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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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聲色不動皇子收漁利 祭舊有心父子遇圍難

夕陽下的乾西五所靜靜矗立於宮廷西北角, 一如往昔地平靜凝和, 一如它的主子帶給所有人的第一印象。永琰負手立在階下,難得有那份閒情逸致去逗弄簷下掛著的翠羽金絲雀。

“這還是年前嘉妃賞下的玩意兒,爺不是從來不動的麼——”

“當初不動, 是因為嘉妃送這會通人話的鳥兒來是不懷好意——接,是玩物喪志;不接, 是抗旨不遵,她為著自己兒子也算是機關算盡了——看著就倒胃口, 哪有心思逗它?”永琰輕輕撒下一撮穀粒, 看著籠中雀鳥撲稜稜地飛過來啄食,微微一笑,“現在麼, 那孃兒倆是輸了這一局了。”

穆彰阿就是心思再靈動, 此刻也猜不透自己主子是個什麼想頭,因著也不敢多話, 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永琰手上動作不停, 似乎依舊是饒有興致地逗著無處可躲的小鳥,只淡淡地問了句:“不是和你說過了麼?人多口雜,我這宮裡你最好少來。”

于敏中站定了喘了好幾口氣,總算還記著禮數,給永琰行畢了禮才起身道:“十五爺, 奴才這是心裡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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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著什麼急?”永琰似乎覺得好笑,將食盒信手丟給侍衛,提袍在簷下落了座, 看了看於敏中的神色,微笑道,“你儘管說。嘴不嚴實的就做不了我這宮裡的奴才。”

于敏中吞了吞口水才道:“是爺吩咐奴才行這步險棋,把和|逼出宮去可如今——如今——”

“如今他不是已經被於大人趕出軍機處呢嗎?”永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可他依然還有官職在身——就難保不會死灰復燃——爺,這和咱的計劃不一樣!”他要的是永絕後患!

永琰的神色一下子冷肅下來,哼了一聲:“你連一個小小七品的崇文門稅吏都怕?這中堂大人是越做越回去了!再者——整不死和|也是你自己的疏忽!明明有了和|受賄的證據,卻連信在眼皮底下被掉包都不知道——這會兒子過來和我哭訴什麼!”

于敏中在永琰面前早已沒了丞相氣度,雙膝一軟,搭著永琰簇新的錦袍下角道:“爺。。。當初那‘三春藤’還是您給我弄來的,您不也說看和|那小人得志的樣子不順眼麼?這每一步局都是按您的吩咐來的,雖然沒想到和|狡猾到早給自己留了後路,可所有人都贊成把和|逐出朝廷,六部九卿,十一爺,福三爺都表了態,您怎麼就不能發句話?您加個分量,這和|就萬劫不復了!”

永琰略帶不耐地偏過頭去,穆彰阿忙上前攙起于敏中,柔著聲道:“於大人,咱們爺做什麼事兒都有自己的考量,難不成還要向咱們做奴才的稟告?你未免太不識禮了。”于敏中只覺得一股子巧勁兒託著他的腋下輕鬆就帶直了他的身體,轉頭怔忪中帶著震驚地看著眼前雖然笑地溫柔卻一臉嘲弄的少年。

“於大人,我知道你交通內闈的本事,太監宮女兒,銀子都是成百上千地化,皇上一有風吹草動,你一準兒最快知道——你在這方面的心思就不能花一點到別處麼?”永琰彈衣而起,團龍褂下的衣襬撒出一道利落的弧兒,“與其在這較真,不如幹點正經事去。崇文門是個有名的拆爛汙衙門,在皇上回心轉意要起復他之前尋和|點錯兒,從此一勞永逸的法兒,還要我教你?”

主僕二人看著于敏中匆匆而去的背影,穆彰阿道:“爺,這一年于敏中要不是您在背後撐著,一個漢人能升什麼領班軍機?可奴才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選他?就為了壓跨和|?”

永琰啞然失笑,轉頭看他:“不選他,難道便宜‘傅家黨’的人出頭做領班軍機?況且就憑藉他——是絕鬥不過和|的。這不過是給他的小小歷練——皇上也是這麼個想頭。”

他眯起眼,待和|起復之時,只怕于敏中死期立至——不過,誰在乎呢?

宮中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兩位貴妃——嘉貴妃,令貴妃,膝下各有兩名皇子,可十七阿哥受盡寵愛,令妃自然也就無形中高她一等——宮中無人不知,皇后那拉氏不合帝心,又好妒成性,除了虛掌著個鳳印已沒多少皇后的實權,乾隆遲早會在嘉令二妃中擇其一冊為皇貴妃,實掌六宮。嘉妃自然知道,想十一阿哥永星繼承大統,額娘的位份極其重要,若她能先令妃而晉皇貴妃,那十一阿哥必有奪嫡之望。所以他才故意將暢春園回婦之事放出風去,嘉妃果然著人在那拉氏面前挑撥,惹的她拈酸吃醋,大鬧慈寧宮,滿想著帝后不和,罷黜皇后,自己在從中斡旋,爭下皇貴妃的封號也非難事,卻從未想到乾隆何等樣人,細細一想,來龍去脈已經明白大半,把 一場宮廷風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懲戒幾個太監草草了事,是息事寧人不欲後宮紛爭的做法——而在朝堂之上,永星又率眾彈劾和|,聲勢奪人,彷彿滿朝文武盡出其門下。乾隆生平最忌阿哥們交結大臣,各立黨派,仿效當年康熙朝九王奪嫡故事,永星以為自己消息靈通,彈劾和|是投其所好,殊不知卻正犯了乾隆的大忌諱。有些事,有些話,福康安做得說得,他們這些正牌子阿哥皇子卻做不得說不得!

至此前朝後寢,這嘉妃母子早已在皇帝心中留下了覬覦帝位的惡劣印象,將來還能有多大作為?

不爭是爭,古人城不欺我也。

他已經漂漂亮亮地贏了這一仗,餘者,他從未放在心上。

不過,他還真有點好奇,若倆人若真地有私,為何會翻臉無情金殿對峙?而和|——這個心思剔透,百轉千回的男人,在今日如此險惡的環境下都能化險為夷,他對他,當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崇文崇文門稅務衙門位於崇文門外,因臨著通惠河,成為漕運進京的樞紐,明清兩朝都是京城的稅關,來往客商官員都要在此盤查絞稅。但百多年來,這一體制一直行同虛設,進京述職的多是紅頂官員,哪個辦差的敢去得罪他們?只能從一些來往客商身上打抽豐,一般都是隨意盤剝沒個定製,加之崇文門稅務衙門內部也是亂成一團,人人拿著公家的錢中飽私囊,衙門裡多年的那筆子陳年舊帳,早成一團爛汙,任誰也查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和|一到任,第一件事兒就是叫帳房將從乾隆元年開始的重達幾十斤的爛帳全都搬了出來,人人以為這犟頭要學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要自討苦吃查帳目虧空去了,那就是算在裡面繞死了也理不清的啊,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不料和|將眾官差召集畢了,乾乾脆脆地一把火在院中將那些帳本全燒成青灰一片,一面命人點清今年稅銀,一一封存入庫之後,將剩下的千把兩散碎銀子全都分給眾人,只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在下雖然讀過幾年書,卻也是行武出身,跟著桂中堂打過金川的,既到了這個衙門來,少不得得做出個樣子來。各位在往昔幾年撈了多少賠了多少,至此就都隨著那把火燒個精光了。方才分給諸位的,是稅務衙門裡剩的最後一點贏餘,一文不剩全都分給諸位。我品級雖低,這點主也還做得。拿這錢願意走的,這就算做遣散費,您拿著就另謀高就吧,拿這錢不願意走的,這就算朝廷預付的薪資——只一條,拿了這錢,一切就得依著我的新規矩來,再不許說從前如何如何的話,凡有違命逾制的,我就敢私刑辦了你們!就這麼著——大門在東,願意走的我不留難,願意留下吃口公飯的就要聽我的軍令治衙!”

就這麼著,大刀闊斧地裁撤了近半的辦差人員,又定下全套制度,規定往來客商皆按運送貨物的價值百中抽一繳稅,進出城門只收一次,任何人不得隨意增加稅額;而進京述職的官員在四品以上者皆要繳說,從十兩銀子起開始遞增,總督巡撫亦莫能免,如此雷厲風行的整頓數月,入不敷出的崇文門稅務衙門竟開始漸漸地扭虧為贏,已是叫人刮目相看,但和|卻彷彿對此一無所知,依舊如往日一般從容鎮定地自去辦差,彷彿他一日之內連貶八級的恥辱從未有過。

平常時間也是待在自己府中足不出戶,與馮氏所出的望哥兒盡日相陪。這孩子原是在十五的正日子裡生的,因而小名望哥兒,生得也是一般的玉雪可愛,除了馮氏心裡知道外,閤家上下都當這小少爺是和家長子嫡孫,寵得天上明月一般,偏生到了一歲半了,還是不會說話,叫他笑便笑,叫他哭便哭,竟似有些先天不足的症——誰料和|一年半載不曾回家,剛跨進大門,就見劉全並幾個奴才在院子裡扮馬給一個遍體綾羅,頂著盞極精製的瓜皮小帽的孩童騎,那孩子又是笑又是叫,偏說不出半句話來,急地劉全諸人直叫祖宗,和|一時沒想到這孩子的由來,見著就只覺得親熱,彷彿又見到從前的和琳,因而大步走過去,笑著將孩子舉起抱在懷裡,說來也怪,這孩子一見和|,也不瞎叫嚷了,含著小手呆了一秒,忽然將肉手拔出,趴地拍到和|的臉上,糊了一臉的口水,和|沒反應過來,還有點震驚地看著這個白生生肉團團的小孩兒,他卻忽然咯咯地笑了,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瑪。。。阿瑪。。。”

馮氏恰巧此刻打簾子出來,見了這情景心裡五味陳雜,向和|蹲身一福,低著頭小聲請了安:“老爺回家了。”

和|這才知道懷裡抱著的是他的“兒子”。他原本因這望哥兒畢竟不是自己親生骨肉,從不曾上心的,如今看著望哥兒在自己懷裡,扭股糖似地鑽來鑽去,一口一口地親在和|臉上,嘴裡是不停口叫“阿瑪”,閤府以為罕事,紛紛恭維“父子連心”之類的話,馮氏心裡有鬼,越發燥地不敢說話。和|留心打量望哥兒的眉目,竟覺得越看越似自己——這也是前世種來的眼緣,而他這一生,卻還能與誰生兒育女——早在兩年前,他就是個斷了□□愛恨的活死人了。心裡不由地暗嘆一聲,柔聲對馮氏道:“我不在家的時候,府裡多虧有你辛苦操持,如今我貶官出宮,便能時常得空在家陪陪你們母子,倒也是好事一樁。”

“老爺。。。”馮氏喜出望外地抬起頭來,已是眼角含淚,和|一手抱著望哥兒,一手攜了馮氏入室不提。從此之後,和|待望哥兒一如己出,閒暇時候常常自己攜了《三字經》《千家詩》親念給他聽,望哥兒卻是這方面極有天分的,啟蒙一開,牙牙學語沒多久地竟就開始奶聲奶氣地自己背起詩來,把和|逗地又驚又喜,當真象是自己兒子一般如珠如寶,待馮氏也親切了許多,這伉儷情深的美名不多會就傳遍了鄰里街坊。

一日和|處理完了崇文門的事務,儘早就回到家裡,見望哥兒趴在床上拿著本《唐三百》在看,不覺好笑,《唐三百》雖淺簡,但這不滿兩歲的小兒識的字畢竟有限的很,卻還裝著一本正經地在看。於是躡手躡腳地走進去,突然把望哥兒攬在懷裡,笑著親了一口,那望哥兒早嬉笑著滾進父親懷裡,和|兜著他道:“不懂裝懂,這些詩你會念?”

望哥兒搖搖腦袋,稚氣十足地道:“阿瑪前些時候念給我聽過。。。孩兒。。。會背。”和|忙去看詩,是唐朝孫逖《觀永樂公主入番 》,便笑著搖頭不信,望哥兒努起嘴,張口就背道:“邊地鶯花少 年來未覺新 美人天上落 龍塞始應春。”這會子輪到和|瞠目結舌了,莫非這孩子還是個神童,可細細問他,卻又不知是什麼意思了,想是孩子心性,只知囫圇背了邀人誇獎,因而便將這詩意同他說了一遍,望哥兒又不解地歪著頭問:“公主是什麼?”

“公主啊,是皇帝的女兒,這天下最尊貴最美麗的女孩家。”

“哦,那我以後也要娶個公主!”

和|啞然失笑,低頭抵上兒子的額頭,逗著他肥嘟嘟的臉頰道:“行啊行啊。等你阿瑪我也封了公爵,就讓你娶公主!”提到公爵,和|的嘴角不覺中在瞬間凝結了一下,很快又了無痕跡。

正當父子二人和樂融融之時,劉全弓著腰閃身進來。和|挑了挑眉,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望哥兒的屁股:“叫你奶哥哥來,抱你去院子裡玩去——小心些,仔細摔著了。”

直等到望哥兒被抱走,劉全才道:“爺,我在河南已經看中一座莊子了,百八十頃的地,還用不到十萬兩銀子,上次的那筆數填進去還有空餘呢——”

和|揚手一擺:“莊子來歷清白麼?”

“清白的很,原主人是因為河南遭了那什麼白蓮教的作亂要逃到南方去才將河南的地給賤價賣了,奴才也很小心,沒人知道是和府的人買地。”

“好。”和|托起細瓷茶碗抿了口茶,微微一點頭,“你親去河南把事兒給辦了。還是那句話,手上不能有現錢,應景了都是罪!地麼,是越多越好,這才是會生蛋的金雞。。。餘下的錢你看著辦,或再買地或放利錢都使得,只是別叫二爺知道了去,他不耐這些骯髒俗事——得來的銀子悄沒聲息地送八千兩給兵部主事曹大人——這起子喝兵血的黑心種子,不見點好處,和琳就是再有才也得一輩子埋沒!”

“是,奴才省得。”劉全跟著和|也早就是歷練出來了,一句話不多說就躬身告退。

和|輕輕扣下茶碗蓋,鳳目低垂間卻是掩不住的光華篤定。

“阿瑪,這是誰呀?”望哥兒含自己的小指頭,含糊不清地問道。和|將紙錢紙馬焚了,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才起身道:“這位麼,是阿瑪昔年故交,你原該叫聲世伯的,只是。。。沒這個機會了。”

索兄,彈指一揮間,竟已是兩載流年空換,為你在京郊建這小小的空墳,也是為了你能血祀不絕,享這人間香火,償你今世罪孽——若能再世為人,願為尋常布衣,生生世世莫再起王霸之心——怔了怔,和|忽然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如今他之執念若狂又何嘗不似當年的索若木?

死了的,自是萬事皆空,可活著的,卻也是時移事移,很多事很多情,過去了,消逝了,就再不會一如當初。

望哥兒的年紀自然不能領會其父此刻百味陳雜的心情,瞧著這座修葺整齊的無名冢也沒多大的興致,和|出城他是猴著硬要跟來的,竟日裡關在四合院裡,早拘束怕了,因而早撒開腿連爬帶跳在草叢泥地上撲蝶弄花,玩的不亦悅乎。和|掃墓諸事畢了,回頭見望哥兒早就滿臉是土,新造的月白小襖也被枝椏鉤破了,卻兀自不肯將息,因而笑著拉著他道:“你要玩可以,總得把臉給擦乾淨了,這麼著灰頭土臉也不躁的。”不由分說抱起兒子到山溪邊,打溼了帕子給他擦臉,忽然聽到背後傳來腳步紛沓的聲音。

和|回過頭來,卻是三兩個乞丐模樣的人圍了過來,嘴裡唱著蓮花落向和|父子討錢。和|不動聲色地把望哥兒掩到身後,唇邊帶笑道:“各位兄弟辛苦,在下又豈有吝嗇之理。”說罷就遞過幾個銀踝子——天下行乞之人豈有到這荒郊野外討生活的,必是一路跟過來的,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為財起義,不安好心是定然的了——他倒不怕他的工夫會擺不平這些地痞無賴,可望哥兒就在身邊,容不得半點閃失。

“就這幾兩碎銀子,就想打發我哥幾個拉?”為首的壯年乞丐猛地將銀子打飛,撮著嘴道,“和大人,有財大家一起發嘛。”

“那你們要多少。”和|收起了笑臉,這些人根本是有備而來。

“十萬兩。”

“胡鬧!”和|橫眉冷道,那為首之人又咧嘴一笑:“怎麼,心疼了啊?和大人昧著良心吞了我哥哥的錢怎麼就不知心疼了?”

“你——”和|一怔,頓時醒轉過來,這個人正是原山東巡撫國泰的親弟!

壯漢手一揮,幾個人漸漸圍了過來,咬牙切齒道:“我們三族流放到烏里雅蘇臺為奴,這可都多虧了您哪!我這一路吃盡苦頭,靠著行乞為生才能存口氣撐回北京城,再一路上巴巴地跟著你出城到此——就是要找你算算這筆帳!”

望哥兒此時忽然從父親背後探出頭來:“阿瑪,他們為啥叫咱們給錢呀?”

“喲,這就是府上的小哥麼,長的還真是可愛——”說罷就伸手去拽他,和|心下一驚,斷然喝道:“別碰他!”語氣未落,已然捏著他的手腕重重一折,飛起一腳正揣在壯漢臍下三寸處。

那漢子飛跌出去三尺有餘,一面疼地滿地打滾一面殺豬般地叫起來:“給我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本來以和|之能勝這些個人不在話下,可眼前諸人都是壯年大漢,加之要護著兒子,投鼠忌器處處制肘,與他們只暫時打個平手,國泰之弟在戰圈外卻已是瞧出了門道,當下獰笑一聲,從靴子裡抽出匕首,揉身而進,刀鋒所向卻直指望哥兒,和|正被幾個人圍住纏鬥,抽身不及,見望哥兒已經被這陡來的變故嚇地坐在地上號啕大哭連起身躲避都不行,心下大急,撇了眾人反身去抓那人的手腕,將身後一大片破綻暴露敵前,卻也只來得及以肉掌握住刀鋒,窮畢生之力使匕首無法遞前一步,那血早已經淅瀝瀝地順著手指縫不斷滴落,和|卻硬咬緊了牙,大喝一聲,順勢一推一撞,硬生生地將那彪形大漢逼退數步,下一瞬間卻已在背心挨了數記重腳,踉蹌著向前摔倒在地,卻依然不忘將兒子護在身後,喘息不已地抬頭,拭去嘴角淌下的一絲殘紅。

幾個人圍了上來,攥著和|的衣領從地上猛拽起來:“今天定要為國大人報仇!”

和|冷冷一笑:“那種人死不足惜,卻抱什麼仇!”話音未落,臉上已重重挨了一掌:“死到臨頭還想嘴硬,老子今天就叫你——”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只覺得脖間一涼,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放下刀,滾。”

他膽戰心驚地偏頭一看,薄如蟬翼的刀刃已經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中,而他甚至沒能看清楚來人是怎麼出手的——更叫他心驚的,是刀柄上刻著的兩個篆字——富察。。。

“沒聽見麼?不想活的,儘管留下。”來人跨出半步,威勢赫然的面容頓時現於眾人眼前,和|呼吸一窒——居然是他,也只會是他——

福康安,今生今世你竟要魘我心志,至死方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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