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纏綿悽怨(上架!爆發8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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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閉上門,拉開窗簾,樓下是如蟻的人群。

龍燈。焰火。爆竹。黑桑樹在一片璀燦中屹立。朱槿突然象被誰猛擊一掌,渾身一震跌坐在床上。……朱槿時時十四歲那年父親來梨花灣接她。當時她嚇得直朝外婆懷裡鑽。她外婆把龍彪罵得狗血噴頭,把父親留下的錢撒得象雪花一樣飛舞。

柳三棉拉著朱槿的手向龍山跑去,身後是外婆撕心裂膽般的哭嚎。從放鶴亭向山下望去,一輛烏龜似的小車爬出梨花灣。朱槿見父親的車子走遠便要下山,柳三棉說再等一會,當兵的都會殺回馬槍,說不定那車子還會回來。朱槿不知道回馬槍是什麼,她聽外婆說過水庫裡淹死過一個女知青,望著水庫凸起的小墳丘,她心裡很怕,便催柳三棉快些下山。朱槿到家後才知道外婆病倒了。她外婆一睡就是幾年,最後鬱郁而逝。

朱槿記得外婆臨死前連罵幾聲父親不得好死。秋姨哭得天昏地暗,讓朱槿發誓永遠恨她的父親不和他來往。秋姨的日子很清苦,丈夫展衛成從不過問家事。秋姨知道展衛成想當官,想得發瘋了。展衛成從梨花灣調回墟城後就拼命地趨炎附勢,秋姨罵他有奶便是娘。後來展衛成和柳柳姘居在一起,秋姨知道後便和展衛成分手了。

秋姨唯一的兒子鐵虎經常偷偷摸摸被學校開除,成了社會上的痞子。秋姨的話對鐵虎是耳邊風。秋姨總是向隅而泣。看著秋姨憂心劌目的樣子,朱槿常想人還是不結婚的好。可她心裡已經烙上一個人的印記。深深地,抹也抹不掉。

柳三棉把她整整的情愫絞得千絲萬縷,魔力般地讓她刻心銘骨。愛情這個東西,具有“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那樣一種頑強的力量。明知道柳三棉有過愛,可朱槿總是在絕望中迸發出希望,深深地懷戀著她和柳三棉剪燭西窗和花前月下。

有那麼一天,投筆從戎的朱槿來看柳三棉,但是,她看到的是柳三棉和妻子葉月兒還有他們的孩子黑子一家人在田園裡勞作,很開心,也很幸福。從那以後,朱槿再沒有去過梨花灣。

朱槿發誓以後不再見柳三棉。永不。但朱槿的眼前總閃著柳三棉的影子,朱槿越想趕走他越是清楚得觸手可摸。

鐵虎完全不象一個不滿0歲的孩子,服裝店被他侍弄的象棵搖錢樹。朱槿和秋姨好象是吃閒飯的一樣在店裡沒事幹。服裝店一年的利潤就翻了翻。秋姨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高興得捻著一張百圓值人民幣流淚了。鐵虎儼然是一家之主。鐵虎說得把服裝擴大經營,僱兩名待業青年,他一個人在外面跑貨。秋姨說:“大權就交給你。”於是,鐵虎笑了。次日,鐵虎領來兩個姑娘。“媽,表姐,這兩位是從徐州來的。一個叫黑花,一個叫紅花。”

紅花和黑花都很勤快,剛來到就按鐵虎的吩咐幹起活來。紅花第一次和朱槿說話就問她:“大姐,你老闆是幹啥子的?”朱槿搖了搖頭。紅花又說,“老闆就是當家的,當家的就是你的男人。”朱槿很羞怒。紅花格格地笑道:“大姐你生哪門子的氣。女人跟男人睡過後是能看出來的,鼻樑上有隱隱的斑,眼神象罩上一層露水,臉色皙白泛黃,走路時腳向外甩。”朱槿打斷紅花的問她為什麼不上學,這麼小的年紀還不到十八歲吧。紅花說,她和黑花都是在家裡受繼父的欺侮跑出來的。鐵虎把她安置在店裡睡。

秋姨有點不放心,讓鐵虎也睡在服裝店的貨庫裡。買許多稿子連她自己也都有點莫名其妙。她如臨大敵般鋪紙提筆,但坐半天只寫一個小說名“黑桑樹”。

黑桑樹街的那棵大難不死的黑桑樹,紛華披雅,虯枝翩翩,朱槿每次看到它時心裡總是癢癢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激動,具體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總覺得有好多東西方要寫。但提起筆又感到象老虎吃天。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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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拉下窗簾,想洗一下身子睡覺。

紅花來了。紅花熱辣辣地盯著朱槿,從臉到頸到胸脯到腹到腿到腳,象是想從她身上找一塊對口的肉吃似的。

“你想幹什麼?”朱槿有點生氣。紅花讓朱槿快些到服裝店去一趟,說是那裡有一樁非她去不可的大生意不可。鐵虎把黑花擠在牆角,很麻利地捕捉到對方。黑花半推半就地倚睡在床上。鐵虎連撕帶扯地扒光黑花的衣服。黑花笑吟吟地望著鐵虎,很仔細地替鐵虎解開衣釦。鐵虎呼呼地喘著粗氣,“黑花黑花我的好乖乖好毛妞,聽我的話我就請你喝咖啡,到最高級用美金的咖啡廳。”黑花笑了。

朱槿想轉身走開,紅花抓緊她的手,飛起一腳踢開店門。

黑花推開身上的鐵虎,若無其事地整理著衣服。鐵虎很狼狽地看了她一眼,點上煙猛吸一口對紅花罵道:“臭婊子。”紅花笑著說:“我們是臭婊子,也沒想讓誰給咱們發獎狀。我們只想要錢。人證物證都在,官了就見官,私了就拿錢。”

“什麼都不給。”鐵虎怪叫一聲跨向黑花甩手就是一巴掌。

黑花變魔術一樣掏出一支錚亮的鐵笛。“鐵笛幫。”朱槿失口叫了一聲。紅花說:“鐵虎,我們早就盯上你這塊大肥肉,快掏錢。”墟城市破獲鐵笛幫的新聞在電視臺播出過,朱槿懷疑黑花和紅花是冒充詐騙錢財。朱槿示意鐵虎不要掏錢。紅花勾起手指吹出一陣口哨,聲音剛落便從門外穿進幾個紅男綠女。“哥們兒,小兔跟著月亮走,你發財咱們沾光。不用怕,山不轉水轉,早晚都是在一塊捻香的朋友,夠意思的話痛快一點。”為首的一個戴著面具說話時露出滿嘴假牙,唾液四濺。

朱槿催鐵虎快些掏錢。鐵虎的眼珠轉了幾轉咬了下牙還是開啟了錢櫃。損失錢財後的鐵虎一直耿耿於懷。朱槿勸他想開些,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正說著,朱槿突然被鐵虎抱住,驚恐得直喊秋姨。鐵虎不太情願地鬆開朱槿。以後朱槿開始有些怕鐵虎,但迴避不了還是要跟他接觸。

那天鐵虎從南方進貨回來,朱槿正在店裡結帳,鐵虎把御貨的人打發走後,便餓狼般地撲向朱槿。秋姨來了,朱槿委屈地撲在秋姨懷裡失聲痛哭。鐵虎嗷嗷怪叫著跑出店外。就在那天晚上,鐵虎在街上酗酒鬧事被派出所拘留了。

秋姨被鐵虎氣得臥床不起,朱槿回部隊的日期已經過了,就是那一次,朱槿結識了還是部隊師長的龍彪。

……窗外靜極了。

朱槿推開窗戶,涼風襲來,有點冷。

朱槿披上軍大衣。街上的行人已漸漸散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朱槿舉目望去,黑桑樹上端是一個圓圓的月亮。月輪紅得象血,好象剛從黑桑樹的枝椏間分娩出世,薄紗一樣的纖雲象一根繫帶掛在樹梢。黑桑樹上未消盡的雪被月光一烘,泛出渾黃的柔光,看上去,黑桑樹猶如一個低眉垂袖的娟娟靜女。雲天深碧湛清。寧靜。超逸。幽深。莊嚴。此時,朱槿什麼都不想考慮,什麼也不願再考慮。花之流風之韻,人之纏綿悽怨,時間與空間,現實與夢幻,一切都在倏忽迅極,飛速而逝。

武娟是在射鹿湖邊找到夏星的。

夏星一副倦怠的樣子,象是在床上睡了幾天剛起來似的。武娟親暱地撫弄著夏星的髮絲,她勸夏星要保重身體,夏星看了一眼武娟,象是對武娟說話,又象是在喃喃自語。夏星說,她接到錄取通知書時,決定和王社在黑桑樹咖啡館慶賀一番。“恭喜你,夏星。你也算墟城高等專科學校的學生了。”“謝謝。我很激動。”“是嗎?”王社乜視夏星一眼。夏星忽然感到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惆帳。“其實,我並不在乎什麼文憑,就象你我並不在乎為這個國家流過血一樣。我只是想證明自己並不是庸碌無為,也是為了自己活得充實。”“我知道。”王社很漠然地說,“過去的已經永遠屬於死神。”“射鹿湖聚會那天你該去,是為羅蘭送行。你不去缺少大丈夫風度,人家說你小家子氣。”“我用不著你們指手劃腳。”“對不起。開學後我們還是要把報刊號爭取過來。”夏星說著很動情地用腳碰一下王社,“你好象沒聽我說話,在想什麼呢?”王社不語,他的情緒很壞,眉宇間總是籠罩著飽經蒼桑的冷漠和恃才傲物的高傲。夏星有些掃興,她提到羅蘭時王社就大發雷霆,說到武娟時他就會罵她是小太子黨,恰在這時,那個叫柳大春的禿頭老者又醉眼朦朧地走過來邀請夏星跳舞,王社怒不可遏地吼道:“老禿驢,我見過你,別在這兒自討沒趣。”然後,王社把一隻酒杯舉到柳大春色迷迷的眼前“啪”地一聲捏碎了。柳大春羞怒地說:“我姓柳,這市面上沒有不知道我柳大春柳大爺的。市委辦公室的主任是我兄弟,我還有個兄弟是我們家虎山鎮梨花灣的村主任,他可是有名的鄉鎮企業家。我的兩個妹子一個是城南虎山鎮裡的團支書,一個在省城。我本家的侄子在美國,小子,我還有個侄子你不會不知道,說出來能嚇你小子尿一褲子,他就是咱們市有名的小柳飛刀……”王社幾乎是咆哮著叫到:“你他媽的什麼玩意兒,見著我就會吹這些老一套的牛B,快給我滾!”“走吧。”夏星拉著王社怏怏地走出咖啡館,“王社,你的手指破了,到我那找點藥包一下。”“夏星,不知為什麼,我總感覺到自己快要和這個世界告別了。”“別瞎說。你總是這樣喜怒無常,挺讓人擔心的。”“真的,死亡的陰影早已罩在我的頭上。我只是在希望的旋渦裡掙扎。徒勞地掙扎著。每當我孤燈清影的時候,望著檯燈座上的子彈頭,世間的一切便都淡薄起來。生生死死榮榮辱辱恩恩怨怨,一切的一切都似一縷青煙,輕輕地升騰,又慢慢地消散。寂寞的心田,只剩下徒勞的傷感。我曾發誓要成為對社會對人類有用的人,並把自己的碌碌無為當作最大的恥辱,還寫了“雪恥”兩個字貼在床上。可結果呢?……男人女人好人壞人小人偉人太陽下的月亮,月亮下的太陽,你為我轉,我為你轉,你拉著我的手,我的手被你拉,老鼠蝙蝠蜥蜴烏龜王八蛋。”“你在說些什麼?”“不知道。”“王社,我不希望你這樣。你要看到你已經取得的非凡成績。也許人生是慘淡的,但我們沒有任何理由退卻。”“是嗎?”王社又現出那副看破世塵的冷漠,一絲淡淡的哀愁襲上夏星的心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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