，心裡邊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然後就聽見進門的賓客交談，“周家長子意外身死，屍骨無存”幾個字被她納入耳中，只覺得全身都失去了力量一般，鋪天蓋地的痛感一波一波地從心口襲來，讓她猝不及防。

從外面到走進家門的幾步路，她走的異常艱難，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一些知道她身份的，臉上都露出一種看好戲的表情。

而一些不知情的，也都不恥下問地問起旁邊的人，一時間耳邊全部都是七嘴八舌的竊竊私語聲，白歆覺得煩，白了他們一眼，伸手堵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