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次！”

“好……來了，‘阿喀琉斯之踵’……哎喲！”

“這樣不行，再來一次！”

“可惡啊，‘阿喀琉斯之踵’……我靠……”

“有進步有進步，小馳你再來一次。”

“我……我不行了……”

“小馳，你已經可以堅持十秒了！你還有進步的空間的！再來一次！”

“等等，這句話怎麼有點黃暴……”

清晨時分，江州財經大學室外籃球場上，便迴響著“小卒子”們的呼喝聲。

此時此刻，陳馳正坐在地上，雙手死死抱住籃架：“讓我休息會兒吧……就休息一小會兒，求你了……”

龍宇正拼命拖著陳馳：“陳馳同學，一個月的考驗期限只剩下一天了啊，時間寶貴，現在不是偷懶的時候……”

“誰偷懶了……”陳馳恨不得自己雙手粘在籃架上，“每天早上五點鐘起來訓練，每天在體育館加練到11點回寢室，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啊！你就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可是……我們都是這樣訓練的啊。”龍宇溫言相勸，“其實沒那麼可怕的，就稍微堅持一下，再來一次就好了……”

“你們當然覺得沒啥啊！因為你麼根本沒法體驗我的感受好嗎！”陳馳覺得，現在能讓自己多休息一分鐘，他甚至可以向魔鬼付出自己的靈魂，“很痛的誒！疼到骨子深處了誒！別坐著說話不腰疼好麼！”

“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龍宇不得不糾正他。

張科站在一邊冷眼看著。覺得有些煩了，他忽然抬腳，毫不猶豫地朝陳馳伸直的胳膊踏了下去。

這一腳，真是又快又狠。陳馳趕緊鬆手，於是順勢被龍宇向後面拖了好長一截。張科這一腳踏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靠！”陳馳跳起來，怒視張科，“來真的啊！你這是想廢了我啊！”

“怎麼……”張科眉梢一挑，“你這不是很精神嗎？”

“你！”

“好了好了，小馳，抓緊時間吧……”龍宇說，“別人每天大清早來陪你訓練，如果就這樣把時間浪費掉，實在是對不起他們啊……”

陳馳看了一眼站在場邊目瞪口呆又噤若寒蟬的隊友，勉強點了點頭：“來吧。”

龍宇松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站在他們旁邊的，正是在隊內對抗賽被分到一組的、同為校隊新人的謝離和王維。

分組名單剛出來的時候，“小卒子”們都覺得，這樣的環境實在太險惡了。不僅僅是因為兩組實力的極度不對等，更重要的是，相對於已有豐富校隊經驗並經受過大賽考驗的樊洲、肖虎他們而言，第二組的五個人才是“重點淘汰物件”吧。

一定要選兩個人淘汰掉的話，從第二組裡挑人，明顯是最符合情理的做法。

五個人中淘汰倆人……接近百分之五十的淘汰率，這分明就是挑起內訌的做法嘛！

就算“小卒子”三人可以團結一心，但只要謝離和王維有意搗亂，那麼情況就會變得非常復雜啊……

對張科而言，他甚至想不到理由那倆人不這樣做。想要留隊的話，想要擊敗三個領域技的擁有者留隊，把水攪渾，是最好的做法。

可是，令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謝離與王維選擇的，竟然是——來幫助他們！

那個夜晚，當謝離和王維從體育館外走進來，說“我們想要幫你”的時候，張科是相當警惕的。他攔在兩人面前，冷冷地問道：“你們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謝離分明是很害怕他的——兩人之間的間隙始於他搶走龍宇的入隊資格。可是這一次，面對張科咄咄逼人的目光，謝離反而向前踏了一步：“我已經說了，我和王維想要幫助你們。”

“你以為我會相信？”

“你不相信也罷，我們會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的。”

王維也向前走了一步：“我們……很感激你們替我們出頭。這些年來，無論是在高中校隊，還是在大學校隊，我們都是邊緣人物，從來未受到過誰的重視。我們一度以為，對我們的人生而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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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離點點頭，接著說道：“可是你們不同。你們為了幫我們，甚至敢和這支球隊中最有權勢的三個人翻臉……”

張科心想這話可別對著我說，我是被旁邊兩個傻X強逼的。

“這是第一次，我們感到受人重視……所以，我們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科科，你讓一下。”龍宇走了上來，看著謝離和王維，“可是你們真的想清楚了嗎？幫助我們，很有可能就意味著，你們失去入隊的資格……”

“關於後果，我和謝離已經討論得很清楚了。”王維堅定地說道，“沒錯，樊洲他們被淘汰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如果你們三人入隊，就意味著我們倆被淘汰。可這是我們願意的……”

“既然如此。”張科冷冷地說道，“你們直接退出就好了，還省事得多，我們仨又何必費心費力訓練呢？說到底，你們心中其實還是打著什麼小算盤吧”

這話著實有些惡毒。可張科確實是這樣想的——畢竟他也曾經歷過黑暗，畢竟他也曾為了幫助龍宇進入校隊而把自己拋在黑暗之中、用最陰暗的心態揣摩著這個世界。所以，面對謝離和王維這種“不合情理”的要求，他實在是很難用平常心對待。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願意自我犧牲的人呢？

“不勞而獲這種事，就算你接受，教練也不會接受的。”謝離坦然面對張科的眼神，“教練其實很討厭這種走捷徑的傢伙——雖然他沒有明確表現，但是我的確能夠隨時感受到他對我的不屑。如果我和王維主動放棄，你們以後在球隊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吧……”

聽到這話，陳馳其實特別想說好啊好啊我才不怕不給待見呢，讓我老老實實呆隊裡然後寒假跟著去美國就行。但這話他說不出來——不只是那名為“籃球之心”的自尊，更是因為，他不能因此連累龍宇和張科也受這種待遇。

“我相信他們。”龍宇說，“我們一起努力吧……說不定，我們有機會把第一組拉下馬呢！”

“可是……”

龍宇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我相信他們！”

他相信他們，因為他從謝離和王維的眼中，看到了某些似曾相識的東西。好像是在很多年前，母親去世後，他站在鏡子面前，發誓要如母親希望那樣成為球場上令人驕傲的守護者時，也有那樣的眼神。

那是下決心放棄某種東西、又下決心要守護某種東西的眼神。

張科心裡仍然有些不願意，不過看龍宇那堅持的模樣，也不好多說。於是，五個新兵蛋子就開始了合練的日子。

合練的重點，自然是幫助陳馳適應“阿喀琉斯之踵”。除了常規的訓練、簡單的配合以外，他們做的最多的，就是充當對手，讓陳馳一次又一次地開啟領域技。

“堅持住啊……”龍宇說，“一定要完整地施展一次‘阿喀琉斯之踵’，一定不要摔下去啊……”

朝五晚十一的日子的確很辛苦，不過更辛苦的就是，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陳馳的進步卻微乎其微。

陳馳也不可謂不努力，每天幾乎都被榨乾所有力氣，有幾次連走路的體力都沒有，還是被張科和龍宇一起架著回寢室。有一天他在施展領域技的時候摔的鼻青臉腫，回到寢室後楊寧大呼小叫，還以為他和張科打架了。

但是，這樣的努力，只起到了一點點效果——現在，陳馳晃人到一半，雖然劇痛使他無法繼續接下來的動作，但他可以勉強努力站在原地，即使沒法邁腿移動，但勉強可以保持站立姿態。

到這裡，就已經是極限了。無論每天多麼壓榨精力，無論試多少次，都再難有進益。

甚至於，他只有是在狀態特別好的時候才能保持站立，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情況依然是直接摔到。

所以，在這個早上，陳馳在張科的威脅之下，勉強再次使出半套“阿喀琉斯之踵”失敗後，所有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

“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吧……”陳馳坐在地上，低聲說。

“可這樣下去根本不行。”謝離的臉上露出焦慮的神色，“這樣下去，留下的人估計八成是我……”

他很清楚，自己畢竟是託關系進球隊的人，不管孫瑾瑜多麼不待見自己，也不敢公然拂了那位介紹人的面子。唯一的情況，就是有實力極度強勁的人加入，讓孫瑾瑜有理由強行替換掉自己。但以陳馳目前的表現來看，還不足以打動教練——

陳馳的唯一的籌碼是他的領域技，但最大的軟肋也是這個無法徹底施展的領域技。

謝離和王維焦急，龍宇在一邊搓著手掌，張科也皺著眉頭站在一旁，心念百轉。

至於當事人陳馳……他現在累得連自責的力氣都沒有了。

操場上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張科心中制定了好幾個計劃，可彷彿都有些疏漏。但是這世上本就沒有百密一疏之事，曾經他想到的那麼周密的威脅孫瑾瑜的辦法，都會因為陳馳的突然攪局而失敗，更別說這一次，所有的計劃皆是冒險之舉了。

他忽然開口說道：“我想到一個主意了。”

“什麼？”眾人看著張科。

“領域技本就是極其消耗體力和精力的東西，沒有人可以整場比賽一刻不停地使用它，所以頂尖運動員才會那麼注重釋放時機。那麼，即便是孫瑾瑜想考察陳馳，也不可能強制要求他‘必須在某個時間使用領域技’吧。而且現在，在比較好的狀態下，陳馳已經可以在半套領域技之後保持站立姿態了，只是沒法自由活動而已。既然如此，如果能夠創造這樣一個機會，讓陳馳施展領域技之後就能立刻下場休息，孫瑾瑜就不會看出破綻了……”

“理論上講的確可行，但具體怎麼操作呢？”龍宇有些擔心。

張科讓眾人圍過來，壓低了聲音：“有一個辦法，我們可以馬上演練。不過，只剩下最後一天了，我們可得抓緊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