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保現場沒有遺漏，叱小瑜叫來了祝晴。

她的臉色蒼白，眼角還掛著淚。

死去的掌櫃是她舅舅，一看到地上的屍體，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知道你很傷心，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叱小瑜不懂得怎麼安慰人，但語氣堅定：“我會幫你找出兇手。”

祝晴默默點頭，跟在後面，叱小瑜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這個賬房，平時都是哪些人進出？”

“平時就我和我舅舅，還有阿陽跟阿魯進出過這裡，外人是不許進來的。”

阿陽是店小二，阿魯是廚子。

“就你們四個人？”

“本還有一個叫小山子的，上月回家去了，他家裡人去世。”

說到去世，她又開始抹眼淚。

叱小瑜只能簡單安慰幾句，指了指被開啟的屜櫃：“看看都丟了些什麼。”

“看過了，銀子都丟了。”祝晴抽泣著：“本來舅舅他是把銀子分開放的，散銀和銅板放在櫃子裡方便存取。定銀和銀票收在盒子裡，藏在案桌旁邊的暗格裡。現在除了銅板，銀子都被偷了。”

叱小瑜檢查了一下兩個放銀子的地方，存放散銀和銅板的櫃子是被撬開的，而藏在暗格裡收著銀票和定銀的盒子，卻是不見了蹤影，連盒子都一起給偷走了。

案桌旁邊的暗格設計得很隱秘，一塊木板滑動開，裡面可以藏東西。木板關上嚴絲合縫，從表面看不出來裡面是空心的。

“這個暗格除了你和掌櫃以外，還有什麼人知道？”叱小瑜又問。

祝晴想了想：“好像就我和舅舅知道，舅舅在開暗格的時候都會關上門。”

叱小瑜點頭，招呼陸酉為，讓人收拾現場。

他自己則又檢查了一遍，發現在破裂的窗戶上，沾了一些泥土。

對於吃過泥的人來說，叱小瑜發現這種泥土和一般路上的泥土不太一樣。這是一種很肥沃的黑色泥土，還夾雜著一絲菜葉的碎塊在裡面。

現場散落在地上的東西都是些雜物，有抽屜裡的，也有擺在桌上的。等到收拾完之後，祝晴突然“咦”了一聲：“桌上的硯臺不見了。”

叱小瑜急忙問是什麼樣的硯臺。

祝晴描述了一下，叱小瑜聯想到屍體頭上的那些傷口：“恐怕那個硯臺就是殺死你舅舅的兇器。”

收拾了現場，接下來就是問案了。

最先問的還是店小二阿陽。

叱小瑜找了一間客房，單獨將他叫進客房詢問。一旁坐著陸酉為，用筆做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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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最後一次見掌櫃是什麼時候？”叱小瑜嘴裡嚼著花生米問。

這似乎成為了他的一種習慣，問案和查案的時候，要是嘴裡不咬點什麼東西，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是一更的時候，戌時。”阿陽的肩上還搭著抹布，說話的時候偷瞄著叱小瑜和陸酉為二人：“掌櫃的每天都是吃了晚飯就進賬房算賬，然後一更的時候回屋休息，那時候也是鎖大門的時間。昨晚也是，一更我鎖門時，就看到他回了屋。”

叱小瑜看著他的眼睛：“聽說你每晚都要巡夜，昨晚巡夜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人，賬房有沒有被盜？”

“沒有。”阿陽不敢和他直視，低著頭，有些扭捏：“我……我昨晚打瞌睡了。平時都是守到三更的時候去各處巡一遍，然後回屋睡覺的。昨晚我太困了，就打了個盹，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四更天了。當時我巡了一遍，一切都是正常的，也沒有看到有人在。”

叱小瑜有些疑惑：“這裡也不是城裡，沒有人打更，你是怎麼知道時間的？”

“哦，平時我們都是看燈油來定時間的。”阿陽解釋道：“燈油加滿剛好能燒三個時辰，從酉時掌燈，可以燒到亥時。昨晚亥時我加滿了燈油，然後打了個盹，等醒來的時候，燈油已經燒到了一半了。”

叱小瑜和陸酉為也算了算，他醒來的時候剛好是四更天，也就是丑時，

“你四更的時候都還是好好的，卯時那兩個刀客離開，你就發現賬房被盜，掌櫃死了？”叱小瑜細算著問。

“是的。天剛亮他們就要走，那時候是卯時。”阿陽確認地點點頭。

陸酉為急忙提筆做記錄：“那就是說，案子發生在寅時這段時間裡。”

“你知不知道賬房存放銀子的暗格？”叱小瑜突然問他。

“放銀子的暗格？”阿陽的臉色一變，似乎嚇了一跳，有些慌張：“我……我有一次不小心，在掌櫃的放銀子的時候，推門進了賬房，看到了那個暗格。但是我……我沒有想過要偷。我十歲就在這裡做工，掌櫃的和小姐都對我很好，我……”

他的鞋子很舊，但很乾淨，雙腳不安地抖著。

看他越來越急，叱小瑜連忙揮手，說問完了，讓他出門去。

問過了店小二阿陽，第二個是廚子阿魯。

“昨天我太累了，一更就回了房，沒有出來過。今早起來去後院劈柴，就聽阿陽在喊，說掌櫃的出事了。”

阿魯的身形高大，肚子上綁著一條黑漆漆的圍裙。和那髒兮兮的圍裙對比，衣服倒是很乾淨。他說話的時候低著頭，用手捏著圍裙的邊角。他的雙手都磨破了皮，右手的手指還有些紅腫。

叱小瑜問他：“你的手怎麼傷的？”

阿魯抹了抹手：“哦，是今天早上搬柴火的時候弄的。經常這樣，習慣了。”

他一邊說著，目光看向自己的腳。他的腳很大，布鞋上裹著一層燒過的草木灰，顯得很髒，應該是在廚房弄的。

“昨晚廚房的後門有沒有上閂？”叱小瑜問。

“有。”阿魯抬眼看他：“每晚我收拾好廚房，就會上閂。今天早上我去廚房，那門還是閂著的。”

“你知不知道賬房存放銀子的暗格？”叱小瑜的眼睛盯著他。

“看到過。”阿魯回答得很乾脆：“有一次阿陽推開賬房的門，我在外面剛好看到了掌櫃藏銀子的那個暗格，掌櫃也也看到我看到了。”

“知道了。”叱小瑜擺手，讓他出去。

叱小瑜突然覺得有些頭疼，那掌櫃的也太不謹慎了，一個藏銀子和銀票的暗格，竟然是個人都知道在哪？

客棧裡除了住客，就只剩祝晴了，但她是最沒有嫌疑的人。

不過為了陸酉為的筆錄，還是將祝晴叫了進來。

面積幽怨，眼眉低垂。

她似乎又哭過，臉色發白。原本就纖細的身子，現在看來更加瘦小了。

手裡抱著那只全身漆黑的小白，坐下後將貓放在腿上，翹著腳，輕輕摸著小白的皮毛。

叱小瑜剛想發問，突然看到了她的鞋子。

繡鞋的鞋背上縫著一支臘梅，鞋底卻是黑的。仔細一看，原來不是鞋底黑，是沾著黑色的泥。

時辰註釋：

卯時（5-7點），辰時（7-9點），巳時（9-11點），午時（11-13點），未時（13-15點），申時（15-17點），酉時（17-19點），戌時（19-21點、一更），亥時（21-23點、二更），子時（23-1點、三更），丑時（1-3點、四更），寅時（3-5點、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