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姮睡著後沒有多久, 便有弟前來通報,說藏雲宗幾位長老左右尊都在外面等候,謝涔之看著身邊睡著的少女, 沉吟須臾, 彎腰將汐姮打橫抱了起來,走進了側殿。
那前來通報的弟默默站在原地, 有些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謝涔之將汐姮放在臥榻,將大氅蓋在她身, 抬手捏了一個隔音的結界,這才去道:“讓他們進來。”
“是。”
領路弟推開殿,齊闞快步走在前面, 迎著一路的寒風, 廣袖被風揚起,殷晗宋西臨緊跟其後,人的神都很平靜冷淡。
“屬下拜見君。”
一禮過後, 齊闞忽然抬頭,第一反應是去看首的謝涔之。
時隔許久不見。
眼前這個人貴氣天成, 深不可測,身為神族的威壓隱隱籠罩周身。
許是天生的血脈壓制,令人一眼看去便忍不住心下生懼, 連手腳都禁不住顫抖,齊闞心跳驟然快了一分, 連忙收回目光, 深吸一口冷氣。
變了,好像沒變。
萬分熟悉,卻極為陌生。
此刻竟有些摸不準,面前這人到底更多是君, 還是那完全陌生的天衍神君。
齊闞心底懸著巨石,眉眼俱僵,薄唇緊抿,過了一會,他緊蹙的眉心鬆懈了片刻,閉目道:“看到您無,我便放心了……”
他身後的宋西臨也緩緩道:“自從君做那決定時,屬下日夜寢食難安,唯恐君此去便是凶多吉少,如今看來,君不愧是君,只有您有力挽狂瀾的能力,可以新拯救界!屬下能追隨君,是屬下之幸。”
謝涔之沒有與他們寒暄。
他深不見底的目光在他們身掃過,眸底清冷如初,不起波瀾,很快便收回目光,不帶一絲感的冰寒嗓音響起:“藏雲宗一切如?”
“屬下按照君的吩咐善後,並無任要緊之發生。”
“辦得怎麼樣?”
“屬下這幾日已經暗將他們帶回了藏雲宗,無一遺漏,行也足夠隱蔽,無人察覺到異常。”齊闞抬頭,問道:“君時回到藏雲宗?藏雲宗群龍無首多日,需要您早些回去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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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謝涔之攏了攏衣袖,頷首道:“不周山靠近北域,在離開之前,我還需處一下神族,以免他們再次亂。”
“神族?”齊闞微驚,轉念一想,也覺得的確是後患無窮,北荒帝君隕落,君剛抓了他們的小公主,還給人強行塞了顆心進去,那些神族定是不會善罷甘休,估計等到合適的時機,就會大肆衝入人間,大開殺戒。
不周山現在有君坐鎮,那些神族便毫無動靜,一旦君離開,或許不周山覆滅只在朝夕之間。
想來就令人頭疼。
神族的力量,不是他們這些凡人多修煉幾百便能與之相抗的,若不是天道強行以規則壓制,如今的天下早已是另一番煉獄。
所謂神族,冰冷無,孤高傲慢,視眾生如草芥。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就算不是為了破壞天道法則,他們至少也會想方設法地救回……汐姮。
汐姮公主。
謝姮師妹。
齊闞忽然有些恍惚。
他其實來之前,就一直在打探她的訊息,可真正來了之後,見到了君,卻遲遲不問她近況。
說君是強行將她抓住的,如今可是將她關著?她可有受過別的傷?可否繼續恨著他們?
齊闞永遠記得最後一面,那個冰冷高傲的神族公主。她現在是否真的與神族徹底斬斷?如沒有,是否在與君為敵?
什麼都好,什麼都能算計,唯獨在她的……始終有個過不去的坎。
那道坎,就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溝壑,橫亙在那裡。
時刻提醒著他們,這一段日夕相處的感被斬斷得有多麼決絕,多麼不留餘地。
“她在裡面午睡。”
一句話猶如石破天驚。
謝涔之看齊闞在想什麼,忽然聲。
什麼?!
她就、就在裡面?
下方的個人同時抬頭。
宋西臨下意識破口而:“真的就在裡面?!”
齊闞身後的殷晗猛地抬頭,眼神灼灼,看向偏殿的方向,落了底的心猛地跳動起來,袖的手緊了緊,唇瓣嗡動,有些猶豫地問:“屬下想問一下……謝、謝姮她……她有沒有……”
有沒有還在生他的氣。
個人表各異,都登時不自在起來——雖然都想挽回,但還是有些沒準備好。
他們都還記得,她看向他們時,那束冰冷而輕蔑的目光。
她當時說什麼?
她說:“這些人,再敢冒犯我一次,我都會殺掉。”
殺人也如此輕描淡寫的話,就像一記錘,狠狠敲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讓他們日夜想起,記憶裡交替著謝姮溫柔微笑的樣,夜夜迴響,宛若噩夢。
所以,就算說她新有了心,他們也覺得不真實。
真的很不真實。
這一切就像夢一樣。
只有偶爾忙碌起來、焦頭爛額之時,會習慣性地讓人去叫謝姮過來幫忙,繼而陡然驚覺什麼,陷入長久的沉默。
謝涔之將他們的反應收入眼底,淡淡笑了笑。
“她近來很好,原本打算讓你們今日見一見,但她近來嗜睡,如今正睡著,你們若想見,晚膳時安排你們見一面如?也好早日為回藏雲宗做準備。”
“自然可以。”
“改日吧。”
“屬下還沒準備……”
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種不同的回答。
人:“……”
就,有點緊張了。
雖然君這個語氣,應該是沒什麼了,但是她到底現在是怎麼想的,是完全不想搭他們,還是很討厭他們,還是挖心前一樣?有點怪沒底的。
他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宋西臨無奈:你們兩個在搞什麼?以後也總是要呆在一處的,連君都覺得沒什麼,你們現在反而開始慫了?之前不是挺能的嗎?逃避有麼?兩個沒息的東西!
齊闞:謝姮師妹性倔強,也不好哄,萬一貿然惹她生氣怎麼辦,其實……緩一緩也好。
宋西臨:她最生君的氣,有君在,她要撒氣,也撒不到我們身。
齊闞望天望地,就是不看宋西臨。
這大抵便是近鄉怯。
宋西臨看向殷晗:你說怎麼辦吧。
殷晗扭過頭去,不自在地低頭咳了一聲。
“原來大家都在呀。”
一道熟悉的輕柔嗓音從邊響起。
宋西臨:“……”
殷晗:“!!!”
齊闞:“???”
人齊刷刷地扭頭看了過去。
不知時,汐姮已經醒了過來,睜著朦朧睡眼站在一邊,有些困惑地望著他們。
她今日穿著一身粉色廣袖裙,衣袖領口處繡著精緻的花紋,髮間繫著同色的髮帶,散在肩頭,簡單卻不失溫柔,一雙美目輕輕一眨,猶如小家碧玉一般,盈盈惹人憐惜。
她幾乎從不穿粉色,而一旦穿著這般豔麗的顏色,便別有一番脫俗之氣。
她站在原地,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看,而且都不說話,她順著他們的目光困惑地低頭看了看,遲疑道:“這一身粉……不好看嗎?”
“……”
齊闞勉強找回了一點表,有些不自在道:“挺好看的。”
汐姮回他一笑。
她、她笑了??
宋西臨殷晗沉默不語,此刻殷晗被震得有些魂飛天外,宋西臨不動聲色,看著她很自然地走到謝涔之跟前,謝涔之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問道:“睡了這麼一會,便睡好了?”
“這裡面的臥榻太硬了,睡得難受。”她揉了揉眼睛,說:“我不睡了,晚再睡。”
他瞧著她可愛的小動,眼底帶了絲笑,大掌裹緊她冰涼的小手,看向下面表各異的人,唇邊笑意斂了斂,淡淡說道:“這麼些時日不見,你們要敘敘舊麼?”
他們還沒回答什麼,汐姮卻搶先說:“我有!”
謝涔之眯起眸,側眸看她,她抿了抿唇,問道:“我已經說了……我剖心之後犯下了許多錯,害了不少無辜之人,不知道齊師兄你們……有沒有被我傷到?若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是謝姮的不是。”
齊闞一怔。
他們人迅速交換眼神,終於發覺了不對的緣由,齊闞試探道:“師妹……你難道不記得了?”
汐姮點頭,“我只記得身為人的,剖心之後的,我都不記得了。但我想,你們見了我都是這般不自在,想必我後來……一定做得很過分罷。”
“沒有沒有!”殷晗連忙前,急切道:“那並非你本意……你是什麼樣的人,這些我們還不明白麼?這些不過是神族利你,讓你被迫為他們效力罷了,師妹你……不必自責。”
汐姮一怔。
殷晗從未主動叫過她“師妹”。
從前他不太待見她,總是連名帶姓毫不客氣地叫她,無論她主動示好,還是合乎禮儀,他始終未曾將她視為自己的師妹。
後來,江音寧來了,他對江音寧萬分好,護著她,照顧她,只她一人的解釋,也只肯叫她一人“師妹”。
汐姮還是第一次他稱呼自己為“師妹”。
雖然他語速很快,那兩個字不自在地囫圇了過去,她還是得清清楚楚。
她垂睫,眸底暗色掠過,唇瓣卻是一彎,“嗯。”
殷晗得了她一聲溫溫柔柔的回應,再次魂飛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