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可以，這很澀費主義
二月十三號，情人節的前一天，在曾國詳和李端嫻加班加點的努力下，《天才槍手》終於結束了後期制作，幾位主創一起找了個剪片室觀摩了一遍成片，對於電影的成片效果十分滿意。
二月十六號，韓斐將電影樣片送去大衙門稽核，到今天已經二十天過去了，但大衙門那邊還是沒給出半點反饋，不由得讓一干人等心中有些憋悶。
喵了個咪的，哪兒做的好，哪兒做的不好，你們倒是給點說法啊，不要玩高冷玩深沉，接點地氣好麼？
就算是要斃了這部電影，那也得來一封書面通知不是，就這麼卡著有意思麼，最怕這種我什麼也不說，你自己好好想想的態度了，跟特麼進了局子裡的審訊室似的。
工作室內，三位主演都是一臉不爽。
“真是要服那群大爺們了，片子交上去有三個星期了吧，怎麼大衙門那邊一點風聲也不給透露。”
新年伊始，大甜甜似乎也沒什麼工作安排，整個人快閒出屁來了，又聽說電影稽核馬上就要到稽核截止期了還沒有個定數，作為金主的她就屁顛屁顛地跑來韓斐工作室了。
“哎，你們說，咱們這片子又不是第五代、第六代那種針砭時弊的文藝片，哪能審這麼久啊。”
江姑娘也有些不解，回道：“按照他們大衙門的規矩，二十個工作日後必須給回覆，帶國家調休的日子，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六個工作日，也不知道結果怎樣了，真是急死人。”
大衙門有個《電影管理條例》，上面明文規定電影審查委員會對於一部送審的電影要在二十個工作日內給予回覆，過關的就頒發《影片審查決定書》和《影片公映許可證》，到時候電影在開頭就會有個小龍標了。
要是電影達不到稽核要求，也得發個書面通知給予說明，該改的改，該刪的刪，你要是不服，也可以在三十天之內提出行政復議，複審委員會應在二十個工作日內給出複核意見。
當然，行政復議基本沒什麼卵用，電影複審的最終解釋權都在委員會手裡，人家一句話說你“不夠正能量”，可正能量這種定義又寬泛又彈性的概念，你想怎麼做出針對性的改變？最後，你改了之後又能保證一定正能量？
這可不比你交通違章了去交警隊複議還能引用交通規則，有很大的翻盤可能性，在這兒，人家說你不行，行也不行，就算你這次行了，下次你再來的時候人家會怎麼對待呢？
“嘿，嘿，我說，你這個牽頭的人一句看法也不發表啊？”大甜甜皺了皺眉，對著韓斐說道。
說，說個蛋蛋，他也想抱怨一通，但一點用都沒有，這裡已經有兩個抱怨的人了，再多個他，情緒不得爆炸了。
韓斐回看了大甜甜一眼，追問道：“按分成你還佔著大頭呢，你怎麼不想著動用你的關係去問問啊？”
“那，那能一樣麼，我這是用的我自己小金庫，我可不好意思再和別人開口。”
大甜甜有些訕訕的，不過她很快就把鍋甩給了韓斐，不管事情怎麼樣，都賴本澤斐就對了。
她道：“再說了，這事可是你牽頭的，可不得你去想辦法解決，我一出錢的還要勞心費力，多冤吶我。”
江姑娘瞅了大甜甜一眼，情緒有點複雜，心道大甜甜可真是個極品，非貶義的那種，又看了看韓斐，心疼寶寶一秒，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韓斐手指敲擊著桌面，就像《天才槍手》裡作弊的小琳一般，他道：“後天是工作日，我親自去一趟大衙門，要是他們還卡著，我只能再去求求羅叔牽線。”
“祥哥送成片的那天還說給咱們電影在黃大仙廟上了香求保佑，那黃大仙法力不夠啊。”大甜甜軟軟地癱在沙發上，嘴裡嘟嘟囔囔地抱怨著。
江姑娘本來心情還有點陰鬱，聽到這話忽然有點想笑，道：“黃大仙那是港島的神，沒拜碼頭怎麼敢來帝都。”
“也是哦，那帝都還有別的廟嗎？”大甜甜古靈精怪道。
“你問我啊？我是魔都的，怎麼會瞭解帝都的廟。”江姑娘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要不上網搜搜吧，明天咱們也去拜一拜。”
“行吧，我估計廟不會少的。”
“寺廟拜了，那道觀是不是也得去一下呢？”
“有道理，每家碼頭都得拜。”
韓斐背靠著老闆椅，看著面前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著燒香拜佛，不由得生出一種想捂臉的衝動，你們的腦迴路究竟是怎麼長的，不是在說稽核的事嗎，怎麼突然就說燒香了，都說男人是大豬蹄子，你們女人就是豬頭臉子，沒救的那種。
扁鵲三連：治不了，等死吧，告辭。
華佗三連：扁鵲說的對，沒救了，告辭。
孫思邈三連：扁鵲說的對，華佗說的對，告辭。
李時珍三連：他們說的都對，去你妹的，告辭。
……
大衙門的影視作品立項審批工作主要在那棟電影局大樓裡，而成片上映稽核則在主體放映室進行，這個放映室也就普通院線的一個中廳規模，可以審查各種技術規格、各種技術版本的電影作品，平時審查委員會主要就在這裡工作。
大衙門明確規定電影審委會不能少於5人，少於5人的審查是無效審查，審委會一般是由10人組成的，稽核日期是0個工作日。（018年總菊進行了機構整合，又有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影產業促進法》的正式頒布實施，稽核時限改為了0天而不是0個工作日，同時對稽核標準有了一些細則）
兩天後，大衙門。
韓斐來之前和先聯絡上次那位王主任，到了電影局製片處稽核室，對接的那位領導態度和藹多了。
“張科，叨擾了。”
“為人民服務，談不上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這位領導叫張沮，三十來歲的年紀，相貌很斯文，是針對《天才槍手》審委會的話事人，別看審委會裡一般都是副處級或是科級幹部，別人要卡你脖子的時候，你就是個千萬富翁也得捏著鼻子生受。
《人民的名義》裡吃炸醬麵的趙德漢不就是這樣麼，雖然只是個處長，但人家管著稽核，就是高官要見他還不是得在辦公室外邊等著。
“張科，今天來為的也不是別的事，就我那部小片子，這不是眼看著快到稽核時限了嗎，心裡急啊。”韓斐看著張沮說道。
張沮端起茶杯，輕輕吹去繚繞的熱氣，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笑道：“年輕人對事業就是急啊。”
韓斐笑了笑，道：“我這不是沒辦法了嘛，這個圈子裡，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兩天，要是不著急點，可能明天就被人給忘在腦後了。”
“心裡怨氣不小吧？”張沮調侃了他一句。
韓斐無奈，攤手道：“說沒有怨氣吧，肯定是假的，說怨氣很大吧，也不至於。”
“我都不用猜，你們背後肯定沒少罵我們，但你們也得理解我們工作的難處與辛苦。”
大概是看著王主任的面子，張沮便多和韓斐聊了幾句，他放下茶杯，道：“一部電影的稽核起碼要五個人，現在什麼人都往影視行業裡鑽，你說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作品立項，又有多少作品稽核，電影，一百多分鐘，審，電視劇，四五十集，審，哪有那麼充足的人員去審。”
“您和諸位同僚都辛苦。”
韓斐笑著勸了一句，心裡罵著麻賣批，這裡是電影局稽核處，偷換概念扯什麼電視劇。
“何止是辛苦，簡直就是壓榨生命，你以為每年的電影就院線裡那幾部啊，那只是九牛一毛，我們去年梳理了700多部故事片的備案。”張沮繼續叨逼叨。
去年有那麼多電影備案？
韓斐也被這個資料給驚到了，平攤下來每個月都有5部，電影院裡頂天了一個月也就上映三十部電影吧。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別光抱怨啊，要是覺得累就辭職唄，比這累的工作起碼得有一千多種吧。
“你看旁邊那個接待室，挺平平無奇的吧”張沮忽然指了指對門那間接待室。
韓斐探頭望了望，確實平平無奇，兩個接待室門一樣，門上的牌子也一樣寫著“接待室”，沒有標註一接待室二接待室啥的。
張沮頗為自豪道：“這兩間屋，我們接待過美國六大公司所有的高管，接待過像邁克爾·貝，像阿方索這樣的一些很多很多著名的導演，米哈爾科夫等等，國內那幾個成名日久的還有少壯派導演，甭管多牛比，統統都得老老實實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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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韓斐附和道。
“前兩天那誰，《碟中諜》那個主演叫啥來著。”
“阿湯哥？”
“對，就是他，那誰《碟中諜4》七八天前也來送片了，他還有那老外製片人就在這兒等著，態度還挺誠懇，後處裡抽了十幾個人去審。”張沮又點點頭，道：“他們就想趕著勞動節上映。”
艹，果然，韓斐心裡一驚。
“到了咱們的地盤，龍得盤著，虎得臥著。”韓斐說著好話應付，又問道：“張科，我那片子究竟有那些地方和規定衝突了，您給指個道，我也好回去改改。”
張沮剛剛扯了半天有的沒的，回過神來才覺得扯遠了，他又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笑道：“問題也沒什麼大問題，我之前不是說了嗎，拖著你們的片子不是主觀原因，是客觀原因，現在送審的片子實在太多了，我們處沒有那麼多人手，所以才卡了挺長時間。”
“那您的意思是我們的電影就快拿到上映許可了？”韓斐有點不敢相信張沮的話，誰知道他說的小問題究竟有多小。
張沮見到韓斐這副表情一下子就樂了，他笑著拍了拍韓斐的肩膀，道：“是啊，本來是要到截止時限那天通知你的，現在告訴你也無妨，電影沒有大方向上的問題，就是這個名字要改。”
改名？
韓斐思考片刻，想來想去也就是槍手這個詞需要改了，他試探著問道：“槍手？”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坦，你等著，我給你拿材料去。”張沮笑著點點頭，隨後他走出了接待室。
這話怎麼這麼滲人呢，韓斐聽著都覺得像他從前在學校裡見到的放狠話場面。
那誰，你給我等著啊，放學後別走，我和我兄弟一起陪你去廁所談談人生。
不一會兒張沮就拿著一封紙質材料過來了，他徑直遞給了韓斐，韓斐接過一看，果然是《影片審查決定書》。
稽核細則上大概說了，該片沒有意識形態以及導向性原則上的問題，也沒有“三俗”化的暗喻傾向，僅在電影名《天才槍手》上有不良引導的瑕疵，改正後可以允許上映。
槍手，古代時又叫捉刀，經過千年發展含義有所擴充，凡是以別人的身份來頂替為別人做事的人，都可以稱之為槍手，不過現代的含義一般指代替別人參加考試或撰寫論文並獲取相應報酬的人。
好吧，這很澀費主義，槍手委實不正能量。
不叫天才槍手哪能叫什麼？天才作弊手？那更不和諧了。
要不，叫壞天才？
韓斐反反覆覆地看了三遍，尤其是稽核意見那部分，好像真的沒有大錯誤，他問道：“這就算是過關了？”
張沮瀟灑地靠在沙發上，看著韓斐的神態笑意更盛，調侃道：“怎麼，你還想出點大問題？”
“不想不想，絕對不想。”韓斐急忙擺手說道。
誰會鹹的蛋疼去想觸大衙門的黴頭，一身清白卻故意去和大衙門碰瓷，那不成了哈批了嗎？
張沮道：“行了行了，那個上映許可過幾天應該就下來了，到時候我再讓人通知你，你先回去等訊息吧。”
主人有送客之意，反正韓斐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也不願意多待，站起來感謝道：“那就多謝張科了，改天一定請您吃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