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紅塵被人欺，還想全身而退，對於一個小倌來說，無異於痴心妄想。

算算時間，日子也即將近了，如果說之前他還願意跟在他身邊，那是因為覺得自己尚有資格。

等鴇頭的計劃實施以後，一切，就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所以，兩個人目前的這種狀況，也算是好的。

他太瞭解那人的性子了，如果不是當初跟他說了絕情的話，如果讓他知道了那件事，指不定會做出什麼衝動的行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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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結果就真的不是，他能夠承受的了。

立春前夕，雲府。

所謂清倌者，就是指那些只賣藝不賣身的小倌。

不過，這個圈子內的人大概都知道。

清倌不過就是個說法，一旦踏足了風月場，哪裡還能全身而退。

清倌真正的定義，其實是初期暫不接客。但這個人一定得是最優秀的小倌，得自幼教導他琴棋書畫，修習禮儀，培養氣質。

拋開這些基本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能夠抵抗催情藥。

因為在時機尚未成熟之前，總會有那麼一些客人想要一親芳澤，定然會使用不好的手段。

增加這個培訓技能，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

而每個清倌最有價值的時候，便是他們風華正茂，青春正好，把那些男人撩撥得心神盪漾卻又只能看著不能吃的滋味。

所以找個恰當的時機，將清倌拿出來競價拍賣，對其渴望了已久的男人們，這種時候是斷然不會小氣的。

一群撲食的餓狼，並且對那塊肉垂涎了許久，那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戲碼。

而這個過程，沒有人會在意，那個獵物的感受和即將面臨的命運。

除了一個人。

雲澈合上手中的書信，一字不漏地看完以後便把它燒了。

原來，事實竟是這樣的嗎？

倘若清染是普通的小倌，那麼他還有很大的機會把他贖走，不管他願不願意，總之，能讓他逃脫那個牢籠就是好的。

一般人，如果能夠有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和疼愛自己的父母，誰願意流落紅塵，被人戳脊梁骨，整日評頭論足，當成下賤的野獸一樣被人肆意欺辱。

他不敢想象清染是如何成為小倌的，也不想去回憶那些他跟自己說過的折磨。

他現在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幫助清染，結束這種生活。

給他自由，讓他一生無憂。

即便最後的結果，他還是不愛他。

只要他能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麼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這一夜，有兩個各懷心事的人，有兩個同時為對方心心念念的人，有兩個從來不為自己考慮的人。

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第二天一早，雲澈很早便起來了，下人來喊他去吃早飯，他藉口身體不適回絕了。

然後換了一身衣裳，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實在是養眼得很吶。

這時又有人又來敲門，雲澈以為是自家的丫鬟，隔著門回了一句:“我不吃了，如果老爺夫人問起，就說我身體不適要休息，今日不要有人來打擾。”

沒想到門突然就被推開了，雲澈正差異，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回頭，卻看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柳若昀。

“怎麼，看見我很驚訝？”

柳若昀身姿娉婷地走了進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發現是涼的，還是皺著眉頭喝了下去。

“你我好歹也差點成了夫妻，你就這麼招待我？”

雲澈看了看外邊，還好，太陽還沒升起，還有時間。

“我去給你換一壺。”

“不必了”，柳若昀按住他的手，把茶壺抽了出來，拿在手裡邊把玩著，“你不是病了嗎？這一身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要上哪去啊？”

雲澈被說的有些心虛，不知道怎麼回答，乾脆沉默著不說話。

這時，他又看了一眼外邊的天色。

柳若昀嘖嘖嘆道:“看你這焦急的模樣，放心，我就說幾句話，並不耽誤時間，你絕對來得及。”

雲澈心中一震，抬頭看向她，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女子似乎很滿意他這樣的反應，故作傷心地道:“你為了清染不惜拿雲柳兩家決裂的代價做交換也要與我取消婚約這件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今日男館花船那邊即將要發生那樣的事，如果你還坐的住，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雲澈了。如果我還猜不到你想做什麼，如何又對得起你的未婚妻這個名號。”見雲澈皺了皺眉，連忙補充道，“曾經的。”

雲澈摸了摸鼻子，那麼一瞬間突然有些許尷尬，輕咳了一聲，問道:“你想說什麼？”

柳若昀眼神黯淡了一會兒，想了想才道:“我是為那日我爹爹說的話道歉而來的，他只是知道了你居然為一個小倌負我，為我抱不平，都是做子女的，爹孃的心，望你諒解。”

“額，”雲澈一直覺得那件事是自己有錯在先，萬萬也沒有想到會是先被道歉的那一方，一時間有些啞然。

緩了很大一會兒才道:“是我該向你道歉才對，柳伯父說的對，是我只顧著自己，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你，女兒家的名聲那麼重要，對不起。”

柳若昀沉默了一會兒，故意咳嗽了兩聲，為了緩解氛圍提高了音量:“我看我們誰也別道歉了，好像我沒有人要似的，喜歡本姑娘的人多了去了，你錯過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她就笑了，雲澈先是愣了一會兒，也笑出了聲來。

所有誤會與不安，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消除。

柳若昀走的時候，突然猶豫了一下，回頭問他:“你很愛清染嗎？”

雲澈不假思索地點頭:“嗯，很愛他。”

“那......”柳若昀露出一個微笑，“祝你這一趟馬到成功，我等你凱旋歸來的那一天。至於我父親那邊，可以的話。我會儘量試著說服他，恢復同雲家的生意。”

“謝謝。”

柳若昀對他擺擺手:“別矯情了，快去救你家男人吧，我回去了。”

說完快步離開了。

其實對於柳若昀，雲澈一直以來都心存愧疚，只是現在，又多了一份感激。

多麼好的姑娘，只可惜，是他傷了她。

希望未來的有一天，她也可以找到一個愛她護她，將她視若珍寶的良人。

而他自己，現在也應該去完成那最後的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