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8 章 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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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凰,城主的軍階為副將,城主府邸在西凰城最高處。尉階是僅次於城主之下的軍階,因而北宮浮天的住所其實已位於西凰城的極高處,而新兵處卻是接近西凰城最底部的位置。

楚諾乘坐姬顏的飛車直上西凰城時,已震驚於西凰城的高聳雄偉。現在跟著名簡步行而下,卻是切身丈量了西凰城的高度和廣度。

那些圍繞著影木主幹建造的臺階,並不是一階連著一階,而是一個廣場連著一個廣場,每個廣場之間有百級臺階相連。

名簡越飛越快,幾個呼吸之後,楚諾必須以飛奔的速度才能跟上名簡。以結丹修士肉身飛奔的速度繞西凰影木的主幹跑一圈,也需要小半個時辰的時間。

而這樣一圈又一圈,楚諾連續跑了五圈,也就是將近兩個時辰的時間,從晌午跑到日頭將西,都還沒有跑到頭。

連續兩個時辰僅憑肉身力量的奔跑,就算楚諾有體修的體格,也是有些氣喘。

剛開始時,因為是在高處,過路的多為尉階修士、或者有要務在身的修士,這些人可以無視禁空令隨意飛行,因而路上幾乎沒有行人,楚諾可以隨便跑,還能夠邊跑邊欣賞沿途風景。

越往低處去時,路上修士、戰獸越多。如果遇到剛剛征戰回來的隊伍,動則百人千人,還有不少體型龐大的戰獸,連廣場般寬闊的道路都顯得些擁擠。楚諾一邊忙著避開人群獸群,一邊還不敢減速,怕將名簡跟丟了。

這樣又繼續飛奔了一個多時辰,楚諾覺得差不多應該快到底部了。忽聞一聲炮響,附近成片的影木花都被震得簌簌發抖,銀色花粉飄得到處都是。

那炮聲繼續響了九次,其間還夾雜著人群歡呼聲。楚諾心想大概是哪支戰隊凱旋而歸了,並且以周圍靈壓迅速增加的情況來看,這支隊伍的人數還不少。

那支戰隊來勢極快,轉眼躍入楚諾視線。

只見黑壓壓的修士佔據了大半邊道路,由於道路蜿蜒,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應該接近萬人之數。

人數還在其次,關鍵是這萬人軍士全部都是結丹戰修。

當時在魔靈界看到天水城結丹大戰時,楚諾為天水城擁有數目眾多的結丹戰修而感嘆,沒想到在這西凰城,隨便就能看到一支萬人結丹戰隊,簡直是結丹多如狗。

名簡不到目的地不會減速,直接朝那戰隊飛去。

楚諾打了個激靈,要是真給名簡飛到隊伍中間,那八成就找不回來了,總不能衝到隊伍裡去吧。她不瞭解上古界的軍制,但衝撞軍隊這種事,只怕在哪兒都是殺身之禍。

城內禁止尉階以下修士使用任何法術,楚諾無法使用蝶影閃加速,只好右腳用力一蹬地面,整個人借那一蹬之力飛射出去。

一聲悶響,楚諾腳下那堅硬無比的十萬年影木地面,表面竟被她踩出細細的裂紋,象蛛網一樣擴散開去。

數丈之外,楚諾看了一眼被抓在掌心的名簡,松了口氣。

忽然間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遍佈全身,耳邊聽到一聲厲喝:“讓開!”

一道速度極快的黑影呼嘯而來。

電光石火之間,楚諾的神識捕捉到來者是一名黑甲修士,身下一頭全身漆黑的獨角戰獸,在那獨角戰獸旁側還跟著兩頭戰獸,各由一名護衛修士駕馭。

萬人大軍步行,唯獨這三人可以駕乘戰獸,身份肯定不低。三頭戰獸都十分龐大,尤其是中間那頭獨角戰獸,戰隊佔了一大半道路,這三頭戰獸就佔了另一小半。

戰獸來勢太快,楚諾想要退到一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也無處可避。

楚諾在一剎那間做出判斷,僅憑肉身之力在原地縱身躍起。

一切都發生在一剎那間。

這時獨角戰獸剛剛奔到她原先站立的位置,無論是那獨角戰獸還是上面的黑甲修士,體型都甚為高大,楚諾的一縱還是慢了少許,竟未能在戰獸到達前躍過黑甲修士頭頂。而在她的感知中,黑甲修士身邊兩名護衛已經朝她揮出了腰刀。

楚諾左手在那獨角上一按,借力加速,將身子翻轉,頭下腳上繼續拔高,從黑甲修士頭頂翻了過去。

躍過黑甲修士時,楚諾的目光與那黑甲修士有一瞬間的對視。

那雙眸子如同他的鎧甲一般漆黑,看住她時有些微驚訝,但更多的是冷漠,彷彿那雙眸子的主人一念之間就可以要她的命。

楚諾的目光躍過他的頭頂,穿過他肆意飛揚的銀色長髮,劃過他掛在腰間的“侯”字樣名簡,又掠過那只獨角戰獸的脊背與張揚的長尾,最後落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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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時她單膝跪地,算是行了軍中面見長官時的軍禮。

總算是沒有用法術就躲過了這一劫。辛虧對方也不能用法術,否則她剛才面對的就不是兩名護衛的腰刀,或許會是兩把速度奇快的飛劍。

戰獸腳爪抓地時刺耳的尖銳的摩擦聲響起,楚諾眉梢一跳,便聽到破空之聲,緊接著一隻戰靴朝自己面門踢了過來。

她迅速一偏頭,同時肩膀微沉,躲過那一腳。但那戰靴上鑲有利刃,帶起的刀風割斷了她的發繩,也割破了她肩部法袍,在肩頭上留下一道細細的血槽。

一縷黑髮被刀風割斷,自空中飄落,更多的長髮散落在楚諾肩頭。

數息功夫後,肩上那道血槽慢慢合攏,皮膚上除了一道凝結的深色血跡,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女修?”那戰靴的主人輕呼,“煉體的女修?”

楚諾保持半跪的姿勢,低頭不語。

“抬頭。”那聲音又道。

楚諾無奈只好抬頭。她沒有在軍中待過,但聽極焰和凝晶獸時常提起,軍中有兩條規矩不可逾越,一是服從命令,一是強者為尊。

說話之人是一名金甲束髮的男修,此刻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她,彷彿她是哪兒冒出來的怪物。

“身手不賴嘛。新來的?”那人問。

楚諾點頭,瞥到那人腰間的名簡上有“千統”兩字。

那人的聲音不小,引來戰隊中無數目光。楚諾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抬手捂住肩上法袍的裂口,遮住了裂口處的肌膚。

那人似乎來了興致,哈哈一笑,還想再問什麼,卻被身後另一道聲音打斷。

“三弟,我等還有要務在身,莫要在此耽擱。”

另一名騎乘戰獸的男修躍下地面,朝金甲男修走來。他身穿束腰銀灰色法袍,頭髮梳理得整齊,舉止儒雅中透出爽利。

金甲男修指了指楚諾,對那銀袍男修道:“這可真是少見,竟是煉體的女修!她剛才那一手你瞧見沒,還有躲開我那一腳,那反應,那力量,那速度,絕對是從死屍堆裡殺出來的,否則不會這般快、痕、準!我敢保證,不用法術同階對戰,北宮浮天那老孃們未必打得過她……”

銀袍男修面色一變,一把按在金甲男修的嘴上,壓低聲音道:“亂說話,小心曲侯削了你!”

這時那名黑甲修士也在遠處勒停戰獸,扭轉身涼涼地道:“鬧夠了沒?鬧夠了就跟上,沒鬧夠就滾。”

楚諾雙眸微抬,朝聲音來處望去。剛才半空中對視時只是匆匆一瞥,還沒來得及感知,現在望到那黑甲修士,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那黑甲修士不知在戰場上斬殺過多少敵軍首級,身上煞氣之重,就連她都有些壓迫感,太陽穴不由自主地突突直跳。

他身下的獨角戰獸是一頭極為少見的黑色獨角妖馬,四足上沒有馬蹄,而是四隻鋼鐵巨爪,口中有獠牙,一雙血紅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她。

旁邊兩頭護衛的獨角妖馬都是常見的白色,個頭也比黑甲修士的妖馬小上一些。

金甲男修聽那黑甲修士發話,再不複方才的囂張跋扈,小心翼翼地湊到黑甲修士馬下,道:“曲侯,我這不是瞅著那女修身手不錯嘛。天賦好,殺敵經驗看來也不會少,又是新來的,還沒報道呢,我們是不是……?”

黑甲修士似乎懶得看他,側頭朝銀袍修士道:“去看看。”

銀袍修士應了一聲,右腳輕輕踏地,腳下原本堅實的地面竟然如同水面一樣,蕩起一層層的漣漪,漣漪迅速蔓延到楚諾腳下。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楚諾覺得周圍靈氣發生了變化,原本沒有生命的靈氣在接觸漣漪的瞬間,似乎生出了一絲淺淺的意識。這些產生了意識的靈氣,感覺上象是無數細小的微粒,隨著她的一呼一吸進入她體內,流入經脈。

她本能地想要避開那圈漣漪,銀袍修士朝她點頭一笑,道:“無妨,不會傷害到你,一下就好。”

那聲音、那笑容,讓她想起荊有時。那人和荊有時一樣,天生就有種讓人放心的力量。

她一顆懸著的心不由自主漸漸放下,任那些微粒分佈到全身各個角落,甚至融入識海、探入靈根。

只是一瞬,她便驚覺。也就在這時,地面上的漣漪消失,那些靈氣立刻便失去了意識,又成為沒有生命的純淨靈氣。

楚諾吃驚地看住銀袍修士,脊背上滲出冷汗。

這人有一種探知他人靈識的可怕神通,而剛才那笑容和聲音,顯然是用上了惑神術,控制了她的意識。

那修士也在吃驚地看著她,但吃驚中明顯還有同情和遺憾。

“如何?”金甲男修看出了不對勁,急切問道。

銀袍修士沉默片刻,吸了一口氣道:“三階玄隱靈根,三座實體道境。”

金甲男修一擊掌,笑道:“就說老子眼光好吧!”

銀袍修士接著又道:“可惜玄隱靈根被封印,道境長眠,識海萎縮,如今只有一株雜靈根勉強維持。”

金甲男修頓時目瞪口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那遠處的黑甲曲侯聞言也朝楚諾望來,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緒。

銀袍修士神色間有些不忍,想了想終還是看住楚諾道:“若是完整的五階玄隱靈根,那便是稀世之寶。殘缺的玄隱靈根我見過一些,並不算太稀奇,但你竟能凝結三座實體道境,卻是有些少見了。”

“你道心之堅,我生平罕見。說實話,若我是你,遭此大難,很難說會不會道心損毀。到軍中來歷練的大族天才不少,但道心如你這般堅韌的,並不多見。你如今這般……只怕連進我先鋒一曲的資格都沒有,真的是可惜了。今後大道難行,你須有心理準備。”

這人竟是在一念之間,就將楚諾修為情況看得清清楚楚,一絲不差。

楚諾原本因為輕而易舉被人看破了秘密,心絃繃緊,聽了銀袍修士這一番話後,心境倒反平靜下來。

她本以為玄隱靈根乃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沒想到在銀袍修士口中界竟然“並不算太稀奇”。至於三座實體道境,也不過是“有些少見”而已!

但想到上古界那濃郁精純得嚇人的靈氣,以及後世已滅絕的各種強大異獸、各種奇珍異寶,上古界修士多天才也就不奇怪了。

楚諾朝那銀袍修士恭敬一禮,問道:“靈根封印,可有法解開?”

銀袍修士面色有些為難,轉頭朝黑甲曲侯望去:“曲侯……”似在詢問。

那黑甲曲侯調轉馬頭,漠然道:“若是五階玄隱靈根,或許還能賭一賭。殘缺的,不值得。”

楚諾腦中象是被劃了一道細小的火光,抬頭問道:“怎麼個賭法?”

金甲男修和銀袍修士面色同時微微一變,金甲男修不停朝楚諾使眼色,銀袍修士則看起來很是擔憂。

黑甲曲侯慢慢扭身,盯住楚諾的目光肆意而危險:“你在問我?”

事關修道大事,機會稍縱即逝,楚諾硬著頭皮朝黑甲曲侯躬身一禮,道:“懇請曲侯大人解惑!”

“解惑?”黑甲曲侯聲音冰冷,“你有這個資格麼?連進入先鋒一曲的資格都沒有,我為何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言罷再不看楚諾一眼,拉轉馬頭揚長而去。

金甲男修咂了咂嘴,朝楚諾道:“你運氣好,曲侯他老人家今天正好心情不錯,否則……”他沒說否則如何,不過自己先打了個冷戰。

銀袍修士嘆了口氣,無言躍上馬背。

想了想,又轉頭對楚諾道:“其實也沒有別的竅門,就是拿海量軍功換取資源恢復靈根而已。有些靈藥靈寶是可以鬆動封印的,但那些靈藥靈寶動輒百萬甚至千萬軍功。靠自己一個個殺敵掙軍功是不可能的,必須加入強悍的戰隊,不斷創下驚人戰績,獲得大量獎賞才行。即便換來了靈藥,鬆動封印的結果可能是恢復靈根,也可能是重創靈根。”

“不過你也不必灰心,雖說個人可得的軍功有限,但多賺一點是一點,大道上能走遠一些也是好的。”

楚諾見三人遠去,站起身來,腦子裡反覆想著方才三人所說的話。

黑甲曲侯的意思很明顯,她沒有資格進入最強悍的戰隊。當然這話也可以反過來理解,如果她有資格,她便有機會去賭。言下之意,似乎這個先鋒一曲,就是一支強悍的戰隊。

至於他言辭中的傲慢無禮,楚諾雖然不喜,卻也沒太往心裡去。軍中本就是這樣,想要得到尊重,就必須用實力來說話。如果這點都想不開,那麼在軍中的日子會非常難熬。

她自顧自想著心事,卻沒注意到,在最高長官走遠後,戰隊中的軍士們就隨便起來。

此刻的她身材纖長、看上去卻不失力量,面容姣好、神情卻微冷,衣衫襤褸、長髮散落,美麗卻落魄。強烈的反差之下,整個人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誘惑。

上古界因為靈氣極度濃郁精純,結丹初期修士大多不過二十到三十之間,正直氣血旺盛的年齡,軍中又難得見到女修,有幾個膽大的兵僕便帶頭朝楚諾吹起口哨來。

有帶頭的便有跟風的,這些軍士又都剛剛經歷了生死,情緒一旦松下來,便無所顧忌。

一時間口哨聲亂飛,連一些什長、百長都跟著起鬨,笑鬧聲一陣高過一陣。數十名千統、百將呵斥了半天,又拿鞭子抽了帶頭的幾人,才勉強把這場鬧劇壓下。

楚諾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她倒也不怕這些兵油子,只是覺得有些無語,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男扮女裝。軍中果然和以往她所待過的宗門、城鎮大不相同,看來自己尚需一些時日適應。

日頭西沉時,楚諾終於到達北宮浮天所說的前部新兵報道處。

這新兵報道處建造在一片巨大的影木老葉之上,看上去就是半圈屋舍環抱著一塊深綠色的廣場。

這種綠葉廣場楚諾一路跑來見過許多,葉片上有無數細小柔軟的絨毛,走上去感覺和天然的草場沒有什麼兩樣。

最開始她還怕踩壞了這些看上去柔弱的絨毛,後來發現自己是杞人憂天。十萬年生的影木非同一般靈植,無論是樹幹、葉片、花朵,只要不是被整個切掉,表面上的損傷竟都是可以在短時間內自行修復的。

她跟隨名簡進入一間屬於前部的屋子,進去後發現原來這一圈屋舍是連通的,除了前部,還可以看到旁邊不少別部的新兵也在排隊報道,總共大約排了有數十隊之多。

每一隊的最前方都有一座法陣,法陣周圍有一層金狀結界相隔,可以清楚看到結界內負責接收新兵的測試官正在用各種法器考察新兵的靈根、攻擊力、防禦力等等。那法陣和網狀結界看上去象一個個金色的牢籠,讓人一見之下就覺得緊張。

每登記一人,結界就會開啟一個缺口,這時候測試官就會大聲報出那新兵的名字和去向,再讓下一名新兵入內。

楚諾聽了半晌,又和周圍排隊的新兵聊了聊,大致瞭解了一些軍中門道。

西凰大軍分成前、後、左、右四部,每部統帥都為一名“尉”階修士。每部之下又有數個分支,稱為“曲”,曲之統帥為“侯”階修士。她途中遇到的那名黑甲修士,腰掛“侯”字名簡,被人尊稱為曲侯,便是統領一曲的主將。

曲之下有千人隊,千人之下有百人隊,再有什、伍,些隊伍的帶隊統領,軍階分別為千統、百將、什長、伍長。

軍中四部沒有固定的尊卑之分,完全是看軍功說話。哪部的軍功高,哪部便更受軍中敬仰,分配到的資源和獎賞也會比別部多些好些。

楚諾見過的那個北宮浮天,雖然是原城主北宮逐蒼之女,但因其被授予尉階之後,她轄下的前部一直軍功平平,而且她本人修為又是四部尉中最低,因此在軍中的戰名還不如她那個“仙洲第一美”的美名。

但部之下的曲,就有先後之分了。通常每部都會將最強的戰力堆到一曲,二曲次之,三曲再次……以此類推。

每曲對接收新兵的要求自然也不同,強曲掙軍功的機會多,當然也只需要強兵。因此每當測試官報出某人去某部一曲時,不僅那新兵本人會覺得及有面子,就連周圍排隊等候的新兵,都會投去羨慕的目光。

輪到楚諾進去時,測試官接過名簡,頭也不抬便道:“去一部六曲。”

一部在西凰本身就不是強部,總共也才七個曲。進入一部六曲,雖然不是承擔後勤、運輸或者其他輔助任務的最末一曲,但六曲的戰力之弱可想而知,想要積攢大量軍功基本不可能。

軍功一少,能換取的修煉資源就少,資源少個人戰力就弱,這是一個惡行迴圈。

那測試官是名乾瘦的白臉中年修士,被名簡上的反光一掃,臉色顯得更加蒼白。

他從桌上幾支花花綠綠的玉簡中取了一支,目無表情地在楚諾的名簡上一敲。“叮”的一聲脆響後,楚諾的名簡上散發出一層柔和光芒。

白臉測試官將名簡朝楚諾手中一扔,有氣無力地道:“去西面盡頭那間屋子領取新兵儲物袋,到更衣間換裝後名簡會帶你去營房。”

楚諾接過名簡,又輕輕放回桌上,遲疑道:“我還沒有考核。”

那測試官慢慢抬頭,沒有精神的眉毛緩緩揚了起來:“考核?”

他點了點桌上的名簡:“北宮大人已經在裡面記錄得很清楚,你靈根受損嚴重,身上靈氣波動只有一度。這樣的戰力還要考核什麼?若不是北宮大人引薦,你這樣的情況就應該去七曲,讓你去六曲是給北宮大人面子。還愣著幹什麼?趕快出去,不要影響別人報道!”

楚諾朝那測試官行了一禮,道:“既然規矩是要考核,那還是考一考吧。若是考出來只能去七曲,那我便去七曲。”

測試官眉毛揚得更高,站起身來直視楚諾,象是要發作。

楚諾又行一禮,道:“您是長官,在這裡您說了算。我只是個尋找機會的新兵,既然這裡有機會,懇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測試官瞪住楚諾半晌,終於沒發作,只是沒好氣地道:“年輕人不要抱有過多的幻想,靈根損傷的修士我見得多了,日子一久,軍功賺不到,便都放棄了。”

“我就是給你機會才讓你去六曲。你真堅持要考核,可以,但是醜話說在前頭,若是靈根測出來只有一度,那就連七曲都進不去。這就是規矩,不擺出來還可以遮掩,一旦擺出來給人看到,那麼就算有北宮大人的引薦都沒用。”

楚諾點頭:“我明白。”

測試官見勸不動,翻了個白眼,又恢復成開始時有氣無力的樣子,食指關節瞧了瞧桌子,道:“雙手擱在桌沿上,輸入靈氣,靈光每升高一尺就加一度,若是不高過兩尺,你就沒戲了。”

楚諾依言雙手按住桌子邊緣,閉上眼灌入靈氣,一些早期的記憶湧上心頭。

第一次進隱仙宗時,也是測試靈根。當時先測試出一度水、木、火雜靈根,然後極其古怪地變成五度五行靈根,最後竟將陣盤測壞。

現在想來,當時出現五度五行靈根,應該是玄隱靈根的緣故。但她明明是殘缺的三屬性玄隱靈根,陣盤為何會顯示五行靈根?

測試官打斷了楚諾的回憶,神色古怪地道:“三度水、木火雜靈根。你這靈根損傷得甚是奇怪,難道損傷之前是三階靈根?”

楚諾點頭道:“是水木火三階玄隱靈根。”

“玄隱靈根!雖然只是殘缺的,損傷成這樣也是可惜了!”測試官輕呼,看楚諾的眼神也有些變了。

他想了想又疑惑道:“就算是損傷後被打散成雜靈根,三階雜靈根最多只能是兩度,為何會是三度?這看起來象是變異的雜靈根。”

楚諾道:“其實我當初同時有玄隱靈根和雜靈根,也許是雜靈根隨玄隱靈根成長,又遭遇結丹雷劫,就變異成三度雜靈根了。”

測試官點頭,恍然道:“原來是伴生的雜靈根,那就難怪。”

他一跺腳,腳下升起一座一人多高的石碑,石碑上佈滿繁複的碑文,又對楚諾道:“既然是三度靈根,不管是何種靈根,你都有資格去五曲。如果你還想繼續碰碰運氣,那麼接下來我們可以測試你的攻擊力和防禦力,看看能不能去更靠前的曲。以最大靈氣量施展你最拿手、最基本的法術,攻擊這塊石碑,石碑會測出你的攻擊力。記住,只能用基本法術。”

五曲當然還是太低,楚諾沒猶豫,衣袍、長髮飛揚,輕喝一聲便朝那石碑轟出一道火球術。

碑文發出耀眼的紅光,紅光升起四尺之高,照亮了陣個法陣。

測試官怔住,自言自語地道:“怪啊!靈氣波動只有一度左右,靈根卻有三度,攻擊力竟然有五度。”

楚諾自然知道原因,雖然主靈根被封印,但畢竟這麼多年的廝殺與修煉不是白費的,她對靈氣的掌握、功法的運用還是比尋常修士要強得多。

其實早在仙元大陸的時候,她身上的靈氣波動就比同階修士低,她製作的符籙看起來暗淡無光,常常被人誤認為廢符。這並不是因為她的靈力不強,而是因為她善於控制靈氣,自然而然收斂了靈氣波動。

不過她也驚歎於上古界修士對靈氣波動的敏感程度,無論在仙元大陸還是魔靈界,極少有修士能夠精卻感應出同階修士身上靈氣波動的差別。

轟出火球術後,楚諾全身經脈都有些脹痛,這是經脈萎縮後承受不住瞬間大量靈氣湧動的反應。

測試官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道:“可以去四曲了。若要繼續,便測試防禦力。給你一個提個醒,防禦測試考較的是肉身防禦,並非法力防禦,若是防禦低於五度,會拉低你的分數,那就去不成四曲了。你考慮清楚,要不要繼續測試?”

對於大部分法修、劍修來說,肉身防禦是一個無法避免的弱點,只有體修或者體法雙修的戰修,才有信心直接以肉身防禦。

楚諾想也不想便點頭答道:“繼續。”

肯定要繼續啊,她就是體法雙修啊,而且她煉的是極不尋常的煉妖術,肉身防禦正是強項,這麼好的機會放過了是白痴啊!

測試官怔了一怔,再次問道:“是肉身防禦,你可考慮清楚了?”

楚諾一個勁兒點頭:“考慮清楚了。”

測試官有些無語,一臉“你可不要後悔”的神色,拔出腰間佩刀,道:“我會將修為壓制在結丹初期,用這把測試專用的刀斬你。測試期間你可以催動基本護體術,但禁止使用除此之外的任何法術。能承受幾斬便為幾度防禦,若能承受十斬便是十度。”

他說到這裡本已停住,但似乎想到了什麼,猶豫了片刻,撇了撇嘴,道:“雖然應該沒這個可能,但還是和你說一下吧。若有十度防禦,便不用再測其它,前部一曲正在特招肉身防禦十度的戰修,哪怕攻擊力不夠都沒關係。”

楚諾一愣,心想這就能混進一曲了麼,好象也不錯。

正這樣想著,刀光驟起,那凌厲的一刀就過來了。

這時她右手邊另一座測試法陣內,一名新兵也在測試肉身防禦,比楚諾稍稍早了一刻。

就在測試刀從測試官手中飛出,刀光自楚諾頭上落下時,那名新兵慘嚎了一聲,尖叫道:“怎麼這就開始了?我還沒準備好!”

那邊的測試官罵道:“這話你去對魔兵說試試?上了戰場什麼陰招損招都有,戰修就該時刻準備好戰鬥,我用的若不是測試刀,你剛才小命就沒了!”

刀光落向楚諾右側肩頭時,楚諾紋絲未動,身上迸發出一層薄薄的護體術光罩。由雜靈根維持的護體光罩十分脆弱,刀光直接斬開光罩,割開皮肉,發出與肩胛骨撞擊摩擦時短暫刺耳的聲音。

然後刀光消失,那把測試刀重回測試官手中。

楚諾安靜地承受了這一刀,側頭看了看右肩,傷口深可見骨,甚至骨頭上都出現了一道淺痕。能夠傷及結丹修士肉身,那把測試刀顯然不是凡品。

在她無動於衷的目光注視下,骨頭上的淺痕很快抹平、消失,傷口中的皮肉重新生長、連線。在那件藏青色法袍自行修補完成前,楚諾的傷口已恢復如初,傷口閉合前滑落到地面的幾滴血跡也被法陣清除乾淨,一切象是從未發生過一般。

“煉體修士?”測試官吃驚地看住楚諾。軍中女修本就不多,煉體的女修更是屈指可數,他本以為楚諾受一刀就會叫苦連天,哪料她竟這樣輕鬆接下。

他收起那副不以為然的神情,肅然道:“再來!”

第二刀落下,楚諾右肩出現一道兩指寬的血槽。傷口剛剛癒合,第三刀又落下……

法陣結界可以完全隔絕靈力波動,但不能完全隔絕聲音和視線。起初楚諾測試出來的靈根不過是雜靈根,攻擊力也只有五度,自然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但隨著這一刀接一刀落下,楚諾的肩頭一次次裂開又一次次癒合,越來越多的視線都落到她所在的法陣中。

當楚諾接下第九刀時,就連附近一些前部的測試官也暫停了測試,朝她這邊望來。

九度肉身防禦,已經達到前部一曲的平均個人防禦的能力,對於一個雜靈根新兵來說,實屬罕見。

要知道煉體的過程煎熬而兇險,期間要經歷無數廝殺錘鍊,才能達到出類拔萃的程度。這個過程許多男修都未必能堅持的下來,因煉體失敗而道心破碎的修士,遠比其他種類的修士要多。

第十刀,刀光入肉入骨三寸有餘,卻沒有回到測試官手中,而是卡在了肩胛骨裡!

即便是最出色的體修,肉身恢復也是要消耗大量靈氣與生機的。在這樣毫不停歇連續十刀之後,由於消耗太大,楚諾的肉身恢復速度明顯減慢。她估計第十一刀下來後,自己的膀子沒準會被削掉。

既然已經夠資格進入前部最強的一曲,目的已經達成,那麼再繼續已經沒有必要。

楚諾伸出左手直接握住了那把刀,微微用力,一陣刀身與肩胛骨摩擦的聲音聽得外面諸多新兵都覺得毛骨悚然。

“差不多了。”楚諾平靜地道,將測試刀放到桌上。

測試官抹了把額頭冷汗,防禦十度的新兵他見過不少,但從頭至尾這般平靜,還自己把刀拔下來的,真的沒見過。

他剛才感受得十分清楚,從第六刀開始,楚諾身上爆發出的煞氣與罡氣,強度絕不遜於那些從死屍堆裡爬出來的老兵。

不知道入西凰之前,這名女修經歷過多少場慘烈的廝殺,才有這樣的積累。北宮浮天在名簡裡說這女修只是個新手,是心情不好故意玩大家麼?

“肉身防禦十度,可以進入一曲。”

他從桌上取過一支最顯眼的紅色玉簡,在楚諾的名簡上輕輕一碰,感嘆道:“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可惜你靈根損傷了,否則說不定攻擊也能達到十度,進先鋒一曲都沒問題。”

楚諾正要接過名簡,聞言一怔。那名黑甲曲侯所統轄的戰隊,不就是“先鋒一曲”麼?Μ.166xs.cc

“這裡是一部,能分派新兵到先鋒一曲麼?那先鋒一曲是哪部的?”楚諾問道。

測試官笑道:“能啊,任何一部都能分派合格的新兵到先鋒一曲去,因為他們損耗最大嘛。先鋒一曲就是先鋒一曲,不屬於任何部,是西凰戰力最強的一支突擊戰隊。因為戰力太強,到哪個部都會讓哪個部的軍功竄上去一大截,讓其他幾部覺得不公平,所以五年前幾部尉就聯合請命北宮城主,把先鋒一曲單獨分出去,不受任何部管轄。”

他忽地壓低了聲音,道:“這是明面上的解釋。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先鋒一曲的曲侯是北宮城主最疼愛的小兒子,戰力強性子野,沒人能管得住,也不敢管,就乾脆讓他爹直接管他。”

此時楚諾已經穩入前部最強大的一曲,他對楚諾的態度也好了許多。

楚諾想起那黑甲曲侯的傲慢跋扈,覺得是這個理,點了點頭。又問:“一曲的軍士,最快要多久才能積攢百萬軍功?”

她曾聽銀袍修士說過,解封靈根的靈藥,動輒百萬軍功,能賺多少軍功,是她最關心的事情。

“百萬軍功?”白臉測試官呆了一呆,看傻子一樣看著楚諾,“殺一個魔兵才一點軍功,需要整個曲參與的戰事不是天天有,魔兵也不會洗乾淨脖子任你砍,你說要多長時間才能積累百萬軍功?”

楚諾的眉心慢慢皺了起來,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原本以為進入一曲,軍功便有希望,現在看來,即便進入前部最強的曲,希望還是太渺茫了。

測試官有些同情地看著她,道:“你是想換靈藥修補靈根吧?要是有這麼容易,那些靈根損毀的修士就不會都放棄了。除非你有一個龐大的家族靠山,願意不惜代價為你投入資源,或者你自己一步步晉升到侯,手頭掌握大量上面賞賜下來的獎勵。唉,算了,想開點吧。”

楚諾手攥名簡,沉默不語,半晌後忽道:“如果進入先鋒一曲,軍功能積攢得更快嗎?”

測試官瞧著楚諾的神色變得不可思議起來,脊背慢慢後仰靠到椅背上,架起二郎腿,道:“自然是能的,他們打得都是硬仗,任務多,殺敵多,賞賜多……可前提是你得有資格進去。”

楚諾吸了口氣:“十度攻擊力是吧,那我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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