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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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計連計宦情險惡 局中局人心難測

接下來的數天, 永琰在和|的陪同下, 喬裝打扮混進賭場青樓鹽幫商會各處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之地,蒐集王擅望等一干官員的貪墨瀆職的蛛絲馬跡,這也讓這個從來養在深宮中的皇阿哥第一次看盡人間冷暖世情百態——永琰畢竟沒有經驗, 在那種地方遇事待人依舊有些靦腆,幸而和|是個久歷世情長袖善舞的老手, 常常替他人前遮掩轉圜,倒也套出了不少小道消息。

“這麼著, 朝廷批給甘肅一省監生名額有限, 依著他們這幫子人貪得無厭的大肆搜刮,起碼半成以上的秀才士人納捐納銀之後拿不到實缺,只是目前王擅望在甘肅權勢柄天他們輕易不敢發作, 就怕引火燒身, 落得象盧家那樣下場。若能說服他們出來指證,王擅望的罪就昭示天下了。”永琰提起衣角從後院角門跨進了紅袖招, 一面扭頭看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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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為避人盤查, 與永琰一樣都穿地有如富家子弟,與在盧家莊投宿之時的裝扮大相徑庭,此刻一身月白壓雲紋錦袍長衫套著寶藍綢緞對襟褂子,執扇徐行,彷彿遊學踏春的仕宦公子, 倒與在北京城時頂戴輝煌威勢赫然的和大人又有幾分不同。他抬首與永琰四目相接,略點了點頭道:“爺說的很是,這個方法是釜底抽薪之計——可國人千百年來的劣根性,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到危及自己生死利益就沒人願做這個出頭鳥,要這些有家有業的大老爺們出來指正他們的父母官,只怕絕非易事。”

這也慮的對。永琰沉吟著道:“除非能出件什麼事把他們逼出面——”話音未落,就聽穿堂那一陣騷亂,永琰與和|互看了一眼——穿堂處的二門接連紅袖招前後兩個院落,前院追歡買笑歌舞生平後院則是老闆娘蘇卿憐日常居所,輕易沒人進來的。平日裡為防那些登徒浪子擅闖,連二門都長年上鎖,打從永和二人住了進來,防備就更加森嚴——二人忙各自拉低自己的帽子,低著頭向前快步而過,這才看見竟是蘇卿憐被人糾纏,那尋歡客摟著她心肝乖乖地亂叫一雙祿山之爪早就忍不住要上下其手,細眼看去竟正是高兵!可憐蘇卿憐一面推拒一面強笑著叫前院少坐立時就請姑娘來陪,高兵卻酒氣燻天地涎著臉笑道:“都說蘇嬤嬤已經金盆洗手退出風月了——如今看來你還是別有風致嫩地想叫人咬上這麼一口——何必一個人獨首空閨——那份寂寞飢渴你耐的住?”說罷就一把摟去,蘇卿憐躲避不及被抱個滿懷,一張粉臉漲地通紅:“高員外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已是從良了的!”

“我怎麼捨得欺負你?”高兵摟著她就要香嘴兒,蘇卿憐情急之下拔下頭上的金釵就要刺去,高兵早一把捏住她的手用力一搡,金釵委地,蘇卿憐早被掃了一巴掌,頓時面紅頰腫鬢亂髮搖,高冰擰笑著捲起袖子:“入了娼門你還給老子充什麼貞潔烈女!你打開門做生意,哪個人上門你們不都得張開腿接客!”

話越說越不堪,永琰縱知道自己此刻就該當作沒事兒人走過,可偏偏眼裡就容不下一粒沙!他抿了抿唇,到底沒忍住,剛要抬腳,卻忽然被人猛地一拉,詫異地回頭,和|已經在他耳邊道:“我去。”永琰尚不及反應和|已經排眾而出,輕輕握住高兵高高揚起的手腕,偏著頭道:“大男人欺負弱女子,高員外好英雄哪。”四目相接,高兵皺著紅彤彤的酒糟鼻想了一瞬,頓時驚呼:“是你?!”

和|鬆開他已經被捏地青紫的手腕,一展摺扇微微一笑:“在下認識高員外麼?”高兵有些迷糊地晃了晃酒精充斥著的腦袋——若他們真是盧家莊走脫的“強盜”哪敢這麼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逛窯子?!他上下打量著二人大著舌頭說:“管。。。管你們是誰,榆中縣敢管老子的閒事,你們混地不耐煩了!這女人我就是要定了,你們想怎麼著?!”

“不怎麼著。”和|冷冷一笑:“高員外畢竟有功名在身又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縉紳,當知大清律令凡有公職不得宿娼——更何況蘇姑娘已經贖身脫了樂籍,按雍正朝新法,與一般良民無異——你這就等於是強行奸宿民女——這是殺頭的罪!”

永琰還來不及為和|臨危不懼先聲奪人叫好,高兵就已惱羞成怒,一揮手,幾個精悍的護院打扮的男子就團團圍上,為首之人已經持棍逼近當頭擊下,他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已然一躍而起跳入戰團,一手提著那家丁的腰帶一手抓著他的肩膀斷然一喝,那壯漢竟被周出丈餘,高兵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永琰卻沒理會他許多,反一個箭步衝上前抓住和|的胳膊:“你沒傷著吧?”

“爺放心,我沒——”

“我不會再讓你為我受一次傷。”永琰按住他的手,打斷他的話,轉過身第一次站到了和|的身前,冷冷地打量著這群跳樑小醜,“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

和|有一瞬間的怔忪,彷彿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年,第一次有了男人一般偉岸的胸懷。

這班烏合之眾畢竟不是官兵,哪裡打得過在宮中騎射布庫都是一等一的永琰,三兩下就被打地落水狗般簇擁著兀自嘴硬叫囂不止的高兵退了出去。和|這時才醒覺回神,命人重新將二門落鎖,扶起卿憐,見她依舊還是抽泣不語——一個女人,出身青樓,不論如何地堅強能幹,也要永遠地為人詬病,她又何嘗不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你,你也別哭了。”永琰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有些無措地看了和|一眼,“我將來定為你討個公道——”卿憐本仍在擦淚,忽而停步驚道:“爺受傷了?”

永琰低頭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一圈青紫,隨意地甩了甩手:“不礙事,方才給棍子掃了一下——”“如何不礙事?”和|卻擰著眉開口,“爺就是太逞能了,方才我不是說我來處理麼?——高兵如今酒醉他朝酒醒未必被我們蒙過去,還是早走為妙。”

永琰聽著他急怒的語氣,心裡卻不怎麼生氣,反有些隱約的欣喜,蘇卿憐忙插話道:“這麼急?”

和|看了她一眼,卿憐忙強笑道:“怎麼著爺也得上點化淤活血的藥再走吧?傷到筋骨可不是玩的。”永琰還未說話,和|早疊聲道:“也是,快去拿藥酒來!”

一時尋來藥水,和|親自替永琰推拿揉捏,永琰不時發出一道重似一道的忍痛驚呼,把和|弄地又不敢下手過重,又不能收手不做,無奈為難地杵在原處,永琰這才心中暗樂,面上倒正色道:“你大力弄吧,我。。。我忍著就是。”說話間,卿憐又端進一碗湯藥,輕放在床邊几子上道:“這是趕著吩咐廚房將紫金活血丹煎煮的湯藥,嚴大爺喝下去好歹傷好地快些。”

永琰右手被和|握住推拿自是無法扶碗,於是若有若無瞥了和|一眼,和|認命地微嘆一聲,半直起身就去捧碗:“我來喂爺吧。”

卿憐忽然搶著護過碗,扯著嘴角笑道:“我來罷,和大爺哪裡做的慣這事。”捏著調羹勺起一口,吹了吹,就送向永琰嘴裡,永琰有些失望地偏過頭,卻恰與她四目相對——卿憐忽然手哆嗦了一下,執勺的手竟僵在了半中,半天前不了一寸。

“怎麼了蘇姑娘?”和|帶點低啞的聲音輕輕在她耳邊縈繞響動,“你。。。下不得了手嗎?”

這一聲耳語如燎原烈火,燙地蘇卿憐驚叫一聲,再也拿捏不住,盛藥的白瓷碗在空中翻了一滾,隨著潑出的濃黑藥汁,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猙獰的零散。

“你們。。。你們早就知道了?”

“剛剛才想通的。”和|平靜地看著這個舉身發顫的女人:“當日在滿城緝盜的風口浪尖我們爺即便能當玉化錢,也要蘇姑娘手眼通天才能弄地到傷瘡藥材——那時我不過是疑你。這些天我暗下查訪,紅袖招在榆中縣一枝獨秀,只憑一個外來的貧弱女子能在此站穩腳跟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身後有人撐腰——再看高兵雖然欺男霸女,但方才調戲你時,竟從沒真地碰到你哪一處兒,他帶來的打手也太不濟,這又是一疑——青樓場所從來是大隱藏身打探訊息的絕妙地方蘇姑娘,若我沒猜錯,高兵這蝦兵蟹將未必差遣得了你,王擅望才是你身後真神。是也不是?”

蘇卿憐聽到此處已是渾身癱軟,呆怔著片刻忽然抬眼,眼中有一絲慌亂:“你們。。。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麼他要暗中除掉你們?”

王擅望要殺他們?!倆人都是晴天霹靂一般,互看一眼,和|畢竟老成些,轉瞬間恢復了神智:“他有這個膽?!——我們是皇上御封的欽差!”一句話把卿憐唬地魂飛魄散:“欽差,你們是欽差——是了!他要殺你們是因為——”她忽然掩口不說,和|知道這女人只怕與王擅望關係不淺,知道王好些情弊事由,正要細問,卿憐忽然起身,如下定什麼決心一般急道:“二位大人快走吧!他雖不曾與我明說二位身份,但殺你們的心他是鐵定了的!王大人是救我出火坑的恩客,他的話我不得不聽,但殺皇差卿憐卻萬萬不敢——從二位進我這療傷起,他就讓我盯緊了二位,今日之事也是他定下的計策,派高兵看準時機大鬧紅袖招,引地你們出手相救,再引官兵——”話未說完,只聽到院落四周一片驚天動地的響動夾雜著兵器撞擊,竟已將紅袖招團團圍住,高兵的聲音在牆外響起:“敢和老子搶女人我看你們有這個膽兒!”

和|頓時明白領悟過來王擅望的險惡用心氣地渾身發抖!他只怕早就查明了他們的身份,知道已被他們擺了一道拿到了把柄,就故意在眾人面前引得他們為卿憐大打出後,之後高兵再派官兵圍住紅袖招趁亂殺他——日後說破了傳開了不過是場爭風吃醋的風月案件,滿破著被罰點銀子了事,卻能將一個皇子一個欽差悄沒聲息地給除了還不留下一點破綻,再沒人去查他的老底!來日皇帝怪罪領個保護不周的罪名,介時稽拿兇手尚且不及他一場驚天大罪也就這麼掩過去了——這不能吧?和|至今依然不敢相信——如此地老奸巨滑膽大包天,三皇五帝以來豈有如此心狠手辣寡儀廉恥的封疆大吏!

卿憐此時已經急了,倉皇四顧後一把地拉起和|的手:“和大人,你快走吧——王擅望讓我在你們藥裡下蒙汗藥,為得就是使你們渾身脫力一個也走脫不了,官差進來,拿你們殺你們都易如反掌!”

永琰忽然自床上翻身坐起,冷冷地看了卿憐一眼:“走?!走去哪?”

卿憐徹底地懵了,直著眼看著這個華貴少年彈衣起身,從從容容地推開房門道:“誰要殺我,儘管進來!”

四下裡一陣短暫的平靜過後,縣衙官差等如炸開了鍋一般,嚎叫著洶湧而進,裡三層外三層的團團圍住了小院,一時間只聽得地拔刀霍霍之聲,兵器出鞘劍拔弩張。高兵哪還有一絲醉意,紅著眼瞪著他們對為首一個穿著七品補子的官員道:“陳縣尊,他們就是那夥強匪——如今竟還敢在我太歲頭上動土,真是反了他們!此賊不除,陳大人如何向王督交代!”“他們就是當日盧家莊縱火逃竄的強匪?”陳曦摸著山羊鬍子叫囂道,“還敢出現在榆中縣城裡衝撞朝廷命官——簡直無法無天!大夥動手!拿到了屍體賞銀加倍!”

“爺!”

“誰敢!”

和|情急之下攀住了永琰的手臂,將他拉到自己身後,與此同時,院外又傳來一聲炸雷似地暴喝,眾人還不及反應,更多的號褂子如如潮水般淹沒了縣衙官差,細望去,來的竟是甘肅綠營的精兵!一時間只聽得靴子踩地的聲響,綠營兵眨眼之間已經佈陣完畢,刷刷刷地拔刀在手,刀鋒所指處竟是高兵一干人等!

情勢急轉而下,眾人正自看地目眩神移,百餘綠營兵將小院圍地水洩不通,卻是一聲咳喘不聞,再聽一道腳步急響,一個人排眾而出,穿著繡虎方補的官服低頭急行,奔至永琰足下,撲通一聲伏地就跪:“奴才穆彰阿給十五爺請安給和大人請安——奴才保護不周,請主子重重責罰!”

和|也是大吃一驚,永琰何時調兵譴將召來數百裡外的穆彰阿他竟事先一無所知!倒好似已算定了有今天一劫——卻為何連他也瞞在骨裡,偷眼望向永琰,這位阿哥又已恢復成冷心冷面老成端重的模樣,前些日子裡透露出的完若少年的真性真情彷彿只是他一時恍惚產生的錯覺。。。

“起來吧。”永琰抿著唇,提袍在椅子上落了座,才冷笑道,“高員外和陳大人要殺我呢!你再來遲數步,只怕我也沒法回宮見皇阿瑪了。”

一句話彷彿一個晴天霹靂劈空而下,震地所有人促不及防,陳曦起先身上還顫抖抽搐了一下,又是兩眼一黑,嚇地伏趴在地,篩子似地哆嗦個不停,半昏半醒之間連自己都不記地說了什麼話出來,再回神的時候,滿院的兵竟一個個丟了兵器,如風倒蘆葦般一個個接連跪了下去:“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其餘人包括和|也都紛紛摔袖跪下:“給十五阿哥請安!”卿憐卻沒跪——她早已經被這大起大落不可置信的一幕弄地臉色泛青呆若木雞。

他的“姐夫”叮囑他要殺了這倆人的時候可並沒說這就是欽差,一個還是皇子!高兵原就以為不過是京城中不諳世情想要胡亂出頭的官宦闊少,誰料會是“當今”的阿哥!他已是混茫一片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那,一頭一臉的冷汗迭出,見永琰冷淡中透著徹骨絕情的眼神掃了過來,已是不自覺地雙膝一軟,抖成一團磕頭如倒蒜,結結巴巴語不成聲:“王,王爺爺爺饒命,我,奴才,是瞎了狗眼——”

“你沒瞎。”永琰心裡雖知道自己還不沒封什麼“王爺”,但與這些鄉野村官卻說不得許多,只是淡而無味地輕扯嘴角,看向高兵的眼神充滿了嘲諷似地笑意,“你精明著哪,接了命令不管不顧黑著眼睛昧著良心,就要把我和和大人給一鍋端了——反正你也不知道我們是誰,樂得裝沒事兒人?!穆彰阿!——立即發欽差諭旨,請咱們的王總督到欽差行營見我!”

草草處理秉退了高兵等人,永琰親自彎下腰扶起和|,微微一笑:“這會兒你就別和我鬧這個虛禮了。”

和|抬手想擦擦額角的汗,卻強奈住了,只道:“十五爺的雷霆之怒奴才算是見識到了。”

永琰見和|又恢復成以前的稱呼,臉色一變,已有幾分不快。但身邊近侍環伺,他也只是端起案上的茶盞,卻不喝,只用碗蓋撥著水面上的茶沫,又聽和|小聲道:“只是奴才不明白,爺竟會飛符召將不成?穆侍衛分明遠在嘉峪關,怎麼這麼巧就趕到榆中縣?”

“不是巧。巴圖渾身被砍了六刀還逃到嘉峪關的時候,我就知道爺與和大人有危險了,自然不敢耽擱立即折回蘭州,在蘭州周邊縣鎮統統搜尋過了,才在榆中最大的當鋪裡發現了爺的嵌金蟠龍青玉璧。”穆彰阿將嵌金蟠龍青玉璧取出雙手奉還永琰,和|才能細細看去,但見色泛黛青,寶光流轉,雕著的騰雲蟠龍栩栩如生虎虎生威,實為上等美玉精品。永琰接過了,不甚在意地揚起那玉璧,竟忽然將它折為兩半,和|還不及驚呼,隨著一聲輕微的脆響,那玉璧上被細金絲鑲嵌纏繞的地方就一斷為二,露出中空的一段,永琰伸手從中取出折地極小的一卷紙遞給和|,上頭簡簡單單只寫了三個字——“紅袖招”。

穆彰阿見和|恍然的表情又補上一句:“這是我和爺聯絡的暗號,不到危急不會用此傳遞訊息——既然藏身妓院那爺十有八就是處境危險,所以就急調甘肅綠營精兵暗中包圍榆中——若不是有這點未雨綢繆的法子,給我十個膽也不敢讓爺微服查案去。”

和|心中暗道,原來永琰早有後著,卻從不曾和他說過半句,穆彰阿也是將事情考慮地滴水不漏,這兩個配合默契的少年人,倒委實不是省油的燈。再看向永琰的眼神已是帶上幾分讚賞:“原來如此——怪道爺在風聲鶴匿之際還會有當玉之舉,就是為了將消息傳遞出去!”

永琰將和|的每一絲的細微神情變化都看在眼裡,不知怎麼心裡又覺得舒暢了好些,嘴也微微抿起,道:“你知道我素來是個務實的人,不尚這些個奢侈玩物——這青玉璧若不是有這個作用,就是一塊普通不過的石頭,誰會沉甸甸地隨身帶著它?”

“報——”永琰話音未落,門口守衛的戈什哈已飛身報入:“陝甘總督王擅望求見二位欽差。”

永琰呼吸一窒——好快的手腳!與和|對看一眼,旋即復又鎮定地一點頭:“叫他進來。”

正當壯年的陝甘總督王擅望自馬上跳下,身後跟著蘭州知府李順豐等大小官員,他連汗也顧不得擦,驟風似地就從門外卷了進來,還沒站定就深深地跪了下去,竟是開始號啕大哭:“少主子,奴才沒把您保護周全!奴才萬死不能辭其疚!”

永琰喉頭一動——他萬沒想到,這位胸有山川之險的總督大人竟能象完全沒發生什麼事一樣,在這擺出副赤膽忠心的模樣來!他還真懷疑是不是自個兒錯會了這位總督的忠心!一時倒真地被怔住了,不知道接什麼話才好。那廂穆彰阿倒先忍不住開口叱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欽差阿哥在你甘肅轄地數次遭困犯難蒙塵!妄圖謀害的還就是榆中縣的官差——這在亂世之中都是少見的咄咄怪事!王大人也該給個交代才是。”

穆彰阿是令貴妃族人,與永琰算是一衣帶水的表親,因而王擅望對這個二等侍衛倒也不去反駁,只是誠惶誠恐地又給永琰磕了幾個頭,老淚縱橫激憤莫名:“奴才也萬沒想到清平世界裡會出這等子昏聵奸邪的官員,與匪類勾結,為著粉飾太平邀功獻媚,竟把良民充作賊匪濫竽充數,臣一定嚴加查處——”

“粉飾太平邀功獻媚?”永琰鐵青著臉道,“我看這榆中縣的大小官員包括那高兵豈只是為了邀功獲名!盧家莊的人世代務農良民,為著霸佔田產,他們就敢把匪案栽贓稼禍給他們!一把火燒地人家家破人亡,遇見人路見不平的還要一網打盡趕盡殺絕,說什麼‘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吏治敗壞到這份上,遲早要出亂子,出了就一定是大亂——王督,你和我,誰負責的起!——榆中縣所有的大小官員衙役全部開差革職,另換新人!”

原本垂首靜聽的王擅望聞言抬了抬眼皮,其餘官員們也一陣輕微的騷動,人人心中暗想,這十五阿哥再如何厲害也不過初生牛犢,再不老於政事的。查案問罪固然是順利成章,可“大小官員衙役全部開差革職”是絕無可能之事,全部開革了你一時之間上哪去找那麼多官吏衙役來當差,勉強找來了生手也都只會胡亂當差敷衍了事——這榆中縣豈非要亂成一片!

“十五爺是恨鐵不成鋼——堂堂龍子鳳孫還沒出蘭州府就遇上這種事——大清開國以來都沒有過的!”原本一直端坐著聲色不露的和|忽而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道,“不只十五爺,我想到這些敲骨吸髓魚肉百姓橫行鄉裡的胥吏也是恨地牙癢癢——在座諸位捫心自問,都是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相比十五爺的胸懷氣度你們該不該慚愧惶恐無地自容?!若平日裡愛民如子官清如水,如何會生出這些事端!——還是十五爺的話,榆中縣上下人等都有過失!——榆中的縣令,同知,守備,駐紮的管帶,千總,把總凡有功名職分的,都要寫服辯摺子,在皇上沒給處分前,都安安分分在原職上戴罪立功——但凡有一點兒怠慢之心,罪就從重來治!”說罷,必恭必敬地恭身看著永琰:“十五爺可是這個意思?”

和|畢竟老官熟牘洞悉宦情,幾句話就一床錦被遮蓋過,不僅掩住了永琰那天晚上在盧家莊被人追地走投無路避身妓院之事,還將永琰方才盛怒負氣之言轉圜地不著痕跡,永琰激怒之後也正自悔失言,見和|如此不遺餘力地替他兜攬下來,幫他化解了好一段尷尬,不由地微笑著輕一點頭。

“喳!奴才明白!是而榆中的縣令同知守備管帶千總把總全部已被除了頂戴官服,押解到蘭州大牢,奴臣必定嚴加審問,定要審出是誰陷害盧家滿門!”王擅望自說地唾沫橫飛,永琰卻越發端凝陰沉,半晌,才冷冷地問:“你把高兵他們都帶走了?”

“這是在臣轄內發生,自然要押入大牢嚴加看管,高兵等人都已讓奴才的人帶走了——”

進了他的地界,要一個知曉他所為的人就此消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王擅望,你行事果然又快又狠。和|擰緊了眉,忽然想到一個人:“卿憐呢?這紅袖招的老闆娘蘇卿憐呢?”

“她與高兵合夥謀害欽差,自然也是要跟著押回蘭州大牢查問清楚!”

“她不曾合夥圖謀!”和|重新落座,抬眼看他,“王大人不能帶走她。”她是掌握王擅望所有不法情弊的最後人證——這個事實,他與王擅望都清楚!

“她在本官轄下從逆犯案,本官就拿得了她!”王擅望對這個出身寒微的“欽差”依舊只是輕蔑,“再說和大人有何證據證明她沒對二位大人動過殺心?!”

“有!”和|優雅地靠在太師椅背上,一字一頓地道,“這些天來她已是我的人了,回京後我還想正式娶她做姨太太——試問一個女子又怎會對心儀之人起殺心?”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堂堂二品大員竟醉臥溫柔鄉,與風塵女子有私,傳出去經人渲染是怎樣一樁醜聞——永琰微張著唇,也扭頭看向和|,那眼中不解,疑惑,震怒都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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