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才乾淨，哥哥真好看。”周留靈這樣道，頓時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靈靈也好看。”周靈均揉了揉她的長髮，語氣溫柔而寵溺。

早膳過後，周留靈一直纏著哥哥，非讓他給自己講故事，講他小時候的事，講他的喜怒哀樂，周靈均心中卻一直牽掛著薛慎，從頭到尾心神不寧。

饒是依現在心智的周留靈也發覺了，玩了兩個時辰便失去了繼續的想法，坐在一邊，興致索然。

周靈均不知道她怎麼了，連忙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用柔柔的聲音詢問著她。

在周靈均眼裡，此時的周留靈，無異於一個小孩子。

面對哥哥的發問，周留靈心智倒退以來頭一次不想跟他說話，將頭壓得低低的，不願意去看哥哥，宛如一個因為得不到心愛糖果而失望的小孩子。

周靈均又耐心問了幾句，一旁的周夫人見此情景，對他搖搖頭，示意後者先讓開，讓她來。

周靈均想了想，乖乖讓開，看見周夫人走過去將手輕輕搭在周留靈的肩膀上，想著女孩子總是和孃親比較有話說，他雖然身為兄長，在這裡似乎也恐有不便，於是也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以後，他的身後，一直有一隻眼睛緊緊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這背影緩緩消失在走廊那頭。

再也不見。

周夫人看著女兒失神的目光，愛憐地摸了摸她長而黑亮的長髮，接著輕聲問道:“靈兒，你怎麼了？是哪裡不開心跟為娘說說。”

周留靈看著哥哥離去的方向，嘟著小嘴，那可愛的模樣讓人看了都是忍俊不禁。

“孃親，哥哥是不是不喜歡靈兒？”周留靈沒頭沒尾地冒出來這麼一句。

周夫人愣了一下，隨即輕笑，繼而怔愣，往日的點點滴滴一齊浮上心頭，想到女兒的從前和今日的對比，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從前的周留靈，飛揚跋扈，刁蠻任性，執著於一份不可能的愛，想著一個不可能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迫切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並且一直為此為目標，不死不休。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周夫人知道，她的女兒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種性子，容易傷了別人，也更容易傷了自己。

然而這一點，施為者是永遠不會察覺的。

周靈均和他的母親剛剛進宮的時候，周留靈便對他們母子存在著深深的惡意，一直不待見他們，聯合下人處處刁難。

哪怕她身為周家主母，當時也沒有阻攔過，反而默許。

不必說周留靈，她的心中也有恨。

誰不恨。

她的丈夫娶她過門，只是因為無奈，沒有感情和愛的滋潤，只是一場像模像樣被奢侈品包裝的形式婚姻。

但是他卻對那卑賤的浣紗女傾心，還孕有一子，這叫她如何能忍。

怎麼能不恨。

當年，對周靈均母子的所作所為，現在想想的確很過分。

直到周留靈差點間接害死了周靈均，周子平幾乎崩潰的時候，她才深深地發覺，自己錯了，大錯特錯，錯得很徹底。

周靈均和他的母親一樣，從來不會記仇，在他的眼裡，只是想著如何不讓父親為難，所有苦難和委屈都往肚子裡咽。

這樣的性子，說來還真是和她的女兒截然相反。

也正因為這樣，兩個不同的極端，或許更容易貼近心靈。

周留靈為了愛，寧願捨棄一切，包括上天賦予每一位女子的寬容與善良。

最後讓她自己毀了自己，心智退化，失去記性，忘卻今生，塵緣往事，說不定，這代表著一種新生。

新生之後的周留靈，最喜歡的人竟然是周靈均，她從前最討厭的人。

愛能生恨，難不成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

周夫人不知道這叫做什麼，大概是因為周留靈欠哥哥太多，所以重生之後的這一世，就只能拿一生的喜歡和在乎去還。

從此，哥哥成為了她最在乎的人，只是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表情，便足以牽動她的所有情緒。

哪怕，是這等狀態下的，不知愛恨情仇為何物的她。

“孃親，你怎麼不說話？”周留靈見自家孃親竟然一直沉默不語，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來了氣，不滿地嘟起小嘴。

周夫人回過神來，看著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忘了回答她那充滿童真的問題。

“孃親你說，哥哥是不是不喜歡靈靈，不想要靈靈？”

這個固執的孩子，簡直是跟這個問題槓上了。

周夫人摸了摸她的小臉，替他拿下不知何時無意間落在她頭上的一片綠葉，慈愛地笑:“靈兒怎麼會這麼想？”

周留靈臉上一陣明顯的失望，低下頭，聲音悶悶的，聽得出來她很不開心:“因為哥哥跟我玩的時候總是走神，想其他事情，但是......”

周留靈頓了一下，突然提高了音調，聲音激動:“他只要一看見薛慎哥哥就很開心，笑起來眼睛裡都是光，還經常偷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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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薛慎哥哥”幾個字的時候，聽得出她對這個人很不滿，而且是存著深深的怨念那種。

“噗嗤！”聽著自家女兒這麼可愛的話和那張吃醋意味明顯的小臉，周夫人終於忍不住，一下子就笑了。

曾經讓她愛到骨子裡的男子，此刻在她眼裡竟然是影響她和哥哥感情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反差，讓人看了簡直唏噓。

她這個死腦筋的女兒，可不能再讓她鑽牛角尖了。

從前是她沒管住她，現在得蒙上天垂憐，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而且還是一個這麼可愛的周留靈。

這次她一定要好好幫助她，教導她，讓她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和愛。

周夫人這樣想著，突然正色道。

“靈兒吶，你喜歡哥哥嗎？”

周留靈不住點頭，哥哥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人。

聽到滿意的答案，周夫人點點頭，接著道:“那你希望哥哥開心嗎？”

周留靈再次點頭，比方才那一下更加用力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