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門主和帝君，用腳趾頭想都能夠知道，自然是前者做起來比較爽快自在。

若不是真的動了心，這世上有幾個男子不在乎名聲，甘願屈居女子姓名之下。

然而天門最大的敵人是朝廷，同樣，朝廷也將天門視為最大的心頭大患，可謂是相看兩相厭。

可想而知，兩人當初的結合，頂著多大的壓力。

大到蘇祁光自廢一身武功宣佈脫離天門，大到天門有心背叛魔教之人利用他和朝廷勾結這點，竟然對武功全失的他痛下殺手，雖然僥倖撿回一條命，卻只有靠待在這花朝谷才能安然無恙地活下去。

當初犯上作亂的那些人，如今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天門內部亂了很久，爭來爭去至今門主之位尚是懸空，群龍無首，曾一度在江湖上威望大跌。

天門四大長老思前想後，曾在兩年前拿著費勁千辛萬苦從遠山上求來的可恢復功力的聖藥來到花朝谷，求蘇祁光重回天門，他們願意帶領教眾放下和朝廷的所有恩怨，一笑泯恩仇，只要蘇祁光回去繼續做他們的門主。

蘇祁光心中感慨，感動之餘，只是遺憾，雖然他的手下們不計較，可是他畢竟違背了天門百年門訓，愛上了鬱水搖，心裡難安。

而且以他的身體狀況，即便恢復了功力，對於重新治理天門，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只好謝絕。

手下弟子遺憾而歸，他們放棄了再選門主的方法，因為在他們的心裡，這天底下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比蘇祁光更適合做他們的門主。

從此，天門再無門主，只有長老。

蘇祁光放棄了滿身榮耀，換來了和鬱水搖的一世相守，想來他應當是滿足的。

只要最後能夠在盛京開滿鎩羽，此生，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陌昀這麼想著，幾人開始說了些其他的事。

而這所謂的其他的事，大多也是關於鬱瞳的。

六年未見自家女兒，鬱水搖和蘇祁光都是想念的緊，於是聽得津津有味，加上陌昀對她早就存了那難以察覺的別樣心思，說的甚是詳細，以至於交談結束之後，兩人皆是一臉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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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壺茶喝完，月光已經漸漸移到了山的那頭。

蘇祁光見陌昀臉上都是倦意，便讓他先行去早就準備好的房間裡休息，還貼心地讓人從鐵鏈那頭送了沐浴用的熱水和清淡可口的飯菜過去。

他們前夜才送去的信，陌昀竟然今夜就已經趕到，想必定是片刻不停風塵僕僕地趕過來，想必路上什麼也沒吃，兩人光顧著邀他喝茶，竟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陌昀實在是睏倦了，也不推辭，起身對兩人告辭，回了房間。

只剩下鬱水搖和蘇祁光兩個人，站在涼亭之中，緊緊相依偎著。

蘇祁光看著懷中仍舊是精神振振的人，無奈的問道:“水搖，你還不打算歇息嗎？”

那人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

蘇祁光只覺得一陣頭疼，小心翼翼地提醒她:“你前幾日染了風寒，還未好透......”

鬱水搖在他的胸膛之上蹭了蹭，察覺到蘇祁光身體一僵，她才抬起頭，衝他賊賊地笑著:“嘿嘿，你每日這麼囉嗦，非要等我使出絕招才能停下是吧？”

蘇祁光低頭，危險地看了她一眼，只得無奈搖頭。

這世上還有誰家夫君比他更悲催？

兩人都沒再說話，靜靜的看著頭頂之上的月光。

許久，蘇祁光才微微看了看她，接著輕輕悠悠地喚了一聲:“水搖......”

“倘若你又要我讓我受累了愧對我愧對瞳兒之類的話，請你在我生氣之前，馬上住口。”鬱水搖這次頭也不抬地道。

蘇祁光:“......”

他稍微將頭低下些許，看著懷裡的人，良久，終於一個字也沒說，只是將她摟得更緊，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這是他的妻，他此生最愛的人。

其實這麼多年，蘇祁光心中不是沒有過放棄治療的想法。

尤其是在收到陌昀寄來的書信，每次裡面洋洋灑灑幾張紙，寫的滿滿都是關於瞳兒的現狀，他很後悔，自己在女兒最需要的年紀裡，不能陪在她的身邊，見證她的成長。

以及鬱水搖每次看了陌昀寫來的信，總是捨不得扔掉，小心翼翼的藏在枕頭底下，每天半夜起來再偷偷看一遍，悄悄落淚。

這些，她還以為他不知道。

蘇祁光是何等人物，雖然當年的蓋世武功沒了，但那性情不變，尤其面對自己最心愛的人，她的稍微一丁點變化，他都能夠察覺得到。

她知道，鬱水搖心裡對女兒的思念到底有多深。

當年的她也跟瞳兒一樣迷糊大條，但是自從生了她，心中便多了幾分掛念，對瞳兒的好有時候他想想都會吃醋。

每每覺得好笑。

當年事出突然，他的傷拖了那麼多年，一直到瞳兒十歲那年，鬱水搖終於打探到了花朝谷這個療傷聖地，當即決定禪位給年僅十歲的女兒，帶著蘇祁光來到這裡。

當年的她頂著朝野上下不小的壓力，才將滿朝文武的反對之聲壓了下去。

而這件事的成功達成，丞相家幫了很多忙。

至於丞相為何會出手相助，這其中的真相不言而喻。

除了蘇祁光，沒有人知道，在離開皇宮前夜，鬱水搖曾蒙在被子裡哭到天亮，卻一直忍著不見一直守在宮外的女兒。

不見，就不會有牽絆。

相見，不如思念。

蘇祁光隨她住在宮中的時候，曾見過她處理政務時候的模樣，不得不承認，做皇帝可比做門主辛苦多了。

鬱水搖一個成年人面對那麼多家國大事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更何況是當時只有十歲的鬱瞳。

蘇祁光連想都不敢想。

雖然離開之前曾被陌昀鄭重承諾，他會傾盡自己的一切去幫助鬱瞳，他不是懷疑陌昀的能力，只是心疼那年幼的女兒。

說來說去，追根究底，都是因為他這病弱的身子。

有時候蘇祁光真的想，沒幾年便沒幾年了吧，大不了他和妻子女兒一起過好剩下的日子，盡情享受，好過為了這身子一輩子顛沛流離，家人不得團聚，然而最後還不知會是個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