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荔娜看了他一眼，真的拖鞋躺了上去，卻只是睜眼盯著橘黃色的老式燈泡看，這裡就是阿言出生的地方呀，看模樣，似乎有十幾年未變過了，這麼破這麼舊……被子帶著淡淡的皂莢味兒，雖然被單都洗的泛白了，卻難得乾淨。

“允在，上來吧。”

她跟允在是嫂子跟小叔子的關係，說真的，如果讓媒體知道他們躺在一個床上，她肯定被噴的體無完膚，以前雖然也一起睡過，不過那都是在野外。

全荔娜是一點都不在意的，農家土炕還是很寬的，睡兩個人綽綽有餘，再說，還有兩床被子，她就怕允在過不了自己那關。

好在，他姿勢在原地沉迷了幾秒，就抬腳走了過來，合衣躺下，“娜娜，對自己好點吧。”

全荔娜拉了下開關，房間頓時暗了下來，黑暗中她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晚安。”

第二天，天剛亮，斐家的人就醒了。斐言父母並不知道全荔娜跟允在的關係，只當他們是夫妻，而且都是自己那個死去的兒子的朋友。

八點的時候，斐雪就過來敲門了，她才敲了一下，門就開了，允在已經穿好衣服站在她面前，“馬上就好。”語氣依然是冷冰冰的，比第一次見面的態度還差。

“你對我有意見？”不知怎麼的，斐雪就突然問了一句。

“是。”

他還真的誠實了，這這話對姑娘說，未免太傷人了。所以全荔娜出來後，就發現斐雪一直避著允在，也不大講話了。

“怎麼了？”她看看斐雪又看看允在，“你欺負人家了？”

“沒有沒有，”斐雪扯出一抹微笑，“我們先吃早餐吧，家裡沒什麼好東西，早飯只有紅薯粥，要不我把昨天的雞湯再給你熱熱？”昨天雞湯大部分都是全荔娜在喝，兩個老實巴交的老人愣是一口都沒動。

“她不吃剩飯。”允在真的想刁難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具備活活將人氣死的本事。

“不是，”全荔娜狠狠地拽了下他的手，“我喜歡喝粥，紅薯稀飯我還是第一次喝，聽著就覺得好喝呵呵呵……”

斐雪的面色微微發白，但還是強撐著擠出微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就嚐嚐新鮮。”

吃過早飯，他們就出發了，斐父斐母本來也想跟著的，結果還是被斐雪給勸住了，他們三人拎了一個籃子出發，裡面裝了祭拜用的東西，還好墳墓修的不遠，走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墳墓很新，一座小小的黃土堆，前面豎了一塊墓碑，上面除了名字跟出生月年月就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死亡的日期也沒有。斐雪說，裡面的棺材裡只留有阿言生前的一些東西，有一身最好的衣服，有書本，還有一隻模擬手槍。

看著這孤零零的墳墓，全荔娜一直隱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了，她哭得很小聲，在怒號的山風中甚至可以忽略不計，可偏偏身邊的兩人都能感覺到她的哀傷。

她的哥哥，總算沒有愛錯人。

斐雪在心底嘆了口氣，她的哥哥一生不被愛，童年父母的忽視，然後小小年紀遠赴過來，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姑娘，卻英年早逝……餘光無意間瞥到允在，這個只會惹他生氣的人，此時也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他這個人很奇怪，既然是哥哥的好友，可對她似乎也沒多少有待，他的善意大概只會對當事人，至於那個人的親朋友好，卻連面子功夫都不做。

一個直截了當人，沒有情商，或者說他不屑跟人虛與委蛇，明明嘴巴那麼臭，卻叫人討厭不起來……

然後，她猛地閉上嘴，迅速垂下眼簾，剛才沒有注意，可細細一看就會發現，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停在離他一米遠的全荔娜身上，那樣難以言說的目光，根本不像對朋友的，難道他也是……？再聯想到他對全荔娜的種種關心，簡直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對一個女人好？而且，男女之間的友情，她是半分都不相信的。

似乎覺察到她的目光，斐言緩緩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那不帶情緒的眸子裡卻暗含警告，彷彿她一露馬腳，他就沒有顧慮收拾她一樣。

見斐雪安分了，允在才收回目光，雖然盯著斐言的墓碑，可思緒卻飄遠了。他從不曾真正更她親近過，他們是最好的兄弟，是信任的人，卻從來都不是戀人。每次無論他說多少煽情的話，她也只當做是玩笑。

允在也沒有打算開口，更沒有打算追求，從始至終，都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場愛慕。

他一點都不覺得遺憾，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會這麼跟自己說，他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屬於他的愛戀，然後完美落幕，一切都堪堪正好。

全荔娜以後或許會原諒周生忱，或許不會，就將阿言銘記一輩子，但無論哪種情況，在她身邊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是自己，甚至賀齊豫的可能性都比他大，就是這麼殘忍的真相。

允在站在山風裡微笑，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全荔娜最終還是不顧允在的勸阻，讓人在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妻子全荔娜”這五個字，就當兌現她對阿言的承諾吧，畢竟，她答應了他的求婚，可他卻沒有依言給她一個婚禮。

知道這個訊息後的周生忱正在給兩個寶寶衝奶粉，氣得直接將奶瓶給捏碎了，站在廚房，雙手按著料理臺，一忍再忍才沒叫人把墓碑給砸了。

回到嬰兒房，默默地盯著剛醒過來，黑眸自不住打轉的兩個孩子，突然扯出一抹詭異的微笑，“走吧，我們去接你媽媽，然後去看望你們的外公。”

周生忱是真的快被全荔娜給逼瘋了，不然絕對不會這樣的。

她寧願守著一個死人，為了那可笑的良心，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不顧了，以前他還會忍耐縱容。

可這回，周生忱不打算退讓了，他寧願她直接報復在他身上，也不要讓她去緬懷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