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鳴門沒有回頭,對於身後之人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在他與金瓶兒交談之時,這聲音的主人便已蟄伏在角落裡偷聽他們談話。
“一路跟蹤而來,閣下有什麼目的?”夏鳴門說道,語氣平穩,似是早已知曉。
他身後之人從樹下陰影中走出,露出一張相貌平凡的臉。這人大約有二十歲左右,他穿著光鮮,衣袍之上有花鳥魚獸紋,身形矯健,臉上有著淡淡的狠戾之氣,兩道眉毛如利劍刺進雙鬢。
“不見棺材不落淚,一個小小的雜役竟敢與我這樣說話!”那年輕人語氣不善,雙眸中閃動著陰沉。只聽得一道勁風破空而來,滾滾氣浪化成一柄尖刀虛影劈向夏鳴門。
氣浪灼熱,來勢洶洶,夏鳴門立刻感覺到此人絕對是跨越了武道鴻溝的存在。
二十歲左右便跨越了武道鴻溝,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可是對與夏鳴門而言,這樣的天才還未放在眼裡。
白謀人是長生門掌門師弟穆晨光之徒,生性善於計謀,性格孤僻,是以,平日裡與眾多是兄弟關係並不融洽。
夏鳴門不想多事,但從龍塔星起源之城至今,他從未遭到過別人的訓斥。聽到白謀人言辭犀利,他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火焰開始燃燒。當即,他渾身氣血一陣攢動,欲要掙脫肉身的束縛。
“嗖”的一聲,氣浪形成的尖刀虛影刺在了夏鳴門的肉身之上,血花飛濺,在他身上劃出一道血痕。
夏鳴門面色沒有一絲變化,彷彿是知道這樣的結果。
白謀人感到他的冷漠,心中不由的緊了幾分,因為他看到對方翻卷的血肉正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著。這樣的恢復能力,分明只有肉身八重天的強者才具有!
“你是什麼人?”白謀人退後三步,警惕的問道,手中一把利劍出鞘,閃著森森寒芒。
夏鳴門始終與他相背,這時,他終於轉過身來,冷冷的看著白謀人。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夏鳴門眸子中閃爍著寒芒,死死地盯著白謀人晦暗的臉。
見到夏鳴門沒有出手,而是平靜的問自己,白謀人心中愈發的不安。但是想到白天之事,他陰翳的臉上不由得有了幾分決然。他說道:“我是穆晨光座下弟子白謀人,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只要你敢動金瓶兒一根髮絲,我定讓你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聽他說到這兒,夏鳴門心中稍定,對白謀人說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大可放心。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我留在這兒,是她師傅的意思。”說完便轉身走向了青藤纏繞的小木屋。
白謀人驚愕的看著夏鳴門的背影,一滴冷汗從額頭滾落。
“肉身八重天,就這麼放過了我?”
長生門弟子眾多,約有近萬名核心弟子,外門弟子更是數不勝數。但是這些弟子中能夠跨越武道鴻溝的卻是寥寥無幾。這些人大多心高氣傲,對顏面看的比什麼都重。白謀人猶記得當年初入長生門時無疑惹了一名掌門弟子而被封閉氣血丟進獸谷中的場景,而那掌門弟子只是被罰面壁三天。
強者為王,享有絕對的權勢!這就是天璇大陸的第一法則!
他在原地佇立,神色複雜的看著百丈外簡陋的青藤木屋,良久才轉身消失在月光之下。
夏鳴門走進小屋,點亮了燭火,玄武已經在床榻之上大睡起來。他揪起玄武的小尾巴,一把丟在了一邊。
“哎呀,這誰呀這麼不道德!”玄武大叫道,他忽然人立而起,暗金色的小眼睛中還滿是睡意。待看清夏鳴門之後,它更是大聲叫道:“夏鳴門,老子和你沒完!”說完,化成一道金芒衝向床鋪與之爭奪床上不大的空間。
夏鳴門摸摸臉上被玄武劃出的幾道血痕,忽然對佔據了大半床鋪的“金龜”說道:“玄武,你可知道有什麼法門可以從我的肉身中重新開闢出經脈?”
玄武哼哼唧唧的半眯著眼,說道:“哎呀,這天兒怎麼夜裡還這麼乾燥,本座嗓子眼幹得厲害啊……”
夏鳴門見它這幅作態,心中斷然這痞子肯定知道些什麼,當即給他一個爆慄。“快點說!難道聖獸都像你這麼無恥嗎?”
玄武頓時氣極,罵道:“有這麼求人的嗎?好歹給點好處啊!難道聖獸就應該是博愛的?難道聖獸就不能委婉的表達一下自己的需要嗎?天理何在,人心何在?嗚嗚嗚……想我堂堂聖獸打小與你一起長大,從遙遠的龍塔星至這陌生的天璇大陸,對你一直默默奉獻,不離不棄,我們是血脈交融的兄弟啊,你就這麼待我!本聖獸如此忠肝義膽,竟然換來這樣的不公待遇,天見猶憐……”
夏鳴門一頭黑線,終於還是經受不住它的乾嚎,給它倒了滿滿一碗水。
玄武小小的爪子微微一招,碗中的水自動化成一條懸空細流進入它的口中。
此時以至深野,蟲鳴之聲漸起,泉流咚咚,一輪彎月高掛天空,在這靜謐的世界中,一座倚藤而建的木屋中透過點點縫隙傳來淡淡的金色光芒。著金色光芒中有著淡淡的符文在閃動,帶有不可名狀的威壓。
夏鳴門看著玄武將一副經絡圖以金色的聖獸之血刻滿全身,頓時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這種窒息來自己身,彷彿自己身體中有股力量在牽引著自己的心神。
玄武喘著粗氣,說道:“這鬼東西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誰他媽創造了這樣的術法?害得老子差點嗝屁!”
夏鳴門身上此時狀態很是怪異,他渾身有金色的絲線在遊走,同時還有一個又一個玄奧的符文古字在閃爍。這些符文自他頭頂遊走而出,如蝌蚪一般向身體各處擴散,然後消失隱匿於身體的各個部位。細看之下,這些絲線的流轉軌跡正是永珍天印運轉的軌跡。而那些猶若蝌蚪符文一般的古字,卻是那黑色石碑上的銘刻。
半個時辰之後,金芒收斂,渾身金色絲線褪盡,夏鳴門睜開了眼睛。輕握拳頭,他神色古怪的看著半死不活的玄武,說道:“這樣行嗎?我怎麼沒有絲毫感覺?氣血依然不暢啊。”
聽到夏鳴門這話,玄武“噌”的站起,兩隻爪子指著夏鳴門吼道:“以聖血為引刻畫外道經絡,這是最強修武者的慣用手法,反正種子已經種下,就看你何時能夠在體內衝擊出新的經脈,本座這麼辛苦,你還懷疑我?早知道這樣,本座就不管你了,讓我白白浪費了半身的精血!”
夏鳴門撇它一眼說道:“不過幾滴罷了,至於這樣嗎?”忽然見到它臉色陰沉,夏鳴門忙說道:“大不了這些天我給你找些天材地寶把你的損失補過來。”玄武搖搖小尾巴,頓時笑容燦爛的說道:“你發誓。”
“……”
第二日。
雲海的縫隙中透過第一縷陽光,青苔斑駁的石塊間的草葉上有明亮的露珠垂落。數十只紅頂大鶴從摩崖之下沖天而起,伴隨著聲聲長鳴將雲層刺穿,陽光傾瀉,灑在長生門的九重天闕之上。
夏鳴門站在高崖之上,他雙目閉合,負手而立,如落在凡界的天人。風聲溫和,鳥鳴清脆。他身著灰衣,面色肅穆而安靜。呼吸悠長而平緩,淡淡的灰色濁氣從他的口鼻中噴出,然後逸散不見化成天地間的一縷清氣。
淡淡的海浪衝擊岩石之音從他的體內傳出,隨著胸膛的一起一伏,一條條金色的紋絡如蒼龍一般在他猙獰的皮膚下面隱隱浮現。
永珍天印,這部術法得自那黑色石碑,方覺曾說這疑似神明的法訣,長修習會有好處。然而夏鳴門僅僅知道永珍天印可以收容萬物,並具有鎮壓之力,裡面記載了諸多秘法而已。其它功用卻是一概不知。夏鳴門想到了在龍塔星收取黑色石碑的場景,那時候自己的身體便是被動接受了永珍天印的傳承,所以在昨天玄武讓他選擇一種經絡圖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永珍天印。
“太古之初,誰人傳道?鴻蒙之始,輪迴降世,道有缺,天碎難補。吾,神骸三十七,不甘……”
夏鳴門腦海中浮現出這段詭秘的話語,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這言語中的不甘與掙扎,雖然遙遠猶如滄海成煙,卻又如在耳邊。
這段話語並沒有完全,夏鳴門感受著這段話中流露出的不甘與掙扎,雙手忽然動了起來。
他雙手緩緩抬起,開始演化諸多武者招式,雖然無法運轉氣血,但是其招式依然有著難明的玄奧痕跡。
一縷陽光透過雲層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有種背對蒼生的感覺。在他之上,是雲海陽光,在他之下,是深淵萬丈!
時間流逝,夏鳴門進入一種無欲無求的道境。拳掌之間竟然生出了淡淡的灰色氣流,只不過這灰色氣流僅僅在出現的剎那便被金色的光芒代替。
當他停下,重新負手而立在雲海之時,天空中已是繁星璀璨。
緩緩的睜開雙眼,夏鳴門淡淡的看了一眼蒼茫的大地,轉身離去。
他走之後,兩道人影倏地出現,這兩道人影很是魁梧,眉宇間正氣盎然。左邊一位下巴留有黑色的鬍鬚,雙眸明亮,約有四十歲左右。這道人影說道:“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實力,委實可怕。明宇師兄將他留在門內,恐怕有些唐突了。”(未完待續)