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廊凳上,常梓逸正與南宮霖大眼瞪大眼的對峙著。"你怎麼回事?一個男子漢,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不怕被人笑話嗎?"
"媽媽……被人搶走了……"霖兒一邊抹淚,一邊委屈唧唧的控訴。
"胡說八道。"常梓逸只淡淡的給出了一個簡單粗暴的評語。
"牛生哥哥……自己……沒了媽媽……就搶我們的!他壞死了!"說到這裡,霖兒又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五官被憤怒憋的通紅,嗓子都哭嘶啞了。
跟悠然站在一旁打醬油的南宮燁,替弟弟捏了一把汗。
膽敢在老師面前放肆,還想不想混了?
可常梓逸卻並未因此而教訓霖兒,只是用一種平靜的口吻提醒了他一句:"這句話,以後千萬別再說了。如果被你媽媽聽到,一定會打你的。"
說到這兒,他故意停頓了片刻,接著又加重語氣補了一句:"而且,也會很傷她的心。"他知道,霖兒向來不怕捱揍,只怕惹媽媽傷心。
"我也很傷心……嗚嗚嗚……媽媽不愛我了……嗚嗚嗚……"霖兒捂著臉,哭到咳嗽。小肩膀不斷的顫抖著,讓人看了很是心疼。
常梓逸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無奈的笑意,拍了拍霖兒的小肩膀,用他慣有的,讓人聽了很容易信服的語氣說道:"怎麼可能呢?你們兩個,是媽媽生的。她對你們的愛,永遠超過這世上任何人。誰也搶不走的。"
"真的嗎?"霖兒放下手,抽泣著問。
"真的。"
悠然望著梓逸的側臉,比誰都清楚,他安慰霖兒的那番話,每一字都是扎向他自己的心窩子。
梓逸望向迴廊另一側的小花園。
在那裡,曾經有過他許許多多好的和壞的回憶。
"梓逸,媽媽愛你。"記憶中那個女人,面若桃花的臉,始終不曾褪色。她俯視著梓逸,溫柔的說:"你是媽媽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說完,他就信了。
可沒過半個月的某一日,也是在這個花園裡,她對蒙著臉的梓逸說:"梓逸,不準偷看,媽媽要躲起來了,你數到五十,才能看哦!"
他記得,聽完這句話,那一縷暖暖的香味,就從他身邊消散,他活到如今,再也沒有聞到過。
"躲好了嗎?"他乖乖數到五十,睜開眼,在院子裡四處尋找她的蹤影。
"媽媽?"假山下,沒有媽媽。
"媽媽……"花園裡,沒有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整個府邸,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了那個,名叫"媽媽"的女人。
"你在哪兒啊?你不要梓逸了嗎?為什麼要丟下我啊?"
那個小小的身影,顫抖著雙肩,站在院子裡嚎哭的樣子,看上去一定很可憐吧。
梓逸回憶著,自嘲自問著,眼神空洞,嘴裡不由自主的喃喃出聲:"我做錯了什麼?"
背後忽然感到一陣溫熱和柔軟,腰間也纏上了一雙纖細的臂膀。
他很吃驚,卻也立刻認出,那熟悉的芳香,屬於他的女孩子。
迴廊裡的人,不知何時,早已不見蹤影。
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發了許久的呆。
他倆都知道,此時此刻這樣親密的舉動,是很危險的。
但他們誰也不想分開。在對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一個坦誠的擁抱,這難道,不正是愛情最純粹的意義所在嗎?
映雪帶著牛生來到餐室門外,就見到何鷺兒正牽著霖兒站在門口等著。
霖兒紅著眼睛,表情複雜的望著她,有傷心,更多的是期待。
她牽著牛生走進餐室,沒有理會霖兒。
但跨進門檻後,立刻就聽見身後傳來霖兒低低的啜泣聲。
何鷺兒跟進去,拽住她的衣袖,小聲勸了句:"別這樣,霖兒還小,你這樣可真傷了他的心了。"
說完,又牽過牛生的手,補了一句:"我幫你照顧牛生,你去哄哄兒子吧。"
映雪遲疑了片刻,轉身面向兒子。
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門框裡,顯得格外可憐。尤其,此時的他,還在揉著眼睛,滿臉都是淚。
她的心,在一點一點的垮塌,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向他走近。
走到他面前時,他一把抓住了映雪的手,抽噎著說道:"媽媽……霖兒錯了。你別生氣,別不理我……"
映雪沒說話,牽住他的小手,走到了餐室外的迴廊裡。
燁兒也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母子三人,站在牆邊,沉默的對視了片刻。
霖兒在哭,燁兒在害怕,映雪則是考慮著要如何開解兒子的這種行為。
半晌後,她蹲下身子,與霖兒平視,語氣柔和,卻也嚴肅的說道:"臭兒子,你們是媽媽身上掉下的肉,媽媽最愛你們,不可能被誰搶走的。"
霖兒認真的聽著,眼睛都紅腫了。
映雪繼續說道:"可牛生哥哥,沒有了媽媽。你們想想,他多可憐。就像媽媽有時候不在家,不是也讓別的阿姨照顧你們的嗎?難道媽媽能說,別的阿姨把你們搶走了嗎?"
燁兒慚愧的低下頭。
霖兒則是摟住映雪的脖子,在她耳邊抽抽噎噎的說道:"是霖兒的錯。霖兒保證……再也不會這樣了。"
映雪也回應了他的擁抱,用手輕輕撫摸他顫抖的背脊。又在他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
他又抽泣了一陣,才漸漸恢復了平靜。
映雪又將南宮燁拉到眼前,嚴肅的教育道:"燁兒也有錯。你是哥哥,弟弟不冷靜的時候,你應該勸他,而不是在一旁跟著起鬨。"
"對不起,媽媽。"燁兒臉皮比霖兒厚的多,只是抿了抿嘴,倒沒有哭。
映雪鬆開懷抱,一手拉著一個兒子,認真的說道:"你們想想,這世上有那麼多人愛你們。有爸爸,媽媽,叔叔,阿姨,還有舅舅。你們應該感到幸福和滿足,而不是貪心和自私。換個角度想。牛生,不是來跟你們搶媽媽的。他是來做你們的哥哥,跟爸爸媽媽一起來愛護你們的。"
霖兒點點頭,似乎真的將她的話聽進心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